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卫风从昏沉中醒来,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外面护卫的羽林郎轻轻的脚步声,屋里只听到油灯嗤嗤的声音,他定了定神,又听到屋里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间或还有一个人磨牙的声音。
他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被一个人压着,动弹不得,他抬起上身,想看看是谁,那人却醒了,一惊之下坐了起来,看了卫风一眼,露齿而笑,正是刘菁。她睡眼腥松,左脸上还有一些压痕,头发有些散乱,几缕鬓发从额边散了下来,别有一番娇媚。
“你醒啦?”刘菁伸过手来,在卫风的额头摸了摸了,她的手很细腻,凉凉的,特别舒服。卫风的额头有一层细汗,触手也是冰凉,刘菁满意的点点头:“嗯,好了,不热了,记住,你欠本姑娘一条命。”
卫风咧嘴一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这时卧在榻下的田默也醒了,见卫风无恙,欣喜的笑了:“公子,你可好了,这次多亏了金姑娘呢。”
“可不是。”刘菁得意的笑着撩了撩头发对田默说:“你快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端来,大人一定饿了。”
仿佛要验证刘菁的话,卫风的腹中一阵鸣叫,他不免有些尴尬,刘菁和田默却互相看了一眼,禁不住一起笑出声来。田默起身,匆匆的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粥汤,卫风接过来闻了一下,食欲大开,端起来两三口就喝个精光。
“还有吗?”卫风看着田默:“这粥喝起来真香。”
田默还没有回答,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维大步闯了进来,两步跨到卫风榻前,仔细打量一下卫风,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公子——”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嘛。”卫风知道李维和自己的感情,他咧嘴笑了笑,拍拍李维的背:“大丈夫,不要学女人家哭哭啼啼的,我饿了,再给我装碗粥来。”
“唉…唉…”李维欣喜的抹着眼泪,接过碗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大盆冲了进来,兴奋的叫道:“公子,我把粥全装来了,你慢慢吃吧,这可是我熬了好久的呢。”
“你熬的?”卫风一边喝着粥,一边有些意外的问道。李维的脾气,他虽然是个家丁,可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什么时候学会熬粥了,还熬得这么好?
“那当然,公子你要不信,可以问他们。”李维咧着嘴直乐。
“且,还是我教你的。”刘菁撇了撇嘴,一伸手:“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凭什么让我侍候你?”李维一梗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一副凶样。
“嘿,你这人?”刘菁也火了,跳过来就要踢他,李维一闪,让到了旁边,刘菁叉着腰瞪着他,凶巴巴的说:“要不是我让你多加水,你能熬出这么好的粥来?早煮成饭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还敢顶嘴。”
李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刘菁气呼呼的自己装了一碗,一边唏溜溜的喝着,一边斜着眼睛瞪着李维。卫风埋头喝粥,当没看见,田默微笑着将刘菁给他治伤的事情说了一高。不大一会儿,卫风吃饱喝足,打了两个饱嗝,这才满意的躺下了,他对刘菁说:“我没事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了。夜也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刘菁一听,摇了摇头:“我没地方去。”
“没给你安排房间吗?”卫风有些疑惑。
“还有一间房,就在隔壁。”田默应了一声。
“那你们睡在我这里,让她过去睡吧。”卫风对田默和李维说,田默他们还没答应,刘菁就直摇头:“我不去,我一个人睡害怕,你让他们去隔壁,我来照顾你。”
“这…”卫风迟疑了一下,田默却站起身来,收拾了碗箸:“公子,你就让我们睡个安稳觉吧,昨天一夜没睡好,现在还乏呢。”说着,拉起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李维出门去了。
卫风叹了口气,从边上挪了挪,指着榻里:“既然如此,你就睡那头吧,我说你也是个怪人,这孤男寡女的一个屋,你也不怕…”
“我怕什么?你受了伤,我不非礼你就不错了。”刘菁大大咧咧的上了榻,却没有睡到另一头去,而在卧在卫风身边,拉起他的手臂枕在颈下,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咂吧着嘴,满意的说道:“啊嗯,这样才舒服。”
“喂——”卫风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怪异,你说她稳重吧,怎么看也不象个稳重的人,刚认识就喝得大醉,才熟悉了一天,就共居一室,大大方方的躺在你身边。你说她放荡吧,她偏偏还是个处子。一个妖媚入骨的舞伎,不仅是个处子,居然还会医术,看起来却又高贵大方,这个人实在是个谜,让他捉摸不透,在美艳之外,更多了一份神秘。
卫风看着帷顶,想着从见到金青以来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希望从中猜出一些她的真实身份,可是想了半天还是一团糟,找不出任何头绪,不免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直不动的刘菁忽然动了一下,轻声笑了:“你睡不着?”
“可…能吧,刚才睡多了。”卫风自我解嘲的说:“你呢?”
“我?我刚才也睡了半夜,现在好象也有些睡不着。”刘菁象只猫一样缩在卫风的旁边,抬起头看了卫风一眼,笑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究竟是谁?”卫风轻声笑着。
“我?”刘菁欲言又止,她的嘴角掠起一丝调皮的笑容:“我就是一个从赵王府里逃出来的舞伎啊。”
“我也很想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可是我却不能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卫风摇了摇头,伸手搂了搂窃笑的刘菁:“我问过刘偃,赵王府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舞伎,再说了,你这么美艳,如果真是一个舞伎,怎么能逃出刘丹的手掌心?你别跟我说淖夫人能保护你,我相信刘丹就是要她自己,她也不会拒绝,更别说你是一个舞伎了。退一步讲,就算她能拒绝刘丹,可是她请去赴宴,让你来诱惑,必有所求,可是为什么我向她要你,她却不答应?既然不答应,为什么又要那么做?”
“你——”刘菁见他把自己的母亲淖姬说得如此不堪,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小脸通红的怒视着卫风。卫风眼睛盯着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了片刻,笑了:“你和淖夫人的感情很好,不象一个舞伎对主人的感情。”
刘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下头,重新卧了下来,眨着眼睛想了想,笑着说:“你不要把人想得都那么绝情,舞伎怎么了?舞伎和主人感情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大户人家养着舞伎不光光是为了耳目之娱,床第之欢,有时候也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令堂长公主当年不是送了当今皇后进宫吗?”
卫风有些不快,卫子夫当年是平阳府的讴者不假,可她现在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重要的是他卫风的姑母,长公主更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喜欢这个舞伎拿她们来比较。
“你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卫风冷冷的哼了一声,***着刘菁肩背的手松了开来,坐起身盯着刘菁的眼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我?你不要告诉我,你从邯郸赶来,只不过是碰巧和我在淇亭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