仅一天时间,大唐安西、北庭,西域轻骑,共五万骑渡蒲津大桥。
加上哥舒翰的麾下,一共七万士卒。
另外,李嗣业、张兴率领三万名以陌刀军、重甲步兵、神臂弩手为主的安西士卒驻扎于华阴城外。
燕军在潼关的探马,屡屡被唐军封锁在潼关附近。
燕军巡逻兵若想突破封锁,探查更多消息,必有去无回。
唐军的探马清一色大食马和大宛马,最善冲刺,来去如风,围堵之下,燕军巡逻兵难以争胜。
燕军大概清楚潼关西面,唐军陈列重兵。
西面关城,没有高山绝涧掩护,夯土城墙,并非壁垒。
是以,崔乾佑日夜派重兵守卫,将大部分强弩列在西面关城上,防止唐军突袭潼关。
但现在崔乾佑已不是考虑守潼关的问题了,若死守潼关,必会成为瓮中之鳖。
如崔乾佑所料,唐军已在河东郡县收集船只,并堂而皇之地在岸边打造新船。
唐军就算不在风陵渡强渡黄河,也会从其他几个地方的渡口渡河。
潼关六万燕军,先后分兵,使潼关显得空虚。
现崔乾佑正等待洛阳的命令传达。
洛阳,上阳宫。
“我儿神威,可怜的神威,为父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狗贼李瑄,你何德何能,敢称天策上将和秦王?朕迟早把你这个逆贼禽兽挫骨扬灰,为神威陪葬。”
严庄进入上阳宫的时候,看到安禄山正卧在榻上痛哭流涕。
在悼念战死的安神威时,他还不忘对李瑄破口大骂。
这让严庄很是无语,安禄山传他入皇宫之前,早就得到战报。
等他入殿的时候才嚎啕大哭。
当然,安禄山伤心是有可能的。
安禄山的义子可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担任的,他选义子的最基础首先是胡人,其次膂力绝众。
安禄山五名最器重的安姓义子,被安禄山号称“五虎”,个个有生撕虎豹的勇力。
他们分别是安守忠、安神威、安忠臣、安太清、安雄俊。
其中安神威的武勇仅次安守忠。
若论综合能力,安守忠也是最强,在安禄山心中安守忠如汉人统帅一样。
除此之外,安禄山还有一些别姓养子,如奚族出身的张忠志,安禄山对他的器重不次于安守忠。
“拜见陛下…”
严庄走到殿前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向安禄山一拜。
“大夫请起身!”
安禄山摆了摆手,向严庄回应。
“将军难免阵前亡,请陛下节哀顺变。安将军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陛下如此悲伤。”
严庄看透不说透,向安禄山安慰道。
他已经有所预感。
一旦一支军队转守为攻,必然露出破绽,局面被动。
归根结柢,还是安禄山在面对李瑄时露怯、不自信。
但李瑄的赫赫威名,使严庄慎重,生怕踏错以后万劫不复。
从设计诓骗他们到长安就能看到李瑄此人足智多谋,在局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不放过一丝机会。
他一心寄予厚望的是吐蕃、回纥能放开眼界,出兵河西、陇右,截断李瑄与大本营西域的联系。
这样他们大燕就有足够的胜算一统天下。
“大夫,失去河东,潼关将没有侧翼,随时可能被唐军渡河封锁,该怎么办才好?”
安禄山抹了一把眼泪,在榻上直起身,恢复威严的神态,向严庄询问道。
他确实十分害怕。
一旦失去潼关,洛阳城就会暴露在唐军视野之下,他的皇位还能长久吗?
成为皇帝,李隆基的三妃六嫔伺候着他,确实很舒服。
唯一不好的就是病痛十分折磨,疼痛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御医杀光。
这就是不能两全。
安禄山也更恐失去皇位,以及来之不易的一切。
“为防止唐军切断潼关,当使潼关兵马退守陕郡险要。”
严庄向安禄山回答道。
他已经收到张通儒的来信。潼关为守卫关中而生。
现在失去河东,潼关已不适合坚守。
“难道无法阻止唐军过黄河吗?”
