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城在冀州以北,规制比冀州高上一级,兼靠近京畿要道,是西、南、东三方货源集散之所,城中自然是连冀州都比不上的繁华景象。
在坊城东部,有一个坊城港码头,是东南货源的上岸地,也来往客商云集的地方,自然是坊城之中最为繁忙的地方。
好客来就在位于坊城码头附近的最大一家客栈,也是坊城中最为豪华的客栈,南来北往的大客商只要路过坊城,都会入住好客来。
而在好客来的斜对面,一条狭窄的巷口,两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正各自拿了个满是豁口的破碗,正努力的乞讨着。
一个小乞丐少了左臂,可是头发、衣服都整齐干净,脸也算白净,可惜双唇上有个豁口,天生的兔唇。他讨钱时就用破碗遮住嘴巴,只用一双黑乎乎的眸子透过刘海可怜巴巴的看着来往的行人,显得更加可怜,碗里就不时的有心软的行人丢进一两文的铜钱。
另一个小乞丐离得不远,右腿是瘸的,满脸密集的麻子,显得有几分难看,身上又极为脏乱,散发着臭气,路人都避着他走,碗里半天都听不见有声响。
两个小乞丐在这条街上来回乞讨,偶尔也会错身而过。只是无人注意到,在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那兔唇乞丐会偷偷将个小布袋塞给那个瘸腿乞丐,而瘸腿乞丐接了布袋之后,就会趁无人注意,悄悄闪进那条小巷子。
只不过乞丐也是有江湖分地盘的,天过午时之后,路上行人少了许多,兔唇乞丐捧着豁口的破碗退回了路边,缩在角落里。而那个瘸腿的小乞丐却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一群膘肥体壮的乞丐就结伴而来,走到兔唇乞丐身边,兔唇乞丐就连忙掏出一个布袋递了过去,又将破碗里面所有的铜钱也倒进布袋。
“怎么这么少?你小子是不是偷懒了?”一个壮硕的乞丐掂量了下布袋,面露不满的质问,他身后的一众乞丐,就纷纷上前,做出要揍人的架势。
兔唇乞丐连忙求饶,兔唇的缺口让他说话漏风,腔调很是怪异,幸好还能听得清到底说了什么,“不是的,虎头大哥,豁唇一直在讨钱的,只是今天遇上的铁公鸡多了些。虎头大哥放心,下晌豁唇一定多多吆喝,多要点钱孝敬虎头大哥!”
壮硕乞丐抬脚将兔唇乞丐踹到在地,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下晌要还是就讨这么点,老子就不让你在这条街上混了!废物!”
说完,淬了一口浓痰在兔唇乞丐脚边,带着众乞丐一阵风的走了。
待他们走远后,兔唇乞丐眯眼看了看他们远去的背影,嫌弃的起身换了个地方蹲下,那瘸腿乞丐就一瘸一拐的从小巷里走了过来,垂着头蹲在兔唇乞丐的身边。
“小姐姐,我刚才数了数,我们已经有两百枚零七枚铜钱了,这样再有九十三枚,我们就可以离开坊城,赶去京城了!”
瘸脚乞丐刚一蹲好,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兔唇乞丐却是白了那瘸脚乞丐一眼,没好气的用漏风的怪异腔调低声说道:“闭嘴,你忘记你现在是个男的了?还有,要叫我豁唇哥!”
瘸脚乞丐连忙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捂住了嘴巴,满是麻子的脸上露出祈求的神情。
兔唇乞丐就没好气的又丢来一个白眼珠,无奈的说道:“好了,别来这一套!衣服都放好了吗?”
