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当上香使后,又是专门进出寤寐林的香使,她便有一定的权限,可以查阅部分出入寤寐林的香商的交易记录,同时也能知道他们的具体需求。
“这样真的可以?”两人从寤寐林出来,回去源香院的路上,金雀有些不放心地道。
“小心一些就没事。”安岚点头,又道,“再说,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绝不会放过一丁点机会的。”
金雀想了想,又问:“若有万一…我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安岚斩钉截铁地道。
金雀咬了咬唇,便道:“要不,算了,反正他如今也没落得好。”
安岚却道:“你怕会连累我?”
她们之间,很少有事情能真正瞒得了对方,金雀迟疑了一下,叹道:“你好容易才当上香使,若是因为这种人被拿了错,那才叫不值。”
安岚沉默一会,便道:“你为我去存香房偷香品时,不一样冒着极大的危险,可我当时一点都没阻止你,如今想来,我当真是过分了。”
金雀忙道:“那不一样,我是有把握所以才去偷的,你没说什么不也是信任我,我还能不明白吗。”
安岚便道:“所以你不相信我有把握?”
金雀一愣,安岚遂笑了:“那种人,你相信老天爷会惩罚他?瞻前顾后的,婆妈!”
金雀眼圈有些热,扭头哼道:“你才婆妈!”
却这会儿,前面行来一辆气派的马车,两人即走到路边。只是那辆马车走到她们跟前时,就停下了,随后车窗帘被掀起,露出车内那人如花般的容颜。
“真巧又碰上了。”丹阳郡主笑着往外看,“你这是要回去了?是回香院吗?”
安岚微微欠身:“是。”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拿出那个小香包:“刚刚忘了问你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香?挺好闻的。似乎有丁香在里头。”
“是有晒干的丁香花,除此外还有雏菊和枣花,奴婢因觉得好闻,就都装了一点儿。”安岚说到这,便又道,“郡主若是不喜欢这个香,可以将里头的香饼换了。”
“不是,我很喜欢。”丹阳郡主又看了看那个香包,“此香可有香名?”
安岚道:“棘薪”
“棘薪。”丹阳郡主品了一下这个香名,然后道。可是出自。“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安岚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奴婢不会取香名,让郡主见笑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丹阳郡主低吟一句。又闻了闻那香包,然后微微一笑“很贴切的香名,很温暖的味道,你读过书?”
安岚道:“长香殿的香使,多少是要识得几个字的。”
“原来如此。”丹阳郡主笑着道,“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随后马车缓缓离去。
只是马车走了一段路后,陪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就迟疑地道:“郡主。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这等香如何配得上郡主。”
丹阳郡主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颇有些严厉,那丫鬟惴惴垂下眼:“不就是个下人配的香,也不知她懂不懂君臣佐铺。万一相冲了,到底不好。”
“你懂什么。”丹阳郡主收回目光,落到手里的香包上,沉默一会后才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棘薪…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马车离开后,金雀才开口问安岚:“那香包你怎么给她了,里头的香饼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出来。瞧她那派头,又是个郡主,定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刚刚面上笑得客气,心里多半是瞧不上。而且刚刚问东问西的,多半还是个不识货的,棘薪香给她可真是糟蹋了。”
安岚拿出那串香珠:“她赠了这个,我白拿总不好,而且我觉得,她也不会是个不识货的。”
金雀接过那串香珠,看了两眼,又嗅了嗅,随后诧异道:“这是沉香串珠?”
安岚点头:“嗯,是土沉香。”
金雀不解:“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送你这个?”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份礼,也着实太大方了。”安岚摇头,沉默一会,便将刚刚在半月亭那听到的事告诉金雀。金雀听完后,怔了一怔,然后跺脚道:“果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好好的郡主不当,千里迢迢来这争什么!莫不是就针对你来的!?”
“胡说什么。”安岚笑道,“她又不认识我,还能针对我,况且我跟她是天壤之别。”
“她之前是不认识你,但现在认识你了啊,你还给了她那香包。”金雀说着,又掂了掂那串沉香珠,“她若真有那本事,还能瞧不出你的香有多好,你看,她刚刚特意问你那几句,一定是试探你的!哎呀,真是坏了,你不该给她棘薪香的!”
