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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草草结束，一脸沮丧的龙佩贤问李响，你怎么不说话。李响说，县长，今天能说话吗？一个个都吃了火药，躺着都中枪，还敢冒着炮火前进？龙佩贤叹了口气，李响说的没错，炮火这般猛烈，谁招架得住？李响听龙佩贤叹气，笑着说，县长不必为今天会议气馁，现在是维持局面的时候，等那一天真正成为梅州的一号时，你想不权威都不可能了。

是吗？龙佩贤没有足够的信心了，今天打击不小。

梅州的官场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躁动和不安，人们在议论着，议论的主题无非就是刘翰清。不用想，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的传言在大街小巷议论。

没想到啊，刘翰清也是伪君子呀，平素都说他廉洁、正直、有魄力，没想到他为了巴结李兴禹，竟然帮他在外面养的女人买了一栋别墅。有人在议论说。

是呀是呀，如今啊，当官的都坏在女人身上。李兴禹之所以出事，听说也是女人告发的，要不哪有这么快就逮着了？有人接着说。

有人提出新的观点，说，听说那女人是人家设的局呢，是卧底呢。

还有这样的事？女人做卧底，啧啧，这官场真复杂，谁知道，睡在身边的人，竟然是对手安插的人，那还有什么事可以放心呢？

是呀，现在什么都信不得了，吃的是地沟油、瘦肉精、苏丹红、塑化剂，抗生素；喝的是三聚氰胺、黄曲霉素、敌敌畏…唉唉唉，不说了，说了烦心，现在连睡女人都不知道真的假的。听说有个男人在外面娶了个老婆，原来是变性人，哎，你说这世道…

不过啊，我看啊，现在太假了，还是少较真比较好，我们也不管刘翰清贪还是不贪，只要他帮我们梅州做了事就行。

对！刘翰清是个好官。

听到这种议论，哭笑不得。

第五天了，刘翰清还没音信，这就麻烦了。李响没信心了，心想，刘翰清这一跤跌得真狠啊，因为一个麻石乡，竟然跌这么惨，跌进监狱里了。

李响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天他提前通知了刘翰清，他没有找到能帮他忙的人？李响也理解，扳倒李兴禹的人绝对不一般，要救刘翰清，也必须是重量级的人物，这样级别的人，刘翰清可能真的还没有。难道，刘翰清没救了？

省里不断传来新的消息，李兴禹有重大经济问题已经是铁定的了，现在在收集他视察梅州的违纪问题。视察梅州有什么违纪问题？李响一时真还想不出来。不过，很快就有消息了，省电视台的一名副台长，两名导演，数名编剧记者被隔离审查了，他们为了宣扬李兴禹，策划了一场虚假的现场报道，罪状证据摆在这里，他还没视察，录像已经完成了一半，就连李兴禹视察之后将会发生的事，都已经开始了录制。

还有个人被接到清江去了，顾百乐。

李响一听到这人头就大了，他会曝些什么料呢？李响不由得连打了几个激灵，他不会把李响也牵扯进去吧？他和老婆时，叫李响的名字只怕也会成为证据。顾百乐的事还没结束，更糟糕的事出现了，老老裘老爷子一口气不来，死了！现在他们说就是李兴禹害死的，那个花锄就是证据，要找个说法。

死了一个，上去了一个，都是李兴禹罪行的活生生的证据。虽说他们提供的东西都是针对李兴禹的，但李响一件也不放心，每件，都与他沾了边。

顾百乐会控诉修路的滔天罪行，他不但捐资了，还被迫把老婆捐出来了。温少云，肯定是上了他老婆，李响上了没有不能确定，但纪委、检察院一调查，那多丢丑！还有，顾百乐还被拘留了，这是原则问题。上了他老婆，还拘留了他，这冤，堪比窦娥冤。李兴禹倒了，这冤不能不给他伸吧。拘留他，李响脱不了干系，因为曹二葆当着他面下的令。本来，李响的打算是，万一顾百乐上访，不得已时只好牺牲曹二葆，给他一个处分。可是现在他直接被专案组接去了，处分曹二葆解决不了问题。至于老老裘老爷子的死，李响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裘家肯定会对他有怨言的，因为他们认为编剧，李响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李响等待专案组对他进行调查。

李响在办公坐着，他没心思做事，手里有几件不是很急的文件要审阅和签发，他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了，字一个个都进了他眼睛，可就是连不成一个句子。

烦！李响说了句，丢在一边。他又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接通了赵允的电话。李响为了这个电话，已经纠结了五天，因为这个电话不好打，李响和赵允都是局中人，他们之间还有非常严重的经济瓜葛。

“李响吗？你还活着？”

赵允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他很惊讶，并且他还很担忧自己也跟着进去，他和李响曾经有过经济上的瓜葛，这种瓜葛是要命的事。

李响也有些惊讶，“什么意思呀，老兄，你以为我也进去了？”

“你没进去倒是很令人吃惊。”

对，刘瀚清都进去了，李响还在外面逍遥，赵允觉得很奇怪。最近，李兴禹事件，在省内是历史上都少有的大案，职位之高、经济问题之大、涉及范围之广，建国以来，本省是第一案。进去的人很多，各领域都有。涉及买官卖官的、经济问题的、男女作风的、滥用职权的、涉黑的、走私的，等等，李兴禹从才华横溢、清正廉洁、无私公正突然变成贪婪、凶残、跋扈的丑陋形象。这一变，真的很快，快到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现在，省里人心惶惶，那些进去了的不需多说，在里面度日如年，没进去的惴惴不安。其中，赵允就是一个。

