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终归是小道消息,像是八卦小报上欲盖弥彰的艺人绯闻,除了让热血粉丝一时愤慨之外,不能影响大局。但真正上了财经版面的正规报导不同,就算同样用绯闻来比喻,这也是附带了照片跟知情人士证言的‘真实报导’,除了让热血粉丝真的痛心疾首之外,还会影响到艺人本身的形象甚至前途,一个不好就要暂时脱离大众视野,就此隐退也并非不可能。
自报导在证券公司曝光之后,原本趋于稳定的新韩传媒股价便开始浮动,到市场关闭时截止,新韩传媒总股本跌幅达百分之零点三,两百亿市值的蒸发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而已,按照平均值计算整整两个月的盈利付诸东流,后续影响尚无法预计。
只是一则报导,却无疑是个大手笔。还不知市场反应的徐仁成打开手机,验证了股价的当日跌幅,再瞧向林蔚然的目光便更加冰冷。在股东大会上当众和林蔚然对立的是他,制作一则报导攻击林蔚然的还能是谁?股价跌幅,是全体股东的损失,造成这情形的是一则报导,那让全体股东蒙受损失的自然是制作报导的人,这一手栽赃嫁祸玩的漂亮至极,简直是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沉默片刻,徐仁成笑了,不是那种这事儿没玩的冷笑,也并非功败垂成的自嘲,他甚至语气和善的说道:“林会长好算计。”
林蔚然微笑回应:“算计谈不上,如果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我就是给自己抹黑了。”
徐仁成抬眼瞧他。没敛去笑意,“那林会长的意思是在自保?”
林蔚然承认道:“其实从最开始我就是在自保。”
徐仁成微微摇头。有些感慨:“如果当初朝亚投资不出事,我和林会长之间没有这些过节。现在可能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林蔚然没跟着悲春伤秋,因为如果从来都是个无解的命题。他放缓语气,伸出橄榄枝,“其实现在我们之间也可以是另一种情形。”
徐仁成轻笑出声,“不可能了,就算我点头,林会长也不会信任我。”
“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道理谁都明白。”
林蔚然收敛了笑容。再看向徐仁成,可就没什么好眼神了,“现在收到消息的股东不多,我不当众宣布的条件只有一个,这份中长期发展蓝图的预案要在本次股东大会上通过,你必须点头。”
“没可能的,我要把你拉下来,怎么可能给你插上翅膀?”徐仁成断然拒绝。
“那你就可以等着进监狱了。”
林蔚然说的干脆,做的更干脆。径直挂断手机不说,连目光都不再往徐仁成那边飘去。台上,具勇甲慷慨激昂,凭借自身扎实的学识为股东们描绘出新韩未来的情景。那些动人的细节,那种让人着迷的影响力,以及那些仿佛触手可及的利益。他就好像一位极具天赋的演说家,能让未来变成就在眼前的瑰丽画卷。
另一边。股东们的反应也很热烈,在主观印象被林蔚然颠覆之后。他们开始更容易接受新鲜的观点,他们是一个个个体,却又是一个集体,而让他们联合起来的最大契机,便是实打实凿的利益。
跟小部分还能冷静旁观的股东一样,林蔚然看着、听着,却并未如同大部分人一般痴迷,越是容易吃到的馅饼就越要谨慎小心,这是那些年看似平淡却又异常熬人的生活给林蔚然带来的东西。几分钟后,是徐仁成打电话过来,手机足足震动了四十秒林蔚然才接起,开场白一如既往的犀利。
“我留你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因为你够笨,看到具勇甲上台,难道你还不明白?”
林蔚然语气不善,甚至有些烦躁,没给徐仁成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便道明原因,“成老教授给出的那份评价报告新韩里任何人都能知龗道,但你却不能知龗道。为龗什么?因为那是商业机密。三星广告也是传媒公司,你担任股东本身就有利益冲突,再提前拿到这份评估报告,又对财经人士泄露,到时候一个商业间谍罪你怎么都跑不掉。更不用说这造成了股东损失,证监会也会来找你麻烦…徐仁成,你难道比我想象的还笨吗?”