瞧金雀立马变得着急上火的模样,安岚不禁扑哧一笑,金雀便瞪着她道:“你还笑得出来,连我都觉得不对劲,你难道一点都不察觉。”
风吹过,安岚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着前面的大雁山,平静地道:“即便让她知道我会和香,那又如何,长香殿的香使,多半都会和香。”
金雀道:“但,但是,你跟她们不一样。”
安岚道:“那只是你觉得,郡主那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金雀皱了皱眉,又掂了掂手里的沉香珠串:“若她就是觉得你不同了呢,不然她怎么会给你这个?”
“那又如何。”安岚拿过那串香珠,摇头,“若白广寒大香师真的公开选徒,凭白广寒大香师的名望,有意的人不知几何,再说,丹阳郡主并不知我也中意那个地方。”
“也是呢…”金雀想了想,放下心,只是片刻后,她又是一声怪叫。“等等,那要跟你竞争的人,不也是一样更多了!”
“可不是嘛。”安岚叹气,很欣慰金雀终于注意到事情的重点了。
夜里,桂枝缠住王掌事抱怨房间的事,越说越觉得委屈。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成了香使后,有了单独的房间,王掌事便会常过来找她,到时她求什么事。会更加方便。可现在。她是单独住一屋了没错。却偏住的是之前王媚娘住过的地方,王掌事许是心里对那屋多少有些不舒坦,所以完全没想着要过去。而且那房间,王媚娘住的时候。里头可是摆了不少好东西,但到了她住进去时,除了原本那张酸枝木拔步床外,别的好物件是一件都瞅不着了。
这叫她怎么甘心,费了这么多心思,屈意承欢那么久,可不是就为了住进那间破房子!
王掌事有些奈何不得王媚娘的缠功,便道:“原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不喜欢那屋。难不成你还愿意跟别人挤一个房间?香奴那边倒也有一些空房,还是你还想着搬回那边?”
“谁说要跟别人挤一屋了,好容易从香奴那搬出来,干爹竟还想着让我回去,好没良心!”桂枝不满地在王掌事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王掌柜瞧她这又痴又嗔的小模样。便笑道:“那你说要如何,我总不能给你变一个空房出来。”
桂枝眯了眯眼,靠在王掌事胸膛上柔声道:“安岚那房间挺不错的,总归她占着那屋也是白占,不如跟我换了,如此,日后干爹也能过去尝尝鲜儿不是。”
王掌事没有说话,半阖着眼,似在考虑。
桂枝便趁热打铁,接着道:“我知道王媚娘令干爹恼了,所以如今干爹连去我那屋都不愿,若是我跟安岚换了房间,干爹偶尔过来看我的时候,我也将安岚请到我屋里热闹热闹,岂不更好!”
王掌事这才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你鬼心眼多。”
桂枝坐起身道:“那干爹是答应了!”
王掌事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这事不用这么着急,陆香使长才定下的事,多少也要给她写面子。”
桂枝立即收起面上的笑,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算什么香使长,依我看,白香师忽然抬举她,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掌事当即皱了皱眉,桂枝以为王掌事是为自己这句话不快,干嘛陪着笑地道:“我也不是说陆香使长做了什么勾当,主要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她都当了那么多年的香使,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却突然跃上枝头,一下子压了旁人一大截,由不得别人不这么想嘛。”
王掌事还是没有说话,面上依旧一副沉思的表情,桂枝便接着有些惴惴地道:“干爹别恼我,我是有口无心…”
“没事。”王掌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事以后别再说了。”
桂枝有些困惑地看了王掌事一眼,虽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王掌事示意她下去吹灯,然后就躺下闭上眼睛,他也一直在找那个人,当然也有怀疑陆云仙,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证明陆云仙就是内奸。而且,如今陆云仙到底是白书馆亲自抬举的人,他也得防着白书馆是不是故意给他设的圈套,看他是不是真的服了。若是被白书馆察觉到,他其实心里还存有不满,那日后想翻身,怕是更难。
桂枝努力一晚,都没能如愿,心里颇有些不快,王掌事也只是敷衍几句,发泄过后就睡了。
却不想,第二日上午,陆云仙就顺了桂枝的意,将她换到西边那间屋。
傍晚,王掌事回来后,听到这个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隐隐生出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