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那相眼中掠过一缕阴霾,恨恨地说道:“不错,既然这张东西落入了你们手中,那就证明武周和朱赟这两个笨蛋已经被你们控制了,对吧?我恨哪,我的确是恨哪,想当初,姓张的刚进城的时候,就曾经有人和我提起过他,鲁廷宇更是建议我将他除去。可是,我却将他当作普通的纨绔,没有加以重视,想不到大事竟然会坏在他的手上!”
张易之在旁边听得一阵汗颜。直到听清了事情的原委,他才知道自己无意间立下了一个怎样大的功劳。
若是让王那相还有李香儿他们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秘密将两镇大军还有李香儿手下的那些猛人弄进太原城里,一旦契丹大军来袭,说不定牢固无比的太原城真的会在几日之内被契丹人拿下。
然后,契丹的铁骑便可以长驱直入,践踏大周的大城小邑。大周朝廷此时定然没有防备,就算不被一直打到洛阳,凭着契丹人在北方的烧杀抢掠,也能给大周朝廷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张易之做这些,纯粹只是为了躲避皇帝而已。他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武则天对自己死心,现在看来,这目的是达成得颇为圆满了。凭着这份功劳,武则天很难将他召进宫里去当面首。
张易之略略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彻底松懈,他还想着和王家的三年之约,以及张家本族的《耻辱录》。
王那相忽然狂笑起来,道:“好,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就算这次的计谋不成,我们还有下一次,就算下一次不成,我们还有下下次。总之,只要那老虔婆还在皇位上一天,就会有人站起来将她拉下去!”
管泛忽然笑了笑,道:“你指的,是不是你那位贺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他还在,你们就没有输?”
王那相微微一愕,随即便破口大骂起来:“鲁廷宇这厮果然是个软骨头,问什么就招什么!好在,爷爷当初就防着他,一直没有告诉他贺师的真正身份!哈哈哈,你们知道有贺师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又能怎样,这箕州城内,每个人都可能是贺师,每个人又都可能不是,你们难道还能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杀掉?就算你们能下得去这个狠手,凭着贺师惊世的智慧和武功,你们又焉能奈何得了他?”
管泛忍不住又在这位斗志高昂的革命斗士头上泼了一碗冷水:“你说的这位贺师,便是本县手下的马敏马县丞吧?”
王那相顿时就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老鼠一样,脸上现出急切的神色,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鲁廷宇这厮连这个也招供出来了?爷爷饶不了他,就算是死了,化成厉鬼也要缠着他!”
管泛摇着手指头,道:“这却是你误会了他,他还真不知道贺师的身份。不过,我知道的比他还多,也就无需向他请教了。据我所知,这位贺师既不姓贺,也不姓马,他姓贺兰吧?”
王那相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最后颓然地低下头去:“这么说,以贺师的绝世武功,竟然也落在了你们的手里?哈哈哈哈,完了,终于完了,我半生心血,就这么完了!”
忽然,王那相低下头去,双手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重重地锤着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手上的镣铐和大地撞击发出的“叮当”之声与这哭声混杂在一起,极具张力,令人闻之心酸。
管泛笑道:“不必嚎叫了,贺兰敏之没有死,他逃掉了,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在这里审问你了!”
听见“贺兰敏之”四个字,张易之心下一动。他这才知道,马敏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贺兰敏之。
说道贺兰敏之,张易之这个历史白痴对他却是极为熟悉,不但在电视里经常和他见面,还曾经巴巴的找来一些读物来研究此人。以张易之的历史水平,当然无法研究出什么来,但这,却使得张易之对贺兰敏之这个人,愈发的熟悉了。
贺兰敏之是武则天的侄子,曾经被赐姓为武,据说武则天是打算用他,而不是现在身居高位的武承嗣、武三思等人来作为她娘家的利益代表人。
很快,贺兰敏之和武则天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原因在于,贺兰敏之的妹妹魏国夫人和武则天争宠,被武则天设计毒死。虽然武则天装得很无辜,贺兰敏之却十分的怀疑她。
而贺兰敏之本人,似乎也不是一个很能成大事的人,他十分的好色,和自己的外祖母,也就是武则天的生母杨氏有一腿。在杨氏的庇护下,贺兰敏之为所欲为,居然把五岁的太平公主给玷污了。这还不够,他后来又把当时的太子李弘的未婚妻,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给强奸了。
不多久,九十多岁的杨氏死去,武则天新帐旧账一起算,把贺兰敏之发配边疆,又派人在路上候着,把他杀掉。
关于贺兰敏之的这些信息,张易之都是从一些野史还有电视里看来的,是真是假难以确定。但张易之还是把他奉为他在唐代的第一偶像。
试想一下,贺兰敏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超级帅哥,能让他九十多岁的外祖母还能陪着他夜夜笙歌,不管他犯下何等罪过,外祖母都一力回护。
试想一下,又有什么人能把五岁的公主还有堂堂的未来太子妃一一推倒,凭着一杆无敌的兵刃,将帝王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压在胯下婉转承欢?
是贺兰敏之,也唯有贺兰敏之,做到了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
在神枪手的领域,嫪毐、张昌宗、韩德让、多尔衮这些人,可谓是一代一代此消彼长,江山代有骚人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贺兰敏之如此高度。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骚人中的巨擘,张易之只能想出一个:恐怖如斯!
张易之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和自己的偶像相识、相熟,甚至还并肩作战过。想到王那相,再想到贺兰敏之,一个接着一个历史大名人的出现,让张易之简直痴了。他忽然想到,游弋于这些大人物之间的自己,又算不算一个大名人呢?
“擦,我想这些作甚?”张易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排出脑海,又侧耳倾听起来。
听得贺兰敏之没有被捕,王那相的眼中掠过一缕欣慰之色,讥讽地说道:“管泛,管明府,我建议你还是不必审问我了,回家洗干净等着贺师来取你脑袋吧!贺师的手段,我想你应该是见识过的!”
管泛冷笑:“我的安全,就不必你操心了,你还是为自己多操心一下吧。好好招供,少享受一点清风细雨之类的滋味才是真的!”
王那相笑道:“今天审问到现在,一直都是管明府你在给我解惑,你想要知道的,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当然有!”管泛轻轻地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年以来,苦心经营,应该不只是在箕州一地吧?现在想来,上次左谕德刘思礼调任箕州当刺史的事情,恐怕也有你们在作梗吧?换句话说,你们不止在箕州势力滔天,在朝廷里,应该也有一部分人被你们拉拢、收买,为你们办事。我现在,只想要这些人的名单,想来王长史这里有吧?”
王那相诡异地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名单自然是有的,可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忽然,他往前一冲,以众人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一头撞在旁边的墙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