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易之一行人经过十几天的奔波,终于远远地见到了定州城楼。
一时间,四个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走吧,进城!趁着天色还没有黑,咱们可以先找个客栈打尖,明日再去张府。”张易之回头向另外三人说道。
林秀咧嘴一笑,露出那可爱的龅牙:“五哥的思量很对,我还担心你会直接住进张家呢,住客栈最好!”
张易之笑笑,拍马向前。他自然知道林秀这样说的原因。因着上次姜小玉与张昌仪和离的事情,张家本族这些本就对他张易之有些不满的人,如今自然更是将他视若仇寇。张易之倒并不是怕了他们,他只是想尽快弄清楚事实好走人。神都城里某个角落,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女子,等着他回去陪伴第一个孩子出世呢!
转眼到了城门口,几个人顿时发现,这定州城的防卫,似乎特别森严一些,城门口的守兵比其他的城池要多了不少。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几个人的心底,同时泛起了这样的狐疑。有没有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是他们几个关心的问题,他们只是希望,纵使有天大的事情发生,希望不要为他们惹上麻烦便好。
几个人正要纵马进城,几个士兵立马过来拦住,嘴里大声喝斥:“下马!”
张易之等人大为惊诧。莫说这区区的定州城了,便是神都洛阳,他们也是直进直出,没有在城外下马的道理啊。
“几位兄弟,这是为何,我们这一路也走过不少的城邑了,其中就算是比定州更大的城邑,也经历过,未曾听说过要在城外下马的,有什么理由吗?”张易之问道。
“叫你下马就下马,恁啰嗦!”一个士兵不耐发地嘀咕。
他旁边的那个火长模样的士兵脸色一沉,瞪了那士兵一眼。这火长倒不是比他的士兵有耐性一点,只是比他的士兵更加有眼力一些。
大周禁止民间养马,快马扬鞭而过的,往往都非是常人。而张易之这一行四个人,哥哥都是高头大马,看起来自有一种威风。再加上为首的张易之虽然面有风尘之色,却挡不住儒雅风度。这火长一看之下,就已经认定,这几个也不是常人,不可慢待。
“这位公子请了,非是我等不愿放公子过去,只是州家已经宣布,这几日凡是进城的,都必须下马,而且到了城内,除了崔府上的人,都不许乘马在街上行走。就连州家本人,最近上街都是步行的呢,公子体谅!”那火长和颜悦色地向张易之解释道。
张大忍不住了,喝道:“哪有这鸟规矩,一个人要进城,却害得大家都不能进城?想当初皇嗣和太平公主北上祭祖,到了箕州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般规矩!难道将要进城的那厮,比太平公主他们还要厉害?他莫非便是太子殿下抑或圣皇本人吗?”
那火长摇头道:“这小人便不知道了,小人只管执行这州家的钧旨,其余的一概不问。”
林秀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这州家也真是啰唣,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也算是做到了极致。不过,为了讨好一人,得罪这么多人,值得吗?”
那些士兵们听见林秀开口羞辱本州刺史,表情木然。很显然,他们对于本州刺史的这种做法,也有些微辞,只是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倒是那火长无所谓地说道:“公子此言,倒是可以去直接说与州家知道,小人只是负责执行的,公子若是不下马,小人们便要受罚。所以,还请公子不要与小人们为难。”
张易之现在是堂堂的太子卫率府副率,比定州的刺史也就低了一品两阶而已。加上他是朝官,而刺史是外官,所以张易之现在就算不籍着兄弟的威势,也完全不用惧怕定州刺史。张易之本来打算强硬一番,见了这火长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是心下一软。
对于现在的张易之而言,强硬依然可以强硬,却是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现在强硬一些,为难的只是几个小兵而已,并非是这事情的真正引起之人——定州刺史。
这就没趣得很。现在的张易之,若是和定州刺史闹一闹,倒也说得过去,和一群小小的士兵,真没什么好闹的。
张易之准备算了,张大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怒骂道:“什么昏官,什么狗屁的钧旨。今日这昏官若是不主动站出来给我们说清楚,我便偏要纵马进城,看他能耐我何!”
“哦,是哪位对本官不满,在这里辱骂本官啊?”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张易之等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身着绯色官服,头戴幞头的男子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男子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堂堂,目不斜视,很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样子。
“使君?参见使君?”几个士兵见了这男子,连忙行礼。
张易之一看,来了兴趣,原来此人便是本州的刺史。这位州家看起来倒不是很昏庸的样子,反而很有名臣的风范,想不到做起事情来,竟是如此不知所谓。
刺史道了声“罢了!”把头转过来,目光垂注在张易之一行人身上,眼神颇有些不善。
“原来你就是那个昏官刺史啊,也好,正想找你呢,想不到你自己就来了。我倒想问问,你们这等的,是何等人物,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张大问道。
那刺史仿佛是吃定了张易之一行人,倒也没有急着发作,他只是冷笑一声,道:“我们要等的这位贵人,岂是尔等小人物所能过问的。本官劝你们,还是立即下马,然后给本官好好的认个错,本官看来尔等是外地来的,不知深浅,对你们的羞辱,可以既往不咎!”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二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这位使君说话真是好笑得很,你说你们在等的那人是个大贵人,我还想说,我们公子也是个大人物呢,凭什么我们公子倒要为他下马?”
刺史将张易之一行人狠狠地睃了一遍,“哈哈”大笑,道:“大人物?就你们?我看你们几个人年少轻狂,必然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不过,你也许不知道,本官为了等这位大人物,专门在这城门边寻了一处住所,已经亲自在这里蹲守数日了。单从这里,你就可以想见这位大人物的身份了。我劝你们还是下马为好,顺便再认个错,本官宽宏大量,倒也可以不和你们计较,否则的话…”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直说出来,但从语气来看,显然很有点“后果很严重”的味道。
张易之一听这刺史如此无礼,正要亮出身份,压一下他,忽然听见前面一阵马蹄声响起。这马蹄声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响亮,声声都敲打着众人的耳膜,显然这骑士正朝着这边而来。
一听见这马蹄声,张易之便乐了,刺史明明说不准骑马,却偏偏有人骑马,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刺史是如何处理这来人的。
刺史听见这马蹄声,还很是淡定,倒也顾不上继续质问张易之等人,回身往城内望去。远远的,果然看见一骑轻尘,飘飘然地向这边而来。
那马儿到了这边,立即停下,马上骑士迅速地跳下马来,迎面对着刺史行礼:“参见使君!”
刺史点头:“起来吧,你总算来了!”
那人也不客气,连忙站起身来,眼睛往前面一瞥,一双眸子顿时成了呆滞状:“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