电话那头久久无声,林蔚然的条件已经提出,当然没有再听对方唠叨的心情。挂断手机后便隐晦示意具勇甲停止讲演,这份计龗划更类似新韩传媒集团未来的经营方针,必须在股东大会上得到通过,方才能够实行。
突然结束掉的讲演让人意犹未尽,不过接下来的结局更让人好奇,新韩内的大股东对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没有意外,今天该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一位坐在前排却始终都未发言的年轻人是徐永哲的股权代理,而林蔚然是谁的代理众所周知,当百分之三十九的股权被归纳在同意一栏,所有人都见识了大股东的实力。
气氛在衣恋以及Mnet的接连表态之后重新变得诡异,韩泰酉回到座位上看了眼那百分之二十七的反对表态,又瞧见朴智妍那黑着的笑脸,莫名轻笑,心中感叹今天带着她来终归还是错了。
断断续续的反对票被接连提出,不是林蔚然的计龗划很蹩脚,也不是具勇甲的讲演不够鼓动人心,只是人们对刚刚过去的金融危机还心有余悸。
安稳是福,这句老话在现在的投资市场看来,便是真理。
跃进似地大突破、大发展的确能带来更巨大的利益,商人们会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践踏一切,却也能为了百分之三十的损失而举足不前。
看着反对票一点点增加,林蔚然反倒十分平静,记得上学的时候老教授经常给他讲述一些如果推行必定能够成功的商业计龗划,要是让这些计龗划得到投资,如今世龗界闻名的微软、苹果等世龗界性大公司或许会被其他公司取而代之。
成功是偶然的,所谓七分实力三分运气。林蔚然当初觉得老教授是在用这些告诉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看来倒像是在打消他的执念,在他失败的时候,让他有一个运气的借口可以安慰自己。
他微微垂头,闭目养神,等着这幕大戏的结局。
“我同意。”
徐仁成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随着话音落下,无数费解疑惑,乃至于愤慨的目光这就投了过来。
台前用于讲演的幕布上,同意一栏的股权成功越过百分之五十,结局已经被提前确定。
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暗了,看到坏蛋大叔黯然离场的朴智妍拒绝讨厌大叔送她回到公司的提议,独自一人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要了杯卡布奇诺,注意隐蔽的同时又不停的监视大厅正门,她扶了扶借来的黑框眼镜,心下又开始犹豫起来。
不知龗道是该离开还是该继续等待,咖啡渐渐变得温了,就连泡沫也消失不少,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就连远远看上一眼的想法也变得不合适起来。独属于这个时间、这个朴智妍的忧虑旁人不懂,真要对谁说出来八成会被批评不懂事。
但真的懂事了,真的成熟了,谁又能保证她能完美的处理这些事儿?
就算是按照那些成熟的方式,学会了长痛不如短痛,那谁又能保证成熟无非是对短痛麻木了而已?
思绪万千,朴智妍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又喝了口咖啡,本能的没有沾上泡沫。
“结果?”
“赢了一局。”送走最龗后几位股东,还滞留在宴会厅的林蔚然坦然回答。
电话那头果然疑惑。
“一局?”
“我从去年开始就下这盘棋,如果只是为了让计龗划顺利推行那我得多无聊?如果徐仁成够笨,那他一定会变着法的给我找点小麻烦,我估计是账目问题。”
林蔚然望着宴会厅那头已经空无一物的幕布,同时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你得回来,新韩制作那边需要一个顶得住的人,恩娜知龗道的太少,副社长知龗道的够多但忠诚度不够,所以你得回来。”
就在几天前还恨不得一辈子不接林蔚然电话的女人出奇温顺。
“好,其实我现在就在机场。”
林蔚然闻言笑了,却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体会这份安静。片刻后韩唯依挂了电话,林蔚然也把手机收起,抽了一根烟后又是一根,方才彻底缓解了心底的紧张情绪,却还是四肢无力。
自从第一次分割权利的法定股东大会之后,这是林蔚然第一次站上这座舞台发出自己的声音。在场的每个股东都是决定他价值的观众,能否获得满堂喝彩,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和韩泰酉说的一样,不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明白他承受的压力,没体会到他对这份计龗划投注心血的人,也自然感觉不到他的紧张。
再次抽出一支烟,一向自制的林蔚然仿佛突然没了节制,背后突然传来轻响,想起这里是禁烟场所的林蔚然敏锐回头。
但出人意料,他对上的,是一双比他更加堂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