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认倒霉吧!
胡楚元只能这么感叹一声,虽然已经是深夜,他还是启程,让胡荣和潘丽美陪同他前往苏州巡抚衙门面见谭钟麟。
亲自缉拿了上海和苏州的盐商后,谭钟麟就将余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各地知府和按察使负责,自己留在苏州纵观大局,顺便也可以经常和曾国荃沟通一下。
天色虽晚,他却没有睡。
听说胡楚元深夜来访,就立刻让胡楚元进了花厅。
谭钟麟批着一件裘绒袍子走出来,看见胡楚元就沉色问道:“有什么事吗?”
同样是巡抚,同样是面对胡楚元,他和梅启照的态度是截然不同——他又不欠胡楚元的人情债,身为一省巡抚,自然有他巡抚的官威。
胡楚元将两份清单转交给他,道:“这些都是南浔商人刚刚送到我那里的,希望我转交给合适的官员。”
谭钟麟粗略的扫视一眼,冷笑道:“可笑,连自己身处于什么状况之中都不清楚,商人就是商人!胡骑尉,你回去之后就说都已经转交给我了,我也答应替他们游说中堂和钦差大臣。顺便告诉他们,本官暂时拿不出十万两白银的现款,先搁着吧!”
“是!”
胡楚元默默点头,从谭钟麟私藏脏盐一事,他就能看出这个人绝对够贪,可做起事来又狠又辣,比梅启照厉害很多,绝对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历史有历史比较客观的一面,最终,梅启照只能做到东河总督那种废职,谭钟麟最终能成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期间还屡任闽浙总督、两广总督、四川总督等职,可见其人的能力绝对是很强悍的。
胡楚元忍不住的想了想,问道:“巡抚大人,那您是要放他们一马?”
谭钟麟道:“怎么可能,本官平生最恨就是囤积炒卖。他们有钱,真把他们逼绝了,倾家荡产的跑到京师送钱,咱们顶得住吗?就先安抚一下,再一鼓作气的拿下来。楚元,你要记得,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我已经得罪他们很深,现在放他们一马,迟早要被他们祸害,不如一口气烧干净,永绝后患。”
顿了顿,他又教训道:“做人做事都不要贪小便宜,更不能有妇人之仁!”
胡楚元心里一阵冰凉,总算明白左宗棠为什么会这么放心的让谭钟麟负责,此人狠起来不是人啊!
难怪可以做到直隶总督这种位置!
自保,自保!
胡楚元也不管那么多了,当即告辞离去,回去就告诉胡荣,让他转告那些商人,只说江苏巡抚谭大人已经收了清单,只是觉得环秀山庄太小,也没有十万两白银。
惭愧,惭愧。
胡楚元自己都不好意思去见那些人,虽然那些人也活该。
他已经很完美的完成了左宗棠交给他的任务,在过年之前将盐价稳定在每斤70文钱。
在盐价趋稳后,谭义云和王宝田分别将商行的总帐、家中的密帐都送了过来。胡楚元有意想要锻炼潘丽美成为自己的特别助理,就让她独立算帐,理一理账上的钱。
胡家的账本,那可不是一般的难算,真是难为潘丽美了。
她埋头苦算,越算越惊讶,却能藏住自己的惊讶之情道:“少爷,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有钱的男人。”
“哦?”这倒不是胡楚元的用意。
“是的,毋庸置疑!”潘丽美翻出账本道:“仅仅是炒盐出货,你就拿了一千余万两白银的回扣,江南商行年底分红,您拿了一百四十万两白银,商行本金1000万两银子,你占了76的硬股份,贴息股200万两,又有40万两是您的。阜康钱庄年底总帐,自有资本是780万两,胡家另存钱220万两;公济当铺年终总帐,自有资本增加到320万两,比去年骤增一倍。”
炒盐出货,江南商行是官股企业,当然不能发国难财,所以,批发出价仍然是60文钱一斤,中间商将盐按照600文钱一斤的价格卖掉,立刻就给胡楚元500文钱一斤的回扣。
这些钱是不能见帐的,只能记在密帐里。
当然,左宗棠和谭钟麟这么精明厉害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另一方面,胡楚元也在京城砸了不少银子,贿赂了不少人,这才保住自己的统销权。
真正一算,包含湘军欠他1294万两银子的债务,胡楚元的总资本已经增长到3834万两银子。
潘丽美忍不住的唏嘘感叹道:“想想我爹东奔西走二十多年,积攒的家业也不过十几万日圆,在日本却能算是不错的富康家室,能供我就读于日本的华族义塾。可和您一笔,他那点家财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胡楚元道:“你才知道啊。”
潘丽美苦笑,道:“早就知道一些,只是没有看得这么清楚。”
胡楚元收敛神色,道:“我让你算帐是要你真正明白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在我看来,你可不仅仅是一个翻译,留在我身边,你要做的事情会很多。当然,留在我身边也是很危险的事情,钱越多,我们的敌人就越多,对手就越强,唐延枢、张颂贤就是我们要引以为戒的参考。”
潘丽美垂首道:“知道了,少爷,我一定会用心努力的。”
胡楚元点着头,道:“关于我有多少钱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知,我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这些帐就由你来替我清算。”
潘丽美道:“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做你的管家,就像王大管家那样?”
胡楚元道:“算是吧!”
给一个男人做管家…虽然是这样的男人?
潘丽美心里不免有些犹豫,她的教育让她相信生命最好的归宿还是找一个有志向、有能力的男人,做为一个贤惠多艺的妻子辅助他。
过了片刻,她才再次垂首道:“少爷,我会努力的!”
胡楚元笑了笑。
钱是赚到了,胡楚元却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他还有一大笔资产隐瞒着潘丽美,其实是瞒着所有人,只有他和谭义云知道具体的数目。
这就是裕丰粮社,这个问题太邪恶,裕丰粮社直接拥有的土地是465万亩良田,但这是股份田,整个裕丰系控制着二十多家大粮社,裕丰并不是唯一的股东。
算上其他地方乡绅、富农的股份田,整个裕丰系控制着山东省1/20、河北省1/50的可耕种土地,集中在青州、沧州一带的重灾区,特别是青州南部的青岛湾地区,近乎70的耕地被裕丰粮社控制着。
胡楚元胆子挺大的,可他也有点不敢面对。
确实是太可怕了!
其实,清朝廷真的得感谢他,如果不是他超大胆的投资,这场北方荒灾至少还要蔓延一年,眼下基本已经稳定,只有山西还在继续…真的没办法,鸦片种的太狠了。
胡楚元正因为这个事情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胡荣就持着一封拜帖进来,道:“东家,徐润徐以璋老板前来拜见,好像还带了不少礼物!”
“哦,请他进来…!”胡楚元倒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来,和胡荣说完,他又和潘丽美吩咐道:“你去准备一壶好茶招待他,这个人啊…有点难缠!”
“知道!”潘丽美立刻起身,将茶具端出去重新清洗一番,并在心里寻思用日本的茶叶,还是国内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