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熟练的在保险箱上验证指纹,然后是输入密码,本应该应声打开的保险箱此刻却纹丝不动,直到手机铃声打破了房子内的宁静。他接起手机,用一段拗口又别扭的语音密码确认了身份,等待几秒钟之后,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人的声音。
“您确认打开保险箱吗?”
“是的。”
“请稍等。”
听筒里重新沉默起来,林蔚然站在被遮挡在唱片墙后的保险箱前,突然忐忑起来。他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会带来灭亡还是胜利,他甚至还没有下定使用它的决心,他知道,一旦他拿出这个东西并送到他要要挟的人面前,这个行动会比千言万语更能证明他狗急跳墙的处境。
“谢谢您对本公司服务的支持。”随着听筒中的对白,保险柜发出一声轻响,严丝合缝的钛合金闸门微微打开了缺口,仿佛帮助林蔚然下定了决心。
闸门被拉开,一个并不起眼的U盘躺在保险柜的正中心,林蔚然拿出U盘并放进口袋,重新关上保险箱,又把它隐藏在唱片墙后。这是一个连金泰妍都不知道的秘密,哪怕她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林蔚然许诺的这个家除了阁楼外此时已经焕然一新,但他此刻却没心情享受这他亲造的温馨布局。
离开房子的林蔚然驱车向他的最终目的地行进,他口袋中的U盘原本是被放置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这记录了韩国政坛近几十年来最大丑闻的东西足以让他被韩国特殊部门的要员狙击,十年前韩国总统金泳三的腐败丑闻在这里面的东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当他想要为这个U盘寻找安全的存放地时,他选择把U盘放进他亲手建造的房子里。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林蔚然根本不想知道这个秘密,但一qiē似乎从他到韩国来担任‘会计’时就已经注定。他从一个没人觉得他会有大成就的毛头小子一举重围这个国家的IT中心,他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步,就是用一个U盘便威胁了朴槿惠,在一天时间内完成了本该耗费十数年的资本累积。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轻yì的受人威胁?仅仅因为林蔚然宣称自己会曝光她的龌龊事儿,又获得了武力值爆表的高棉药的支持?林蔚然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也不相信什么好运气,所以在问自己为什么的同时,也开始利用自己手头上越来越多的资源揣测这个谜题。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而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的眼界也让他渐渐摸清了整个谜题的端倪。
政zhì行动委员会,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此类机构并不复杂,主要负责为政zhì候选人筹集资金,竞选法律规定候选人用来参选的资金必须合理又合法,但在韩国面对多党派的竞争,总有人承担不了输掉的结局。所以会有国大华这样的人存zài,所以林蔚然会到韩国来以‘会计’的身份做那些无聊到让人发疯的审计,他编造的每一笔账目都意味着有不合规矩的钱进入到正规的流程里。而他操作过的资金的数量,资助十几个议员的参选都绰绰有余。
所以,他不单单是在为朴槿惠洗钱,他是在为整个大国家党洗钱。试想一下如果这份资料曝光有将近三百位国会议员将受到司法调查,追溯到过去几任韩国总统都将被冠以非法竞选的恶名,如果调查确认了此事那在此期间韩国国会通guò的所有法律都将被认定为违宪而被废除。在整个调查结束之前整个韩国政府都将丧失执政能力。
这些可以推测的,表面上的曝光结果都让林蔚然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这样的阴谋论确有其事,所以他停止揣测这些会让人疯狂的东西。并把这份U盘藏进唱片墙背后的保险箱里,他并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用到这些自己都不相信东西。
但是,除了确信这些想象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当年朴槿惠会受他胁迫的合理解释。
看着车窗外的古宅林蔚然想象着自己拿出这些东西的结局,要么被斥责成疯子赶出大门,要么被一杯掺了毒药的茶了此残生,林蔚然这辈子冒险过很多次,但头一次冒险冒的这么心中没底。他静坐了大概一刻钟,满脑子都是自己莫名死亡后的情景,李在镕走进新韩会长办公室后吩咐手下人把一qiē都重新布置,媒体用最大字符在报纸上宣布他的死讯,林凌薇在得知他死讯后只是黯然神伤了几天便继续自己的生活,徐贤会拍手叫好感叹老天有眼后去安慰痛苦的林允儿,金泰妍会在那面唱片墙前喝到烂醉却不知道她的这个家中藏了把她爱人置于死地的东西,那个追着他说喜欢他的朴智妍终于可以彻底放弃或许还会另外选择目标,韩唯依则会跟别人眼中的疯子一样反抗收购然后被李在镕扫地出局。
再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好像从没存zài过。
林蔚然知道现在不是感怀人生的时候,但他不可避免的如此去想,他开始好像艺术家或者那些伟人们一样思考自己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思考他死后人们会记得他多久。毕竟度过了及时行乐的年纪,人人都会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