安禄山向严庄反问。
战场向东推进一分,他心中就胆怯一分。
“陛下,先不说风陵渡、大禹渡、茅津渡、灵宝、渑池等渡口,就黄河至新安县这一段,渔民用的野渡数不胜数,我们稍有不防,唐军精锐就能渡过黄河,截断潼关之路。”
“如果我军全线布防黄河,兵力严重不足,被唐军强渡,逐个击破的风险再增。且潼关西面也会被唐军强攻。”
“是以,一味守卫黄河,非兵家可取之道。”
“陕郡则不同,一直为两京古道最难行的一段,特别是灵宝至新安县的一段,山谷纵横。只要稍加布置,不必担心唐军渡过黄河截住后路。”
“我军灵宝大胜的威势还在,唐军若攻,便让他来攻。如若不攻,就继续拖延时间,待扫清南方,再趁机与李瑄决战。”
严庄向安禄山分析道。
现如今这种情形下,当用最佳选项,让崔乾佑发挥自己的长处,在陕郡与唐军碰撞一次。
他选择相信崔乾佑的统帅能力。
现如今,崔乾佑俨然是燕军第一名将,五万破十五万的战绩,翻开厚重的史书都不常见。
“潼关之兵撤往陕郡以后,以守为主。如果唐军主动进攻,于我军有益。传令崔乾佑,此战再胜,朕封他为骠骑大将军,以国公之位待之。”
安禄山一拍床榻,听从严庄的意见。
“陛下,现潼关之兵,只有六万。硬撼唐军十万大军,人手不够。当将曳落河和洛阳的一万胡骑,一万燕云铁骑,调遣到陕郡,补充实力。”
严庄再次向安禄山请求道。
虽然他内心深处对安禄山的残暴不满,但他比谁都想守住这份基业。
若干年后,人们提到他严庄,可以与萧何、张良齐名。
“近卫走后,谁来守卫洛阳?谁来保护朕?”
安禄山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大燕虽在源源不断地招募兵马,但占领区应募从军的汉人,都是游手好闲的无赖,想趁着战乱释放心中的野兽。
还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佃农之类,正常的良家子很少加入燕军中。
以至于召兵远远未达到安禄山心中的预期。
倒是一些豪强大族在得知李瑄被拜天策上将和秦王后,选择出人出粮,支持安禄山打败李瑄。
因为豪强大族嗅到李瑄王者归来后的危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果不付诸行动,李瑄稳定局势后,绝对会拿他们开刀。
届时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陛下,只有守住陕郡,挡住李瑄,您才是真正的安全。陕郡若失,李瑄大军到达都畿,洛阳留下三两万胡骑,又有什么用呢?”
“将曳落河、胡骑、燕云铁骑调走三万后,洛阳还有三万士卒与六胡州精兵能守卫西沃渡、孟津渡等渡口。唐军想沿着黄河,翻越王屋等山到达洛阳北部并非易事。更何况,陕郡与洛阳相距咫尺,如果唐军想从孟津渡直攻洛阳,我军主力可随时回援。”
严庄苦口婆心地向安禄山劝说,让他不要本末倒置,自己削弱自己的实力。
时至今日,大燕的兵力也在迅速增长,已达二十七万余众。
但燕军的战线广大,已经有一部分燕军士卒回援河北,趁着李光弼、郭子仪退出井陉,安禄山要肃清后方。
武令珣、田承嗣、尹子奇等将领麾下将近十万大军,正在南阳、颍川一带,甚至还向雎阳进发。
“就依大夫之言,令李归仁率领八千曳落河,令孙孝哲率领一万燕云铁骑,令张忠志、安忠臣率领室奚、契丹、韦、靺鞨等一万骑兵,前往陕郡支援。”
安禄山虽然暴躁,但他很听劝,特别是严庄的劝说。
洛阳留兵三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新兵,然守卫洛阳的渡口足矣。
“臣立刻去布置!”
严庄见安禄山同意,心中送一口气。
李瑄不给他们机会找破局点,使他们形势不容乐观。
“这该死的李瑄,一定要打败他,将我干娘救出来!”
一想到杨玉环被李瑄占有,安禄山就食不下咽。
“陛下不用着急,只要能拉拢郭子仪、李光弼,让他们投靠大燕,我们就有十足的胜算。”
严庄讪讪一笑,他清楚安禄山在想什么龌龊事。
她见过杨玉环惊为天人的面容,每一个男人,都想要一亲芳泽。
杨玉环的美已在民间神话,据说她像仙女一样不会老去,是人间尤物。
正是因为倾国倾城的容颜,才使圣人不顾道德伦理,将她强行霸占。
前几日,严庄向安禄山请求,许诺郭子仪、李光弼为郡王,希望能借助李瑄政变之事,将郭子仪、李光弼拉拢。
在四月份的九门城之战,李光弼和郭子仪大破史思明、蔡希德等三万联军,让严庄意识到这“无名之辈”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不是郭子仪、李光弼突然撤军,赵郡也会被二人拿下。
大唐的权力被李瑄攫取,正是拉拢他们二人的好机会。
“朕的援军已经到达河北,希望他们识时务!”
