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新兵脸色依然青白不定,双腿直哆嗦地看向如同恶魔一样的李卫,再偏过脑袋瞅瞅向靶位上比划着两根手指,一脸坏笑的范国文。
孙宇志依然心脏狂跳,脑门子一阵一阵地发炸的哭诉道:“班,班长,别玩我们了好不好,俺都快被吓死了。”
作为协从犯的三个老兵心底冒着凉气儿,虽然知根知底,但真舍得让范国文拉起机枪就扫射,再加上刚才自己三个人朝天开枪,让真实的子弹冲天而起划过的啸音加杂在重机枪的突突声里,让枪声显得更加真实,若不是他们三个在范国文的马克沁重机枪甫一开火就看出了名堂,光听见枪响,没见着弹着点,再仔细看向挂在机枪边的弹链,全是没弹头的,全是清一色空包弹,不然他们还真以为是李卫要屠杀自己人。
即使是他们几个老兵也是惊地心里七上八下的。
“知道啥叫战场了不?!这才仅仅是让你们体会一下战场上的气氛罢了,还没见真章哪!就吓能这副熊样!”李卫像是耍杂技一样甩着手里的格斗刺,“早上的训练根本不叫演习,只算是基本早操,看看你们两个!小郭,平时你不是挺能吹的嘛,把鬼子怎么怎么着,又怎么怎么着的,不是挺猛的嘛,现在咋啦!蔫鸡巴了?!战场就是这样,枪打得听不出个点儿,子弹随时都会从不知什么地方飞出来,同在才是一挺重机枪在吼,真正的战场上是无数的枪在开火,无数的子弹在飞,你随时都会失去性命。”
“怕了吧!”李卫带着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两个靠着墙,仍在颤抖的新兵。
郭伟脸色惨白,被李卫身上散发的杀气骇地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孙宇志被吓白的脸忽然变是通红,喘着气硬道:“不,不怕。”但显然,刚才死亡的余影仍然残留在他的心头。
“嘴硬有个屁用!”李卫咧了咧嘴,甩了个响指,道:“上战场面对生死谁会不怕,告诉你们,我也一样害怕死亡,而且比别人怕的更厉害。”
郭伟和孙宇志两人一楞,齐齐地在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在一班呆的时间久了他们两个也听说过李卫班长的英雄战绩,绝对是战斗英雄的光荣战果,死在李卫手里的日本鬼子绝对有两百个以上,如果这个战斗英雄居然对他们说,自己怕死,而且怕的厉害,这样的话着实不能令他们接受。
看着两个新兵的表情,李卫笑了,开始说出重点:“人生自古谁无死,怕,谁都会怕,但是面对敌人,怕死会有什么用,正因为怕的厉害,我才会正珍惜自己的生命,毛主席说过,只有保存自己才会更好的杀伤敌人,面对生死,只有不断的提高自己,才能有更多的存活机会,新兵上阵往往是枪一响,有的人吓破了胆子,死抱着枪不敢冲甚至当逃兵,而有的人头脑一发热,就往前冲,但是生死由天,胆小逃跑者固然可耻,但稀里糊涂闷头冲的也未必可耻,你们要记住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想从战场上活下来,就必须任何时候保持着冷静,让你们的大脑动起来,不能像傻木头一样光知道往前冲,小孙,勇猛固然可嘉,但不动脑子却是只会送死的笨蛋。”
孙宇志立刻脸涨得通红底下头去,性格憨实的他也未料到光凭着一股血性往前冲居然也有问题。
李卫面色严肃,身体站得笔直,道:“送死等同于逃跑,要知道,你们的穿上军装的那一刻,你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就不再属于自己,是属于整个国家和民族,部队为了训练和武装你们,投入了多大的成本,你们知道吗?每武装一个士兵的投入几乎抵得上两三户百姓一年的收入,请时刻注意,你们的命是党和人民的,一定要珍惜,毛主席说过,死要死得光荣,但要重于泰山,从一个新兵成长到一个为国杀敌的老兵,必然经过首上战场,听枪炮,第一次杀人等一步步的过程,我所要的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加速这一过程,让你们提前成长,少走一些弯路,今天也不用再训练了,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两个好好珍惜今天训练带来的经验吧,解散。”