‘啪’地一声轻响,车门被打开,林蔚然站在车外整理西装,他扣上西服前襟的每一颗扣子,头一次感觉这昂贵的西装会给他带来些微的安全感。在迈向那大门的时候他突然记起了韩唯依的电话,或许他应该回去,然后娶了这个女人。
踏上石质的台阶,林蔚然并没有因为脚底发软就转身离开,他不是对婚姻抱有粉色幻想的幼稚青年。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韩唯依,只是为了最后一次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他要当自己的救世主。而不是求助于别人,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别人掌控。
林蔚然叩响大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向陌生的中年女人,她后退半步让开门口,只有黑色的制服彰显了她保镖的身份。
“长官在等您。”
“她知道我来?”林蔚然警惕问道。
“长官只是说您会来,没说什么时候。”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疯狂猜想林蔚然戒备的盯着这女保镖,男人就是那种不再女人手上吃亏便永远会轻视女人的动物,鉴于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几乎都是女人,林蔚然对这些‘弱女子’可从来都是提着几分小心的。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但女保镖终究没掏出枪来或者徒手就想把谁置于死地,她公式化的摆了摆手。做出引路姿势后便背对林蔚然走进古宅深处。
轻石铺设的道路被小腿高的植被环绕,一路上的绿意盎然并没有让林蔚然轻松几分,他被女保镖带到一座挂着‘茶香’二字牌匾的韩屋前,之后便听到女保镖轻声向里面打了招呼。
“林先生到了。”
“我知道了。”
一句不知是邀请还是逐客令的简单对白后屋子中再没声音传出,林蔚然看向被纸窗遮挡的密不透风的韩屋,内心中最后一点忐忑也被排解干净,又一次踏上台阶前林蔚然不再关注那威胁最大的女保镖,放松了戒备的同时也放下了恐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走进屋内,一种轮回感扑面而来,同样的处境面对同样的人,只是当林蔚然再一次把那个U盘放在朴槿惠面前时。坐在这里的人已经没谁是无足轻重的了。
朴槿惠看了眼U盘,又看向正坐在她对面的林蔚然,虽然处于半隐退状态却依旧不能让人忘jì这是个在韩国政zhì圈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辣政客。她对这个U盘视若无睹,好像其中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反而问了林蔚然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政zhì吗?”
林蔚然配合的摇了摇头。
朴槿惠自问自答:“政zhì就是控zhì人,控zhì有权利的人。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龌龊苟且。”
林蔚然隐约感觉到朴槿惠的深意,所以便老实的做一个倾听者。
“你第一次到这儿来给我这个东西的时候是要做合作者。”朴槿惠示意了一下U盘,“现在你到这儿来却是想做控zhì我。”
朴槿惠危险的眯起眼睛:“我得告sù你,这个世界容不得你心想事成。李在镕,你要自己解决,等你解决了他,你才可以继续成为我的合作者,你不是我的狗,我没义务在别人打你的时候要求他看看我是谁。”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会让你改变主意,它涉及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你可以说我是疯子,但你不能不重视它。”林蔚然四平八稳说道,可朴槿惠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林蔚然完全出乎意料。
“它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朴槿惠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政zhì就是控zhì人,郑梦准觉得我现在没有任何竞争力,是在他的控zhì中,所以他不会马上对我动手,因为他不想在上任之前就给人排除异己的印象。我按兵不动,也是在控zhì他在上任之前不要对我出手,给我喘息的时间。控zhì从来都是相互的,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能意识到这是掌控别人的手段,有些人却意识不到。”
“但是,如果我帮了你,就等于我告sù郑梦准我要脱离他的控zhì,那他就会立刻动手。所以,我不管这个U盘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十八个月之后如果不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你就算是用它毁了整个韩国也跟我无关,不要指望你能用这个东西威胁我。”
朴槿惠站起身看着林蔚然,不单单是因为居高临下而显得气势十足,林蔚然突然想起一句几乎烂大街的至理名言,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普通人觉得这里的天才是艺术家或者那些研究高科技的科学家,但林蔚然却知道,这里的天才,说的是成功者。
朴槿惠是个成功者,但她也是疯子,林蔚然并不怀疑她是在虚张声势,只不过林蔚然自己也是个成功者。
所以,林蔚然站起身,身高上的优势让他对朴槿惠居高临下,而那更强盛的气势,也并非是来自两人的身高优势。
“我只需要你意识到一点,如果我输了,十八个月后可能就没人能坐上那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