安禄山也是冷冷地说道。
他不相信自己的精锐之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郭子仪、李光弼手中。
最气的是李光弼麾下的河东军,以及最初入常山大破郡县的太原弩手,都是他曾经的部下。
可惜他没有把握住这支军队。
安禄山的军令下达以后,李归仁率领雄健的曳落河铁骑,最先出发。
禽兽将军孙孝哲率领一万燕云铁骑,好干儿张忠志、安忠臣率领一万胡骑和胡人将领紧随其后。
使者先一步向崔乾佑传递命令。
当天夜晚,崔乾佑收拢潼关士卒,携带潼关的粮草辎重、牲畜等物资,离开潼关,前往陕郡,与援军汇合。
崔乾佑撤走的时候,故意“示敌以弱”,在沿途留下伏兵,希望唐军能渡河追击。
这种故技重施,没有使封常清上当,放任燕军离去。
翌日清晨,唐军的军旗在潼关升起。
李嗣业率领三万重甲步兵、陌刀兵、神臂弩手、步弓手进入潼关后,李瑄从长安传达军令,大军从风陵渡、大禹渡渡河。
李嗣业、张兴的兵马,出潼关布置在灵宝平原上,没有命令,不得擅自东进。
这是在向燕军亮剑!
即便知道燕军不会主动攻击。
李瑄不打算强攻陕郡山道,他在等即将到达的河陇主力。
两国用兵,攻心为上!
他清楚安禄山的软肋。
唐军和籴而来的粮食,也会源源不断地运输到潼关。
吐蕃,逻些城。
五月中旬,安禄山派遣的使者,终于到达。
安禄山的使者,伪装成购买蜀锦的商人,趁蜀地动乱,轻而易举地接触到吐蕃在西川的戍堡。
亮出身份后,被吐蕃人带到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面前。
“两位大相,大唐气数已尽,大燕当立。我家陛下知大唐欺凌吐蕃已久,特意派遣在下与吐蕃珠联璧合,共襄盛举。”
燕国使者向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一拜,开门见山说出来此的目的。
恩兰·达札路恭和玛祥·仲巴杰都熟悉汉语,言语交流没有障碍。
“我吐蕃自败于天将军之手后,恪尽职守,忠于大唐。请回去吧!”
玛祥·仲巴杰佯装发怒,直接下达逐客令。
“我带着诚意而来,吐蕃年年受唐军剥削,自家百姓无法温饱,唐军在河陇的步兵都有马骑。这谁能忍受呢?”
燕国使者微微一笑,他知道玛祥·仲巴杰是虚张声势。
两个大论一起接见他,一句话就将他赶走,这不符合常理。
“大唐有天将军,如铜墙铁壁一样,无人可以撼动。”
玛祥·仲巴杰的话也软下来。
外人怎能懂吐蕃人的心?
短短三年间,前前后后五十万吐蕃健儿,被俘被杀。
赞普尺带珠丹被天将军亲俘。
大论没庐·穷桑倭儿芒在刀兵下病死,大论悉诺藏在九曲身首异处,大论末·结桑东则布投降大唐。
二十多名万人敌的猛将被天将军手刃。
七名元帅,十几位名将被俘、被杀。
死去金字告身以上的贵族数以百计。
还有一些被俘虏的诸王、贵族。
吐蕃失去通颊、吐谷浑、白兰羌、党项、苏毗、奴刺等等附属,失去万里疆域。
最寒冷的时候,吐蕃青壮年直接断层。
九年时间,才勉强恢复一些元气,但和巅峰的时候还无法比较。
这哪能使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不慎重呢?
