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火明慢慢试探李响和曾巩的关系。阿甘杨火明这一行为可以理解,混官场,马虎不得,谁是谁的人,不弄清楚可不行。李响来京城,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关系绝对不一般。
杨火明想,李总来京城,曾巩书记亲自打电话,他在这里工作十几年了,应该是头一次吧。所以,杨火明就把他当做成功人士、名人来处理了。人啊,说都会想,能够做到成功人士一级,那就不枉来人间一次了。
杨火明对李响就直接称呼为成功人士。
李响说,我可不是成功人士哟。
杨火明觉得这话太假,曾巩还亲自过问的人,还不是成功人士?别说李响,就是杨火明自己,也自认为是一个成功人士。
于是,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什么是成功人士来着。
李响说:“好吧,说起成功人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有一天,有位专家讲授如何辨别真正的成功人士,有下面几条:不给别人发名片;自己不开车;衣服没logo;住的是小独院;每天有时间午睡;经常在郊区户外活动;包里现金很少;可以生两个以上孩子。这时,一个扫地的妇女搭腔,她说:这种人,我们村全是。所以,杨主任,你说我是成功人士,我也不否定。”
众人大笑。杨火明说,李总太谦虚了,哪天,曾巩书记能够正眼瞧我一眼,我即便就死了也满足了。
杨火明对曾巩那个电话难以释怀。
吃完晚饭,杨火明征求意见道:“搞点活动?”
李响说,“算了,今天早点休息。杨主任,记着,我可是等你的消息哟。”
杨火明还是没摸准李响的门道,不知深浅,所以不能勉强,就说:“今天车程劳顿,幸苦了,休整一个晚上也行。至于您交给的任务,没的说,今晚我就一个个去排查。”
送到房间,杨火明和小薛、小宁都退了出来。
李响和卜文君打隔壁,斜对门就是杨小年和夏晴。个人都回房间洗刷,李响想起几个月前在京城学习的事,自然不会忘记那个人:孙为诚老人,他曾经是八机部工作,虽然与一机部没直接联系,但到底也是机械委员会的成员单位,找他有没有用呢?
试试吧。
李响打了一个电话给宋建国。
这位老兄一听是李响,很高兴,上次的二十万块钱,他没有忘记,他也忘记不了,因为,他在黄金地段有了自己的家。他拿这钱买房做了首付,明年就可以住新房子了。
李响学着别人那套,先不说正题,只说些想念的话,又殷勤地问孙老将军的身体怎么样。
宋建国不无忧虑地说,老头只怕走不远了,老是咳嗽,京城内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譬如,协和,301都治过,效果不大。
李响说,那就要过来看看孙老。宋建国说,你来也要得,能见一次就是一次了,上次你来过之后,老人是经常念叨你呢。
李响说,我现在就来,行不行呢?宋建国说,那你就赶紧过来吧。
李响打电话给杨火明,说我现在去一趟孙为诚老将军家。杨火明一听,愣住了,你到孙为诚将军家,你以为你是走自家亲戚?
要知道,这些第一代的老人,资历太深,功勋卓绝,接近他们和登天差不太多难,李响小小年纪,何时攀上了这位领导呢?
这种老资格的领导,虽然退居二线已经多年,但是,树大根深,他们的影响力决不能小视,很多搞不掂的事,他们也许一句话就搞掂了。
不过,八机部与一机部不是一个概念,一个做军品,一个做民品,八竿子打不着边,按理,孙为诚对机械部没什么影响力,应该是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能够攀上这样的人,杨火明着实吃惊。
李响换好衣服出门,刚好碰见夏晴也开门。
“李总,出去呀?”夏晴问。
“是。去一趟豆腐胡同。”李响说。
“豆腐胡同?”
夏晴似乎也知道豆腐胡同是什么地方,这地方很著名,过去,很多将军在那边住过。只是近些年来,随着时光的消逝,很多人不在了人世,他们的后人都有了新家,就搬出去了。
李响没想到夏晴对北京还这么熟悉。
夏晴说:“我跟你去行么?”
李响本想说,你去干嘛?又不是去玩耍。但见夏晴眼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人家小女孩好奇,想去见见将军府,就带她见识见识吧。
“好吧。不过,将军府和开封的天波府可不同哟,比那里小多了,更没有比武场,也没有点将台,就是民房一栋。你会觉得失望,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李响说。
“知道。”夏晴似乎到过那里。
杨火明亲自开车。不久,就到了豆腐胡同。杨火明在车上等,李响带着夏晴进去了。
宋建国开了门,和李响打了招呼,问:“这位是?”
“我办公室的。夏晴。”
宋建国想,你李响也兴带女秘书出门呀,老头子会不高兴的。他没有提醒李响,带着他们进去。
孙老将军在那里咳嗽,听声音就知道,这喉咙里的痰真还不少,哪天一口痰咳不出来,就可能一命呜呼了。
“咳咳咳咳,李响来…咳咳…了?”老将军在和李响打招呼,他的贴身勤务兵帮他捶背,让他喉咙里的痰尽快咳出来。
李响有些感动,加快步伐,来到孙老将军床边,也帮他捶背,一边问候。
“咳咳咳咳…”终于咳出了一口浓浓的黄痰,“你这龟儿子,怎么这么久不来看你爷爷?”