李响奇怪，既然赵允都认为自己该进去，那么，自己为什么没进去呢？这事真值得奇怪了。

李响又想，自己为什么进去呢？当然有理由，莫须有还算，李响就更应该有理由了。怂恿和参与刘瀚清那篇文章的人是李响——说不定这篇文章就是李兴禹倒台的导火索；麻石乡快速发展的总设计师是李响——有时候发展也是有罪的；刘瀚清的心腹，李响是其中一个，不管他怎么回避这个事实，自然有人知道李响是刘瀚清的心腹——主子都进去了，心腹自然没有幸免的道理；村级道路建设的最先倡议者也是李响——凡事得从正反面看，好与坏的判断经常是根据心情来；村级道路修的最好，他不仅修了路，还修了水利，还修了种植地——这更是为李兴禹摇旗呐喊的铁证。还有，还有一些连李响自己也没想到的理由，譬如说，莫须有。

为什么自己还没进去呢？

李响问自己。

省里的情况怎么样？李响又问赵允。

怎么样？一锅粥！抓的被抓，没抓的忙着洗刷自己，忙着划清界线，忙着找人摆平。赵允忧虑重重地说，兄弟，万一你进去了，你别连累别人哟。赵允在做最坏的打算，他提醒李响。

哈！我铁骨铮铮的共产党员，你担心我？我清正廉洁、我两袖清风、我嫉恶如仇、我光明正大、我明镜高悬、我坦白从宽…我我，我坚强不屈，我刘胡兰我江姐我赵一曼我蒲志高…呸，我怎么做蒲志高呢？你放心，我李响什么人，你能不明白？

赵允就是太明白你了才提醒你的。

打完电话，李响并没有因为完成了一件纠结了数天的事而轻松，他现在是更加纠结了，他随时都担心自己被带进去。

“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这声音像急救车一样让人窒息、消防车一样让人恐惧、警车一样让人崩溃。

“谁呀？”李响接过电话，怯生生地问。

“我。”这声音也是怯生生，还娇嫩、娇媚、轻柔，“我汪溪漾。”

你个臭皮娘，什么时候不打电话现在打，吓你老子一跳！

“有事？”李响问，此时，他闻到了汪溪漾的香味了，她不是臭皮娘，他是香喷喷的香皮娘。

“没事，我我随便打个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犹豫，透着焦虑、担忧、兴奋。

李响说：“你是看看我被抓走了没有是吧？还没有。”

“你你不要紧吧？”

“我？当然不要紧！我怎么会要紧呢？”李响又开吹了，“你怎么突然问这话？对我没信心？”

“不是，我听人说你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李响被人带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梅州。

龙佩贤傻眼了。

刘瀚清被抓，他高兴，三座大山被搬走了一座，多美好的天空呀。可是，他还没缓过气来，突然传说李响被带走了，并且是被省检院带走的，他不得不紧张起来。龙佩贤想，李响有什么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兴修村级道路，跟错了人？那下一个不就是自己吗？

龙佩贤给苏瑜打了个电话，苏瑜愣了三分钟，哎，叹了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才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呢。

李响被带走的传闻很快就让更多人感到末日的来临。

苏瑜和曾巩为争夺陪同李兴禹视察的权利大动干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个事实他们永远也没法改变，他们都是李兴禹阵营的人。刘睿、祁凡既是刘瀚清的人，也是李兴禹视察工作准备的具体指挥者，他们更是脱不了与李兴禹的干系。还有，曹二葆，温少云等，也都惴惴不安。

说起温少云和曹二葆，一个顾百乐就已经让他们心惊肉跳，现在，情况还在迅速往坏的方向发展，大有株连九族的架势，温少云和曹二葆做炮灰的机会越来越大。

李响这时在哪？

此时，李响在往清江的路上。

他确实是坐着省检院的车上，但他不是被抓去的，他是被邀请去做客的。

茅教授亲自来了。

李响被盛情邀请。但至今他都还在疑惑，去省里干嘛？茅教授说得很含糊，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当然李响也认为可能是鸿门宴，不过，他又觉得不像，也没道理，他李响什么人？一介平民！——在省城的官们眼里，副县长真的只算个屌。

来到鸿达大酒店，李响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孟谷龙，曾经在这里，李响第一次把钱塞进别人的手里，从这里出去，李响的行政能力得到了刘瀚清等人的认可。李响又想起了另一个人，谢少秋。他是鸿达的老板，此鸿达是彼鸿达的组成部分。他们的总经理现在还销声匿迹，至少，在梅州的大地上，没有他谢少秋的踪迹。但这人肯定还活着，鸿达大酒店生意依然兴隆。

茅教授领着李响，又把李响送到了一个会客室。

李响第一眼见到的人，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高挑、枯瘦、干柴一般的四肢，修长的手指和吸血鬼毫无二致；在宽大的睡衣一般的袍子里，他似乎只是一个骨架，这不得不让人臆想起古时候的师；苍白的脸上，一对透着贪婪的眼睛，微弱的光芒告诉别人，他在高档滋补品的滋润下，他还活着。

“你就是李响？”这人凝视着、审视着李响，他枯枝一般的手指端着一支肥大的古巴雪茄，在烟灰缸上敲打一下，他的眼睛似乎怀疑李响的真实身份。“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用猜，李响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原来，李响万万也没有想到，鸿达大酒店现在的主人已经姓高，并且还不是最近才姓高的，而是李响第一次来这里之后不久，这里就悄悄地在更名改姓。这个更名改姓的过程，就像是在活猪身上割肉，一片片地割，痛疼是漫长的，死亡是漫长的，最后，也就是在建邺公司在梅州阻工之时，这里就由谢姓变成了高姓。

一个尊贵的姓氏变成了另一个尊贵的姓氏，也是一代王朝向另一代王朝交替的过程。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鸿达集团的退却，一点也不悲壮，甚至是有些可耻，他们退却过于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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