他们不是没听说李瑄叛唐。
得知李瑄引西域兵马至河西走廊,玛祥·仲巴杰欣喜若狂。
但也预料过河西、陇右的兵马不会抵抗李瑄,毕竟李瑄在此的威势深入信心。
李瑄长驱直入至长安,老皇帝必然被推翻。
更令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惊喜的是,大唐东北的“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也叛乱,并一路打下洛阳。
无比辉煌,威加海内的大唐,竟被边军吞噬地渣都不剩。
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中原王朝乱世,正是他们吐蕃的时机。
错过这次机会,一旦让李瑄统一天下,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正如燕国使者所说,吐蕃早就受够连续九年的进贡。
每年要向大唐进攻一万匹马,一万头牛,十万头羊,一百车皮毛。
这使大唐陇右九曲、青海、柏海、积石等郡一举成为赋税重地。
大唐在这里搬迁数十万汉人,这些汉人百姓牛羊成群。
种植棉花也蔚然成风。很难再出现冬天被冻死的情况。
加上九曲之地产量极高的小麦,让百姓们衣食无忧。
哪怕李瑄离开九年,百姓依然皆知李瑄的恩德。
除了李瑄的诗词外,关于李瑄的各族歌谣,不下数十种。
在这种情况下,吐蕃想北上收复九曲、青海,更为困难。
这也是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一直顾虑的地方。
他也害怕李瑄枪打出头鸟,再征伐吐蕃。
九年前的大非川之战,让吐蕃失去底蕴。
如果再败,吐蕃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大唐不是铜墙铁壁,它现在摇摇欲坠,我们只要合力一推,必然倒塌。”
燕国使者缓缓说道。
他是严庄的门客,按照严庄的战略,默认李瑄占据关中,取代大唐,不论称帝也好,掌权也罢。
不影响他们的战略布置!
因为时间差关系,燕国使者和玛祥·仲巴杰不知道大唐已发生马嵬驿之变。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天将军取代大唐。你们燕国有多少兵马可以牵制天将军的兵力!”
玛祥·仲巴杰与恩兰·达札路恭对视一眼后,沉吟片刻,向燕国使者问道。
“我们燕军有五十万大军,现正在进攻潼关,不日即可将其攻破。”
燕国使者吹牛皮不打草稿。
他这么多说,不过是给吐蕃北上的勇气。
“五十万大军,使者是醉酒而来吗?”
恩兰·达札路恭反问一句,他经常与陇右军打交道,安禄山麾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兵马。
“我家陛下原本就有精兵十五万,又得奚、契丹、靺鞨、室韦、同罗、突厥诸部、铁勒诸部、六胡州精兵,十几万相助。”
“大唐贵族穷奢极欲,民不聊生,想必大论也有所耳闻。河南河北百姓活不下去,我家陛下振臂一呼,应募者如云,又招募二十万兵马。可不就是五十万吗?”
“大唐可不是吐蕃,数千万众,大燕占领最富庶的中原,兵力充足。”
燕国使者信誓旦旦地说道。
实际上河南河北移民数十万后,压力大减。
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不太懂这些弯弯道道,对燕国使者的话将信将疑。
按照燕国使者的话,即便安禄山没有五十万大军,三四十万还是有的。
燕军也是边军精锐,猛将如云。
“我吐蕃如果出兵北上,会不会为你们大燕做嫁衣?”
玛祥·仲巴杰万分心动。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吐蕃不能在他手中强大,死也难以瞑目。
可玛祥·仲巴杰心里清楚,大燕在利用吐蕃。
“大燕皇帝是胡人,胸怀天下。只要吐蕃北上切断河西走廊,今后大燕与吐蕃以关中为界限,陇右河西归吐蕃治下。”
燕国使者向玛祥·仲巴杰承诺道。
说着,他还从怀中取出一份安禄山的诏书:“这是大燕皇帝与吐蕃结盟的盟约,有大燕的印章,我家陛下也亲自书名。苍天为鉴,大地为证,海枯石烂,盟约不变!”
玛祥·仲巴杰接过盟约,仔细观摩。
与燕国使者所言无二致。
如果可以成功,他们不仅能收复青海、九曲,得到缺失的百万人口、附属,还能吞并梦寐以求的河西、陇右。
那富庶的凉州城,那华丽的丝绸,那葡萄美酒,都将成就吐蕃的强大。
玛祥·仲巴杰又将安禄山的盟书给恩兰·达札路恭观摩。
二人一起联合执政多年,虽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总体还算和睦。
恩兰·达札路恭也不再是一腔热血的将领,执掌大权后他和玛祥·仲巴杰一起打压旧贵族势力。
他们有同样的信仰,雍仲本教。
他们禁止佛教,排斥任何崇尚佛家的贵族。
这一点,和年少的赤松德赞不合。
赤松德赞从旧贵族势力那里熏陶,心中怀揣着佛教让吐蕃强大的梦想。
年少时无知。
随着逐渐长大,赤松德赞反感将他架空的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
“两位大论,趁李瑄抽调河陇兵马东进夺权之际,青海九曲空虚,应当机立断。”
“如果不出意外,回纥会进攻河西,帮助大军。”
为让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坚定意志,燕国使者将游说回纥的事情告诉他们。
“回纥占据河西,该归属于谁?”
