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昌城的一角,有一处朱红院门的院落,大白天的,门上也高悬着两盏明亮的鲜红灯笼,灯上写着三个黑字:“清雅院”。门口五个戴着青色头巾的伙计,在那百无聊赖的晃动着,过了会,一名伙计指着前面叫道:“快,快,黄爷他们来了!”
远处走来四个穿着本朝低级军官服装的官员,这四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才二十岁的样子,敢穿着军官服装公开逛妓院的,这胆子可也大得惊人了。本朝太祖皇帝早就有过明文规定,严禁官员*。二百多年过去了,现在有哪个当官的,当兵的不往青楼里跑?可像这四位胆子大到公然穿着朝廷军官服装来妓馆的,可也当真少见了。
那五个伙计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地笑脸上前,还未等这四个军官走到面前,已经一齐跪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小的们给黄爷、郑爷、郭爷、李爷请安了。”
这四名低级军官,正是吴三桂嘴里所说的“天字第一营”中的“四大公子”:黄飙、郑天瑞、郭飞和李天齐。
带头的黄飙至多十八岁左右,一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他那略显有些秀气的手,随手扔出一锭银子交给为首的伙计:“交到柜上,老规矩,要最上等的侍侯。”随后,又扔下了五个小银锞子:“你们的。”
五个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这几位爷那可是有名的出手大方,但凡来了,清雅院上上下下没人不得到好处的。为首的伙计嘴里唱出一串不知什么名堂的话来就,就向着后院飞跑过去安排。另外的伙计极尽巴结,嘘寒问暖,察言观色,及其小心地巴结着…
“听说咱们这来了个新的守备?”才一坐定,年纪最少的郭飞就懒洋洋地说道。
“守备?芝麻绿豆大的官。”李天齐脱了靴子,一点礼仪也不讲的四肢摊开,任由边上的姐儿为他锤腿,不屑地说道:“上次咱们这还来过个参将,说要好好地整治整治咱们,结果怎么着,那个参将现在到哪去了?”
唱曲的小蓝袒着胸,掠了把乌云样的鬓发,来到郑天瑞身边,为他斟上了酒,笑着问道:“爷,你们在说什么呢。”
郑天瑞在她粉嫩嫩的脸上捏了把:“男人的事情女人多什么嘴…那个参将是吧,听说现在好像被降为了都司…其实你们说他好好的,非来出这个头做什么,要不然大家太平无事,那多好…恩?浩然,别光顾着和晴儿调情啊…”
黄飙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晴儿,又让晴儿拿来了一只竹筒,把竹筒里的骰子摇得乱响:“我可听说了这叫朱斌的小子,先是跟着吴三桂,就靠二十骑把吴襄给救了。接着又用五十骑杀得亦失哈大败,自己不损失一人一骑,看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下注,都下注啊…”
“厉害个屁,我下五两。”郭飞顺手扔下了一块银子:“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再头能耐我看也是有限,毛头小子一个…我看八成是他运气好,这才打了个胜仗…”
“你他妈的不过才十六岁,也好意思说人家是毛头小子。”李天齐骂骂咧咧地扔上了一块银子:“没准人家就有那道行,谁像你那么没出息似的,我也五两。”
郑天瑞冷眼看了李天齐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老李,你家里金山银海的,吃用不尽。可别学着我们这些穷人的样子,就拿五两银子出来哄人。”
李天齐的叔叔是吏部侍郎,他的父亲放过一任漕运总督,这是最肥的差事,好处捞了个够本,李天齐也是天字第一营中最富的一个。看到郑天瑞这么说,笑嘻嘻的又加上了一块银子。
“六点。”黄飙开出了竹筒,又把它交到了李天齐的手上,叹息了一声说道:“咱大明也不是没有能打仗的人,袁督师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还有他手下的四大猛将,哪一个不让女真狗吃足了苦头。哎,可惜好好的袁督师,居然就让皇上给杀了。”
这话顿时让气氛有些沉闷起来,李天齐默默地摇了下竹筒,开出了一个十点,将桌子上的银子全部拢到了自己面前,有些恼火地说道:“这皇上中了女真狗的计也算了,可京师里的那些老百姓,竟然也….”
“那些老百姓就呆在京师里,哪也不去,就和皇上整天蹲在皇宫里一样,全靠下面的那些饭桶官员传递消息,被骗了还当自己有多圣明一样。”郑天瑞冷着一张脸说道:“再这样下去,咱大明能打仗的可就全被杀光了,咱们早晚都得当亡国之奴!”
他说起话来一点也不顾忌,这摆明了就是在讽刺当今圣上,讥讽当今朝廷,只要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他们老子的官当得再大也保不了。可这几人就是这样的脾气,心中想到什么嘴里就说什么,那是绝对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的。
“咱们投军,一来是家里的意思,好为自己镀上层金…”黄飙讥讽地说道:“二来咱们又敬佩袁督师的为人,想着一门心思学着岳爷爷的样子,精忠报国。可谁想到,就连袁督师都被莫名其妙的杀了,就留下咱们这几个废物,还能派什么用场?”
边上的姐儿看着这几位爷又发起了牢骚,熟知他们性格的女人们赶紧闭上了嘴,只顾着为他们不断喝空的酒杯里倒满酒。这几位爷别看平时出手阔绰,待人极善,可要真发起脾气来,那不是闹着玩的。”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看看那个新来的守备究竟是怎么样的人。”黄飙眨了眨眼睛,兴高采烈地说道:“不过,咱们可得打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