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科举人情钱丰觉得自己真是白痴,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筹办这个聚会,到头来居然只是场笑话,这也倒罢了,却是气愤不过萧晔与周玮的嘴脸,可以料想,现在他们肯定得意之极。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钱丰继续破口大骂道:“趋炎附势,斯文扫地,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骨气。”
旁边,自然在所难免,韩瑞也有些生气了,不过却没有钱丰那么愤然,随手把行卷扔了,和声劝解道:“三哥,何必为了这些人大动肝火,不值得。”
“二十一郎,我没有生气。”钱丰苦笑道:“而且觉得对不住你啊,这帮小人…”
“好了,三哥,你注意到没有,过来聚会的多是生徒,没有几个乡贡。”韩瑞说道,生徒是官学保送的名额,乡贡却是通过州试,得到赴京的资格,能够就读官学的,多数是富家子弟,然而自学成才,参加州试成为乡贡的,多是贫寒士子。
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钱丰考虑片刻,也恍然大悟,继续苦笑道:“二十一郎,其实富家子弟之中,也有傲骨傲气的,只是他们没来而已。”
“或许吧。”韩瑞笑道,心里怀疑,若是钱丰仍然留在扬州官学,如果身存骨气,能不能得到名额还是个问题,就算学正颜师友正直无私,底下的教授也会弄虚作假,风气如此,怕也是无可奈何。
“混蛋。”钱丰也想通了,心中愤愤不平。
“再饮一杯,消下气,也该回去了。”韩瑞笑道,往好的方向寻思,起码不用应酬了,也算是意外之得吧。
在韩瑞的劝说下,钱丰勉强喝了口酒,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了,自然拂袖而去,好好的聚会,突然散了,反正酒资提前付了,伙计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恭送他们出了酒楼,立即回去收拾餐桌,有好几坛美酒没有开启,自然要搬回库房…
或许,经营酒楼的,最愿意遇上他们这样的客人吧,钱丰闷闷不乐,韩瑞却是看得开,上了马车,吩咐仆从去国子监,便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西市的景观。
与东市一样,西市也是封闭式的建筑,集市的四周,环筑有厚墙,俨然就是整个长安城中一座小的城中城,都是临街设店,甚至一些小的曲巷中,也有开设的店铺,然而,东市,由于靠近皇宫,周围多达官显贵住宅,所以市中四方珍奇积集,上等奢侈品很多。
相对,西市就平民化些,大铺小店林立,或许占了距离的便宜,丝绸之路的往来胡商,多数是集聚在西市,至少韩瑞粗略的观望,这里的胡人商客,的确要比东市多些,特别是酒肆、金银器店铺之类,多是胡商经营。
也难怪西市有金市之称,一路过去,半条街的店铺,都是经营金银器皿,在阳光的照映下,闪耀灿烂的光泽,自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金市之名,主要是因为这里占地广阔,各行各业的商铺多达万家,每日交易的金银堆积如山,才因而得名。
什么名字之类,韩瑞也没有在意,津津有味的观看西市的热闹场面,忽然见到侧边停了辆马车,虞世南在仆从的搀扶下,踩着小凳子下车,眨了下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韩瑞连忙呼停。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摇晃,钱丰惊醒,迷糊道:“二十一郎,这么快就到国子监了?”
“是虞公。”韩瑞提醒,下了马车,连忙行礼呼叫。
走了几步,好像要去哪里,听到叫唤,虞世南回身,发现是韩瑞,脸上多了抹温和笑容,奇怪问道:“你不在家里,来此地做什?”