恩兰·达札路恭面色微变。
河西的凉州和敦煌都是大城,怎么能拱手于人呢?
“回纥分得西域,不会占据河西。”
燕国使者赶紧回道。
西域、河中,也是富饶的地区,回纥做梦都想到伊丽水流域和七河流域牧马,那是他们欣欣向往的地方。
严庄的利益划分,抓住吐蕃、回纥的软肋,也利用吐蕃、回纥与李瑄的仇怨。
有梦想的严庄,只是暂时放弃西域和河陇,等中原局势已定,大燕稳固的时候,再开始收复河陇西域。
“使者暂且下去休息,我等还需禀告赞普!”
玛祥·仲巴杰先让燕国使者下去,他要与恩兰·达札路恭细细商议一番。
两人到达赤松德赞的御殿前,说是向赤松德赞禀告,实际上是两人在商议。
玛祥·仲巴杰只是告诉赤松德赞一个大概,然后赤松德赞在旁倾听便是。
赤松德赞暗暗握拳,不满之心愈演愈烈。
他是雄健的赞普。
当如雪域高原的雄鹰,当像松赞干布一样杀死暴躁的牦牛。
可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把持军权,他暂时没有权力更换大论。
旧贵族和崇佛势力被玛祥·仲巴杰耍得团团转。
几个时辰的商议后,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一致决定出兵。
先翻越巴颜喀拉山,取下柏海。再奋进北上,攻苏毗、通颊。
大唐的剥削太严重,如果年年这么进贡,他们永远也发展不起来。
自己的牛羊不够吃,每年却要进贡十几万头牛羊给大唐。
虽然吐蕃最擅长重步兵,但马匹是不可或缺的。
现吐蕃符合战马要求的马匹不足五万匹。
这还是近两年上贡马匹参杂劣马的情况下。
吐蕃很需要大唐的众多牧监、牧场。
两日后,吐蕃布置祭坛,与燕国使者一起向苍天宣誓。
杀牦牛、驴马、猕猴、羊驼。
进行最高规模的祭天仪式。
如有违背,犹如此牲!
吐蕃正式去除赤松德赞“怀恩赞普”的称呼,不再向大唐怀恩。
今年秋的贡品,不仅不会送到,还会刀兵相向!
吐蕃磨刀霍霍,调兵遣将,准备分别进攻剑南、柏海。
即便他们探查到柏海被唐军布置有兵马,但没有天将军的唐军,他们坚信自己能战胜。
此时,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札路恭不知道他们的赞普尺带珠丹已经从长安启程。
归心似箭的尺带珠丹计划用三个月时间,回到逻些城。
回纥,郁督军山,单于城。
这是回纥第一座城池。
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建筑一座大城。不仅仅是郁督军山附近资源丰富,更是磨延啜思想的转变。
由唐朝和粟特工匠建造的单于城在郁督军山脚下,巍峨矗立。
城墙是褐色的砖石,呈方形的护城河环城而建。
药罗葛家族居住的宫城有两个城门和瞭望塔加强警戒。
五月下旬,单于城迎来燕国使者平冽。
药罗葛·磨延啜也因为大唐内乱手舞足蹈,第一时间请平冽至王宫。
白亭海之战“独以身还”,是磨延啜挥之不去的噩梦。
李瑄扶持葛逻禄的施利叶护成立汗国,让磨延啜敢怒不敢言。
回纥虽然臣服上贡,但大唐并无法像调动附属胡州、胡部一样,直接对回纥调兵遣将。
因为胡州几乎属于大唐的一部分,他们向大唐缴税,勇士在大唐为官。
回纥是否愿意帮助大唐平叛,全靠心情。
所以,历史上的李亨,用出卖洛阳百姓的代价,“请”了回纥数千精骑。
“使者劳顿,已备好烤肉、酒宴。”
磨延啜得知燕国使者来后,用对待一国使者的方式迎接。
身为大唐册封的“英武可汗”,本不该如此。
“多谢大可汗款待!”
