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府昨晚歇息的地方原本就离得京城很近,因此不到晌午,楚家的车马就到了京都。
看着那宽阔的护城河,高大的粉墙朱门,楚家的小娘子都是欣喜不已。
楚七娘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想起自己二年之前来到这里,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即将在这个繁华的京都生活而觉得雀跃不已。
等着过关的车马很多,楚家的车马渐渐地放慢了速度,此时有六七匹高大的马匹从她们的车队旁飞马而过。
楚五娘失声道:“是梁小公爷!”
李西敏的头都没有侧一下,便带着自己的侍卫飞马穿门而去。
楚五娘有一点悻悻然,楚八娘在一旁道:“原来这就是那个号称京都第一美男子的李西敏!”
楚七娘是早一步就将缩到了车厢后面,见楚五娘一脸依依不舍,不禁想起自己一厢情愿,最后凄凉的下场,便道:“我听人说小公爷就要迎娶太后的侄女为妻,不晓得京都里到时会不会变得很热闹。”
楚八娘不禁大感兴趣地道:“哦,那位太后的小侄女长得如何?”
楚五娘却略有一些变色地道:“小公爷娶谁为妻,十娘你怎么会知道?”
楚七娘见她的神色之中颇有戒备之色,不禁哑然失笑,劝告的心也就淡了,于是道:“我早上偶然听人议的。”
“你一个小娘子关心小公爷的闲话作什么?”
楚八娘在旁冷笑了一声道:“这小公爷的婚配又算什么闲话,他是什么磁器活,竟然议(移)不得?”
楚五娘正色道:“小公爷又是何等人,只怕想做他妾侍的女子也多不枚举,京都又是什么地方,我们这么随便地议论,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楚八娘只冷笑道:“五姐多虑了,我们这些只想做鸡头的庶女没这等宏图远志。”
楚七娘知道楚五娘不过是泛酸李西敏对她稍许另眼相看,此时根本是借题发挥,哪里晓得误伤了不好惹的楚八娘。
楚五娘面红耳赤地道:“八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你怎么敢在背后随便议论?”
楚三娘连忙道:“都是自家的姐妹,不要吵了,让人听见了,损的也是我们自家的颜面!”
楚八娘呶了呶嘴,噗嗤笑道:“三姐也真是的,五姐是家里小娘子中最有贤名的,我是个泼皮谁不知道,就算我想跟吵,她也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楚五娘是气也气不得,笑又笑不出,只得拿手里的帕子抽了一下楚八娘,笑骂道:“要不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东西,非要到母亲那里去告你一状!”
楚家的车队很快就过了城门,楚氏姐妹又掀起帘子,只见沿着汴河两岸街铺林立,商贾成群,波光鳞鳞的水面上被各式的商船旗帜层染交杂,真正是五光十色,迷神眩目。
“这里的商家竟比平江府还多!”楚八娘惊呼道。
楚五娘摇着团扇笑道:“真是少见世面,这里是京都,商家自然是多的!我听林管家说,这要是到了元旦前后,还会有不少从番邦来的商船跟商队,那时整个京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七娘曾说把铺子开到京都来,若果真如此只怕要比平江府多赚不少钱!”楚八娘可惜地道:“把平江府的生意都关了多可惜?!”
楚五娘好笑地道:“她那才是真正鼠目寸光,爹爹是朝议大臣,子旭堂哥也有功名在身,外放为官那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我们已是官邸之家,怎么还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还做商贾之事,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楚三娘吃够了婆家视她为商贾之女身份卑微的苦头,大为赞同,道:“官邸之门不是商贾之门可比的。”
楚五娘补充了一句道:“这所谓鱼跃龙门,我们即已跃了龙门,这做龙的还要眷恋鱼塘里些许的好处,岂不是要笑死人。”
楚八娘似乎也觉得有理,难得没有反驳五娘的说辞,只是想起家中的生意,略有一些婉惜罢了。
楚家自从男子都专心读书以后,老太爷死了生意便一直由老太君掌理,楚七娘跟着太君长大,虽因女子身份多加限制,但耳濡目染,是唯一一个不但不想结束家中的生意,反而提出要做大的后辈。
当初有老太君在,虽然大家心中反对,但嘴上倒也不敢说瞧不起商贾之言,如今太君即然过世,自然便没了顾忌,再加上楚家也没人懂得经商,便匆匆将家产变卖,分了钱专心地做官邸贵门。
楚家很快就到了,大家下了马车,见竟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了,比之平江府的五进院子小了不少,略有一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京都城里寸土寸金,老爷能在这里占得这么一席之地已经是最上等的人家,便又都脸露喜色。
此时楚七娘的事情只怕也是刚刚传到府里,楚七娘怎么说也是楚家的谪女,悄悄在外面死了也就罢了,但死了叫人扒出,弄得满城风雨,却是大失颜面的事情。
楚太太大清早无端端地便被楚老爷训斥了一番,看见几位庶女的时候,心火正旺,又见几位穿红戴绿,花枝招展便更是不悦。
她以滕妾之位爬到离诰名夫人不远的位置,凭得正是个忍字,本来楚七娘这个心头之患一除,老太君又没了,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知道那个楚七娘连死了都不太平。
可是死了总归是死了,再不太平赢得人也是活着的这个。
楚夫人死了,楚七娘死,现在楚老太君也死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叫她低头了,楚太太扫了一眼下面这些给她低头请安的庶娘子们,心情突然就舒畅了起来。
楚老爷在京城多年,一共只将一个楚太太的贴身使女冯氏开脸收做了妾侍,其它的都是外室。
冯氏的脸有一点美人尖,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不像是个有福气的,做了妾侍了六七年也没能生下一子半女。
她穿了一身浅褐色的缂丝滚边褙子,下身是四幅的素罗裙,瞧着竟比楚太太还老气三分,她在一旁叹气道:“瞧见这许多的小娘子都长得亭亭玉立了,想起…真是叫人即高兴又难过。”她说着抬起帕子抹了一下眼角。
楚七娘微抬眼眸看了一眼这个凌罗绸缎,肤白面圆,一身贵气的女人,放在腿边的手不禁曲了起来。
楚太太几乎是立刻敏感地查觉到了下面传来的目光,这么一抬眼,楚七娘已经将目光垂了下去。
有一些鸟雀,把眼光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却忘记了自己脚下视而可见的陷阱。
楚七娘就曾是这种鸟雀,她不是不知道楚太太在那幅外表恭顺的下面其实是个贪婪的人,但她总以为人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毛病反而安全,事实上是她小瞧了楚太太。
曾夫人将家中带来的财物单子令使女递了上来,楚太太顿时便被上面的数字给吸引住了,楚府是商贾大户,此次变卖家产,不是一个小数,但楚太太眼瞧着这个数字却并没有自己想像当中那么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