李响说:“怕影响你休息不是。哪敢天天跑来打扰?”
“这是你媳妇吧?不错呀,李响,你这龟儿子,讨的媳妇不错。嗯,好好。闺女,你要好好对李响哟,这家伙虽然比较滑头,可是,机灵!要是遇见打仗那年代,是个好将军,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闺女,你要好好管着他,你如果不管他呀,他就会变坏。”
孙为诚也不管猜对了没有,一口气,都肯定地做了结论。李响不好否定老人,更不好解释。夏晴满脸通红,“孙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管着他,一定不会辜负您老人家对他的期望。”
“好,好闺女。建国,把邱省长送的那只翡翠玉镯给闺女,第一次见面,没别的礼物。李响,你好好待你媳妇。”孙为诚见宋建国没动,“去呀,你还舍不得是吧?又不能带进坟墓。哦,对了,李响,上次的那个谁,现在升了没?”
“升了,谢谢爷爷,做市长了。”李响知道他惦记的人就是刘翰清。
“哦,升市长了,不错。龟儿子还听话,不错,到底帮忙安排了。”孙为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说的“还听话”,不会是指刘翰清,而是提拔刘翰清的那个人。这人是谁,李响不清楚,也不好问。
宋建国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给孙为诚看,“是这个吗?”一只碧绿的玉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人家省长送的礼物,不是精品是什么?
值多少钱?
我的妈呀,你就这么送人了?送给冒牌的媳妇?
“谢谢爷爷!”夏晴已经接过了礼盒。
宋建国心里已经肯定,这女人必定是李响的小蜜。算了,看在李响上次送钱的份上,给你小蜜一件贵重礼物,权当是还你一个人情吧。
见面不能太久的时间,李响准备告辞,没想到孙为诚老人还想聊,他问,你现在还在做县长?
李响不想骗老人,说,没有,在向阳机械厂当厂长。
老人听完,没做声了,似乎在沉思,半晌,他才说:“你在那里做厂长啊,好哇,又升了。”
“爷爷你也知道向阳机械厂?”李响惊讶地问。
怎么不知道呢?孙为诚对那里可是记忆犹新,曾经,他还在那里跪过,在那里坐土飞机,做落水狗。文革时期,他就下放在向阳机械厂,那时候,那里的级别是正厅,孙为诚下到车间做工。所以,他对那里不但熟悉,还刻骨铭心。
“那栋苏修楼还在吗?”孙为诚问。
“在。”李响说,“保存最好的就是这栋楼。”
“哦。”他哦完,又陷入沉思。
此时,他回忆起了一个学着中国姑娘结辫子的东欧姑娘,最后一批撤离的外国专家,其中有一个就是他至今还常常思念的女人。哎,往事如烟。
孙为诚留下几滴老泪。
吓坏了,宋建国吓坏了,赶紧让李响、夏晴撤离,又让老人想起伤心事,再不能将就来人,客人必须离开。
李响打了个招呼,在宋建国推搡之下,不得不离开。背后,又是“咳咳咳咳…”的激烈咳嗽声。
“等会,等会我们再聊,有啥事,你等我安顿老人后,你再讲。”宋建国把李响送出大门,“你在前面那个茶馆等我。”
李响和夏晴出来。李响回头看,心想,只怕这是最后一次见老人了,可惜,一个好老头子。
来到对面的茶馆,要了一杯绿茶,一杯菊花茶。
夏晴扭捏起来,“李总,这只玉镯等会我还给你,给你嫂子吧。”
李响哭笑不得,按理,确实应该给文青,可是,从女孩子手里拿过来人家已经到手的东西,于心何忍?如果是件普通物品,倒也罢了,可偏偏又是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的,夺过来,太残忍了。
“将军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李响说。
“可他是给你媳妇的。”夏晴说。
你做我的小媳妇不就得了?
可是,不能这么说,这玩笑绝对不能开!
兔子不吃窝边草!
“夏晴,你收下,能见孙将军也是缘分,这玉镯命中该归你所以,你就别推了。”
坐了一会,宋建国来了,他一来就说,“李响呀,你怎么和将军这么有缘分呢?他就和你投机。现在还在骂我,说我把你赶走了。哎,可惜身子骨不行了,只怕是难得活几个月了,又不肯住医院。哦,对了,将军说,你遇到高家的人,绕着走,别惹。”
李响吸了口凉气。
“谢谢将军提醒。”
“你找将军有什么事么?”
李响说,主要是看望他老人家的。接着又说了此行北京的目的。
宋建国说,这件事,可能帮不上忙,如果是地方上的事,或许还能帮忙,他的门徒多半在下面任副省级以上干部,这机械部,反倒是没有瓜葛。他又沉思了片刻,说,有个人,你可以试试,司法部的樊司长,他和机械部的一个副部长熟悉。说着,身上掏出他的名片给李响。
樊华,律师协会秘书长。
见此人,李响心里有点虚。
聊了一会,宋建国始终没提那只翡翠玉镯的事,李响也不提,心里打算离开北京前给他一份人情。
突然,宋建国看着李响,又看看夏晴,“哈哈”一笑。
宋建国说:“你们好啊,骗了孙老爷的宝贝。胆子真的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