平冽拱手应邀,心知有戏。
他从燕云之地穿梭草原而来,想完成这次大功,成就他的机会。
在宴会之中,能歌善舞的回纥美女尽情表演,美酒、好肉,酣畅淋漓。
磨延啜与平冽同座,谈天说地,甚为礼遇。
酒酣耳热的时候,磨延啜向平冽说道:“大燕皇帝的体内流着一半草原的血脉,汉人口中的胡人,竟能问鼎中原,真英雄也!”
他非常羡慕安禄山能如此呼风唤雨,以往听说安禄山不好的传闻,现高看安禄山一眼。
磨延啜隔岸观火,想看安禄山在中原能发展到何种地步。
同时,磨延啜发现大唐内部十分虚弱,短时间内被安禄山在洛阳称帝。
当前大唐的边军几乎被李瑄和安禄山瓜分。
唐庭腹背受敌,一定无法阻挡。
磨延啜也预见到李瑄和安禄山两虎相争的局面。
“大可汗也是英雄,继位十年,就尽拥匈奴故地。我看突厥最强大的时候,也不比现在的回纥。”
平冽向安禄山恭维一声。
“哈哈…”
磨延啜大笑一声,即便知道是恭维他,他依旧很开心。
下一瞬,磨延啜的笑容戛然而止:“草原上提到英雄,只会是天将军。”
“李瑄竖夫屈起,不足为虑。此次他从西域起兵叛唐,正是他身败名裂的时候。”
平冽放下酒杯,引入主题。
“他可是天将军。草原上的马儿听到这个名字都不会再嘶鸣。”
磨延啜瞪着眼睛说道。
他与李瑄算是老“交情”。
在灵武城目睹李瑄收复火云马,英武的身姿历历在目。
李瑄生擒突厥大可汗乌苏米施的时候,他于雪中与李瑄相遇。
他形容李瑄骑马持槊的时候,像是猛虎蹲伏,苍鹰俯冲,那是将猎物扑倒在地,撕成碎片的前兆。
那一刻,他就预感到李瑄是狠人。
他以为自己很高估李瑄,实际上远远低估。
当李瑄带领数万铁骑从狂风席卷的沙漠中神兵天降的瞬间,注定成为他永久的恶梦。
磨延啜也确定李瑄迟早会灭掉回纥。
他谨遵父亲骨力裴罗临终前的遗愿,默默发展,统一诸部,等待时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磨延啜等到这次机会。
“明人不说暗话,我此行奉大燕皇帝之令,请求回纥出兵阻断河西走廊,使李瑄失去与西域的联系。汉人的英雄项羽死于四面埋伏,吐蕃、回纥与大燕一起对付李瑄,此等情形,何其相像?”
平冽能看出磨延啜心中的躁动,不再卖关子。
“吐蕃是不是想要河陇十几郡?”
磨延啜一听,就知道燕国已联系吐蕃。
“不错!广袤的西域和河中地区,属于回纥。至于波斯,就看你们能否降服了。”
平冽回答道。
很公平的分赃。
燕国承担风险最大,分大半个大唐,正式取代,成为正统王朝。
吐蕃、回纥,冒的风险稍小,却也能啃下一块垂涎三尺的肥肉,又能报仇雪恨,何乐而不为呢?
磨延啜暗暗点头,哪怕知道各怀鬼胎,也知道有风险,但收益是巨大的。
他认为这是打败李瑄的唯一机会。
如果没有吐蕃和回纥出手,他对安禄山能否打败天将军表示怀疑。
两人本就不是一个量级,只是安禄山占据天时地利。
李瑄不死,迟早会再征草原。
除非回纥愿意成葛逻禄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
但身为大可汗的磨延啜不甘心那样。
“本可汗同意与大燕结盟,共同对抗李瑄。”
磨延啜思虑再三后,对平冽说道。
“两国结盟,平等和睦,共抗外敌…”
平冽也取出安禄山签订的盟书。
一天后,平冽代表大燕与回纥祭天,歃血为盟。
回纥立刻调兵遣将,准备进攻河西走廊。
在调兵的时候,争取与吐蕃取得联系,互为犄角。
平冽也拍着胸脯保证,李瑄的主力将被大燕牵制,甚至将其击败。
瓜分大唐之势已经形成。
而李瑄不得不开辟新战场,去应对回纥、吐蕃的倒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