瘸腿乞丐连连点头,讨好的凑近兔唇乞丐身边,低声道:“我包在油布里,塞在了墙后另一个狗洞里,保证没人发现。”
兔唇乞丐一边点点头,一边看着来往的行人,琢磨着哪个看起来比较心善,能比较轻易往外撒钱的。
这两个小乞丐,兔唇的是林华,瘸腿的是武兰,她们假扮乞丐结伴来到坊城已经七八天了。
那夜她们躲在树上,一直待到中午才敢下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来到人牙子过夜的地方,准备远远的看看情况。却发现那房子连同旁边的假义庄,已经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
二人进去看过,发现连同人牙子带那些小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现场马蹄印多而杂乱,显然昨夜在她们逃走后,是另有人来,而且,来人和人牙子绝对不是一伙的。
只是,武兰的哥哥武魁,却就此失踪,无踪迹可查了。
武兰虽然手脚麻利,却爱哭的很,见状哭得凄惨,让林华心生厌烦,却也无法弃之不顾,只得和她一起上路。
之前人牙子要将小孩子们统统卖到坊城,而且此地离坊城已近,若是人牙子没死,在坊城自然能查出些端倪。
只是林华和武兰,却不能以本来面目前去,毕竟还有不知道是何面目身份的人要杀林华,而武兰也是逃奴身份,二人商议好久,就定下变装假扮的计划。
半路上路过人家的时候,二人偷了两身破烂的男孩衣衫,又故意给自己做了一番手脚,就扮作乞丐两兄弟进了坊城。
说来也巧,二人混进坊城,刚溜达到好客来附近,就见因为有两个乞丐被驱打离开,却是里面贵客生病要急请大夫,却被他们拦住讨钱,差点耽误了大事。
林华见状,就主动和边上那个乞丐头子搭话,乞丐头见二人乞讨条件好,又能说会道,就让他们取代了那两个乞丐,在这里讨钱,二人便将计就计的来凑路费了。
初夏,午时过后,气温最高,路上行人极少,林华也有些昏昏欲睡,武兰已经靠在林华肩膀上睡了过去。
因为武兰故意弄到身上的气味实在难闻,林华有些受不住,只得将她移到一边靠墙去睡,自己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却看见街道那边,远远走来一行人,心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猛然一颤。
旁人林华没注意,就看见最中间一个相貌斯文的中年男人,穿得极好,看起来非富即贵,只是眉梢嘴角,透出一股子焦急。
林华看着,心中没来由的一酸,眼眶就开始发热,心中奇怪,不自觉的抱起破碗就走上前去,口中颤抖的说道:“大爷,可怜可怜小的吧,赏小的些许银钱买饭吃吧,小的三天没吃饭了…”
可还没走近那人身边,就有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拦住了林华,将她推到一边,其中一人还是当日驱打两个乞丐的仆人,口中呵斥道:“滚开,别扰了我们老爷!”
午饭没吃的林华本就又渴又累,被两个仆人一推,脚步站立不稳,踉跄着就后退几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却是正好撞到了武兰身上,将她惊醒过来。
武兰连忙扶住林华,“小,豁唇哥,你怎么了?”
林华却呆呆的看着那个中年人,蹙紧了眉头,脑海中掠过几幅画面,竟然全都是那个中年人。
一个玉雪白嫩的小女孩,极委屈的哇哇大哭,他和善可亲的笑着,拿了大堆玩意儿来逗那小女孩。
那小女孩看着一个贵妇亲近另个漂亮的小姑娘,又是嫉妒又是愤恨的大哭大叫,他过来帮小女孩擦干净泪水,牵着小女孩的手,无奈的转身对那贵妇说着什么。
那小女孩被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欺负,打破了头,贵妇只看小男孩拿石头的手有没有碰着,他抱起小女孩,两手紧紧捂着伤口,一脸的焦急…
种种画面在林华脑中一闪而过,耳边传来熟悉的小女孩的哭声,和低沉的安慰声。
他到底是谁?是自己这具肉身认识的人吗?是亲人吗?
直觉中,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不会害自己!不会是要杀自己的人!
那么,自己要不要相信这具肉身,上前相认?
林华脑中念头纷杂,拿不定主意,一时呆在了当场。
当她反应过来,却是武兰使劲掐了林华两下,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林华掐的生疼,才回过神来,就听武兰惊喜的都变了腔调喊着,“豁唇哥,你看,银子,是银子,那个大爷赏我们的银子…”
林华低头去看,却见武兰脏兮兮的小手中,捧了两锭小小的挂了银霜的银锭,竟然是上好的雪花银。
再抬头去看,那中年人已经走出了二三十步远,和他的仆人们眼看就要拐进好客来里去了。
林华脑中忽然一炸,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行为,推开武兰,拔脚就追,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回来,我是宝姐儿!回来,我是宝姐儿!”
林华劳累了大半天,一直在说好话乞讨,嗓子早就哑了,喊得声音根本就传不了多远,而那个中年人,已经走上了好客来高高的台阶。
林华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一看,那中年人已经上完台阶,正要进入好客来的大门。
怎么办?
林华惊骇自己的反应,却毫无办法,只知道要拦住那个中年人,就一边继续大喊,一边拿手去抹自己上唇故意粘上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右手里面还拿着那个破碗,就跳起来用力砸向好客来的大门,却因为左臂被绑起来,身体难以平衡,噗通摔倒在地。
破碗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正好砸在好客来的青石板的光滑台阶上,碎片四溅,好像一朵花儿绽放开来,发出哗啦一声脆响,那中年人就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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