李卫带有现代意识的话如同晨钟暮鼓般敲打在郭伟和孙宇志两个新兵的心头,他俩对班长这些从未听过,想过的话把心头搅得一片迷茫,好像以前自己对于当兵想得太简单了,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听班长的一席话,当兵都好似一门深奥学问。
两个新兵都低下头,心底里被各种各样的思绪所填满,在一班所经历的,再结合李卫班长的一番话,其中蕴含的关心和培养不言而寓,还能有什么能比从战场上活下来更重要呢,而班长的那些看似折磨他们的一切举动,却是真真切切的为了他们的小命着想。
“高,实在是高。”丁弘、庄冬荣和汤少明三人目光复杂地互视一眼,心下是翻江倒海,这个本科班长还真是与众不同,每一步都有其深意。
当天的训练计划仅仅是范国文打了几百发空包弹,和三个老兵对空浪费了几颗子弹,把两个新兵吓得不轻后,就结束了。
因为让两个新兵吓得认为自己到了地狱,李卫的这种十分残酷的训练方法几乎被营里称为“地狱式训练”,因为能迅速促进新兵的战场心理成熟,所以赞同的人有之,但担心新兵心理会吓得崩溃,导致起了反作用,无法形成战斗力,同样反对的人有之,营部里也曾对此进行过争论,但最终不论赞同方还是反对方都形成了一个共识,虽然不经历血腥怎能成英雄,但李卫的这种训练方法却没有人愿意采用,这种训练方法对战士心理基础要求过高,对操作者的文化和素质基础也一样苛刻,普通的政工干部和军官的阅历根本无法说出像李卫那样有创意的话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得是,在训练上,各个连队都加强了对实战性的训练,特别是对战场心理进行有意识的引导,提前让新兵们对残酷的血腥杀场有一定了解和认识,不至于毫无建功的牺牲在战场上,正如李卫所说的,毕竟人民的子弟兵都是国家和民族的宝贵财富,而不是炮灰,根据地也挥霍不起。
营区里没有一丝灯火,训练了一整天的战士们在晚饭后,精疲力竭地倒在炕上就埋头大睡,最近的训练不仅仅磨炼着他们的战术动作,而且新增的战术思想教学更是让他们本来不质朴无华的思维变得极度繁忙,几乎快有当机的可能,不断接受着新思想新见识的冲击,特别是客串他们的战术课教官的一连一排一班的李卫班长,简直无法想像这个平时只知道奋勇杀敌的小李子,脑袋里居然装载着无数恶毒可怕的作战技巧,让人想想都寒意直冒的不择手段,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过诡异战术。
在课堂上,大谈特谈的如何杀人,破敌,破坏等各种恐怖技巧的李卫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唯恐天下不乱的天生恐怖分子。
原本是对李卫颇有情绪的丁鹤洋等几个干部没有被李卫的拳头给吓倒,反而被李卫的几堂战术课给吓得面青唇白。
夜深人静时,营区内只有少量的哨兵正在执勤警戒着,只有在雪地上漫射出清冷的月光和山坡上呼啸而过的北风。
李卫就在这个夜深人静时,披着大棉衣离开了宿舍,没有惊醒班里的战士,他来到营区的校场前,手里还拎着个军号。
站定,气运丹田,嘴贴上军号口。
急促嘹亮的紧急集合号立时在营区内炸响,心脏不好的人恐怕立时会心脏病发作。
周扒皮的夜半鸡鸣游戏,同样也是李卫难得的乐趣之一,当日丁鹤洋一句话让李卫对吹号感上了兴趣,共产党的军队中最经典的之一就是军号,哪怕是在现代,只要是当年和中国交战过的老兵,只要一听见冲锋号声,立刻就联想到当年如海如潮般忘我呼号冲锋的人民子弟兵战士,再次会吓得同样腿脚直哆嗦。
第一遍集合号,营内依然一片寂静。
第二遍集合号响起时,二营的营区内立刻人声鼎沸,陷入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
第三遍集合号时,不少房间的内点亮了灯,已经有许多战士抓着枪冲了出来,赶往校场。
借着站在身边的值夜哨兵手里举着的风灯,李卫数着手腕着上的手表。
五分钟后,所有的干部和士兵都赶到了校场上,一分钟后,各连队列队集合完毕。
除了二营长等少数干部明白倒底是怎么回事外,大部分官兵看到李卫拎着军号站在校场上,全是一脸的疑惑,一班长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恶作剧吹号玩吧,鉴于李卫以前曾有过的劣迹,许多人都不约而同的往这方面想,但没人敢冲着李卫吱声,跟那小子递爪子纯属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