“与扬州几个同乡小聚了片刻,准备回去了,不料却遇到虞公。”韩瑞笑道,扯了下钱丰的衣袖,让他莫要胡乱说话。
“虞公近来安好?”钱丰恭敬行礼,自然不提刚才的事情,气愤是气愤,但是太丢脸了,他都不好意思到处宣扬,免得给自己抹羞。
好,虞世南友善回答,对于韩瑞的回答,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赴京赶考的生贡,也差不多抵达了,这可以从投到他门上的行卷数量得出答案。
关系熟络,韩瑞问候了声,就直接说道:“虞公,这是准备前往何处,若是要事在身,我们也不多加打扰了。”
“也没什么要事,几个友人设宴,老夫应邀而来,估计与你此行的目的差不多吧。”虞世南说道,微微苦笑,颇有几分无奈,每年这个时候,这些人情应酬,总是避免不了的。
呵呵,韩瑞笑了,也没有多言,拉着钱丰,开口告辞。
“且慢。”虞世南叫住他们,沉吟了下,微笑道:“你们有空,就陪老夫同往吧。”
钱丰乐意非常,连忙答应,目光带着期盼,韩瑞察觉出来,自然不会拒绝,跟随虞世南走进一家装修布置比较富丽清雅的酒楼,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一幢精致的阁楼之中,几个老者携着几个青年迎了上来。
“伯施兄,可是让我们好等,总算盼到你来了…”仅凭这种抱怨语气、姿态,就可以判断出来,他们与虞世南的关系的确不错,所以韩瑞非常识趣,拉着钱丰靠边站,聆听几个发白苍苍的老者寒暄。
几个老者热情洋溢的招呼虞世南,分席列坐,叫唤伙计摆好了美味酒菜,也没有引见介绍的意思,好像把在场的青年都忽略了。
一人举杯笑道:“伯施兄,这可是河东济州运来的新酒,听闻是新法酿造,清澈似水,入口似火,饮之醇香,令人回味无穷,非常适宜在寒冷季节品尝…”
听了几句,韩瑞立即觉得似曾相识,低头观看杯盏,心中立时了解,河江济州,好像是程咬金的家乡,忍到现在才出手,还真是外粗内细,谨慎之极。
一口下肚,几分火辣上涌,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暖洋洋的热气畅流,在这种寒冷的气候,的确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过到了虞世南这般年纪,对于口舌之欲,也没有以前那样讲究,小饮了几杯,身体暖和之后,也放下了杯子,与几个朋友畅聊起来,无非是天南地北,朝政得失,针砭时弊,唯独没有提到科举之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韩瑞与钱丰十分淡然,不过旁边的几个青年却是坐不住了,几次三番,跃跃欲试,想要开口表现,却给几个老者厉目而视,瞪了回来,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坐好,留心静听。
宴席进半,却见虞家一个仆从,小心翼翼走来,到了虞世南旁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直接禀报道:“阿郎,乔郎中到了,请罪求见。”
“请罪不必了,让他进来吧。”虞世南说道,态度从容,几个老者相视笑了下,忽然举杯齐敬,感激之意,尽中不言之中。
就在韩瑞思虑,那个乔郎中是何人物之时,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快步而进,微长及胸的柔密青须飘然,风度翩翩,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语气,躬身拜道:“老师,乔岩来迟了,望请恕罪。”
“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钱丰吃惊,飞快在韩瑞耳边小声说了句,心情很是振奋。
也难怪他会这样,科举考试,向来是由吏部主持,尽管主考委任不定,但是评批考卷,却是由吏部考功司负责,说过了,唐代科举没有糊名制度,乔岩是考功官郎中,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了。
“不用多礼,过来见过几位前辈。”虞世南说道,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幸好几个青年的行卷也仔细阅读过了,也算是英才,就是没有自己今日之举,得中明经应该不成问题。
几千年来,真正做到铁面无私的人,却是没有几个,韩瑞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在乔岩拜见几个老者之时,就扯着钱丰起来,表示迎接之意,旁边几个青年的反应却是慢了拍,见到他们的动作,才恍然起身。
这个情形尽收眼底,自然给乔岩比较良好的印象,听到韩瑞自我介绍,立即错愕,一脸的惊讶道:“以韩公子之名,何须参加科举…呃,是我糊涂了。”
虞世南与韩瑞交好,颇有忘年之交的情谊,在京城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同来赴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近些日子来,接触的文人生贡,皆是为科举人情而来,习惯成自然,自然往这方面联想,反应过来,乔岩有些不好意思。
自嘲了下,乔岩笑道:“不过,若是韩公子参加科举,我倒是可以担保,进士第一,状头之名,肯定十拿十稳,不出丝毫差错。”
尽管明白乔岩只是说笑,但是众人却没有怀疑此事的可能,以韩瑞现在的名声,若是没有得中状头,恐怕大家都要质疑科举的公平性,然而话又说回来,参加科举是为了做官,以韩瑞条件,天子肯定会直接征召入仕,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虞世南捋须而笑,几个老者点头赞同,韩瑞却谦虚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与天下才俊争锋,献丑之事,还是不做为妙。”
你才疏学浅,那么我们算是什么,几个青年暗暗腹诽,其中也包括钱丰,抱怨韩瑞总是打击自己的自信。
一阵轻笑,乔岩入席列坐,伙计另外上了膳食,众人举杯小饮了口,只是寒暄了几句,未曾切入正题,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开口说道:“诸公,越王殿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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