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迈心里喘喘不安,但他又不相信这个小屁孩真的能把电话打进省委,能让省委领导接听电话。如果什么人都能打进省委,那省委的人就不用上班了,天天接电话都接不过来。
没有多久,里面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声:“你好,这里是省委机要室,请问您有什么事?”
这里自然是通向省委的第一道关卡,把关异常严格,所有sāo扰电话、不重要的电话、普通人打的电话,都会在这里被截断。
郭拙诚马上说道:“请接5543办公室,我叫郭拙诚,找韩豹韩司令有重要事情汇报。”
有恶劣“5543”这个相当于密码的代号,又与韩司令办公室的名称对应,接线员虽然很惊讶郭拙诚声音的年幼,但还是按规定给他进行转接:“好的,请稍等。”
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黎迈的脸却一下变了,额头上冷汗直冒,刚坐下来的身体一下窜了起来,大声喊道:“不!不!…”
配着他疯狂叫喊的是他疯狂的动作,他全力朝电话机扑来,试图将电话机上叉簧按下中断这次通话。因为他终于想起来在省委常委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叫韩豹,是省军区司令!
现在的他不管这个毛头孩子是不是真的与省军区司令熟悉,他都担心这个小孩子胡说八道乱讲一通。一旦他真的与韩司令有一面之缘,那他黎迈就惨了,以韩豹那火爆脾气,将他一撸到底都是轻了。
见他扑上来,郭拙诚冷笑一声,左手用用力一扒拉,黎迈的身子就打了一个转,差点摔倒在地。
随同他一起来的其他三个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们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都知道郭拙诚这个电话不能打出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窜起来就要抢电话。四个人的身体都快躺到会议桌上了。
其他老工人茫然不解,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站在那里不动。
几个年轻工人几乎没有思考就跑过来站在郭拙诚身边,阻止黎迈等人动粗。
郭拙诚举着话筒,大声喝道:“住手!你们要阻拦我跟省委领导通话,不让我将真实情况想上级领导反映吗?你们有权力阻碍省委领导听取下面同志汇报的权力吗?”
四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妈的,又是一顶大帽子罩了下来,而且是当着电话机说的,万一被对方听到,更是雪上加霜!
最后还是黎迈首先反应过来,他急忙站好,满脸堆笑的说道:“小朋友,误会了,误会了。我们今天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没有其他事。你们忙,我们走了。我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喂,这里是韩司令办公室。我是韩司令的秘书杨俊林,请问你是谁?”
郭拙诚按着送话器,笑着对黎迈道:“黎副部长,你们真的只是路过?现在就要离开?…,您看,现在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还是吃了中饭再走吧?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去找我们厂领导安排宴席。”
“吃!老子吃你玛的蛋!”黎迈心里大骂,但却不敢说出来,甚至内心的感受都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一点点。
他很客气地说道:“小朋友,吃饭就不必了。我们的工作很重要,必须马上就去。我们都很喜欢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孩,下一次我们一定到你家里看望你的父母,感谢他们培养了你这么一位响应伟大(领)袖勤工俭学号召的好孩子,也到你们学校去看望你的老师,感谢他们培养出这么好的学生。”
郭拙诚马上问道:“你是不是威胁我?想把我父母和我的老师抓起来,对不对?”
“我恨不得把你父母踩死!”黎迈心里还在骂,嘴里却笑道:“小朋友,你想错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们真的是喜欢你。真的认为这个印刷厂不错。你们都多想了,我们不是来阻扰印刷厂生产的,我们是来帮助印刷厂解决生产中存在的困难的。老蔡,你说是不是?”
随同来的那个戴眼睛的男子连忙笑道:“是,是,我们是来帮助印刷厂解决问题的。”
郭拙诚马上对身边的小江说道:“江老师,你马上去办公室写一篇报道,报道地委宣传部黎部长亲自检查我们印刷厂,对印刷厂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赞赏,认为印刷厂走出一条生产发展的新模式,值得在各地推广,值得各单位借鉴。中心思想是这个,具体措辞你去把握,我相信你能写出一篇好文章了。对了,不要忘记感谢黎副部长从百忙中检查我们厂的工作,并为我们厂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那口气比厂长和厂党委书记不遑多让,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哄的一声笑了,都玩味地看着脸白一阵又红一阵的黎迈。
小江连忙说道:“好!我马上就写。”
人群中有一个人爽快地说道:“写文章我的水平不错,我可以帮小江。”
黎迈真是玉哭无泪,明知他绑架了自己的思想,但他一句反对的话也不敢说,只希望郭拙诚不要把这里的事汇报给省委领导听。
见黎迈没有反对,郭拙诚心里笑了,他拿起话筒对着里面说道:“杨秘书,你好,我叫郭拙诚,我只是打一个电话问候一声韩司令,没有其他事。再见!”说完,还没等对方的杨秘书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迈道,“黎部长,这次大家都是误会,我们就这样算了,行不?你们慢走。”
“好,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黎迈大嘘了一口气,一边擦着汗一边往外走,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天气好热,真的好热…”
等黎迈他们的吉普车走远了,厂长刘向东从人群中出来,走到郭拙诚身边悄悄地问道:“小郭,他会不会使阴招?”
郭拙诚说道:“谁知道。现在我们没有权力控制他们,对这些小人只能采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折招了。”
刘向东很丧气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rì子还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
郭拙诚笑道:“呵呵,刘厂长,没有你说的这么悲观。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严冬已经过去,chūn天即将来临?现在不过是冬末chūn初,虽然还残留一丝寒气,但毕竟chūn天的脚步已经近的。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就是鲜花烂漫的时候。”
刘向东欣喜地感叹道:“小郭,我不如你多也。你的大局观远远超过我们啊。”
郭拙诚连忙谦虚地说道:“因为我是局外人,没有你们这种切身感受。你们的境遇改善早一点迟一点,对你们很重要,所有免不了的患得患失。而我却可以轻松地根据局势、环境等等情况来推测、来分析,自然就比你们清醒些。”
刘向东点了点头:“是啊,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此时此刻的他也忘记了郭拙诚只是一个小孩,能算旁观者?
当郭拙诚和刘向东在说话的时候,坐在吉普车副驾驶室里的黎迈正板着脸训斥着吴昊:“你看你,他的年龄比你小得多,可是你呢?让他抓到了那么多把柄,差点把我们三人都陷在里面。如果不是我见机得快,我们三人都被你害死了。说!你到底是革(命)青年还是卧底的(反)革(命)?”
其他两个男子都双眼喷火地看着倒霉的吴昊,一齐吼道:“老实交代!”
开车的司机也吓得一愣,脚猛地踩在刹车上,车里的人一时间东倒西歪叫苦不迭。
吴昊更是吓得全身哆嗦,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一把鼻涕一把眼里地说道:“黎部长,我冤枉啊,我可是一心一意为黎部长考虑的。我是根正苗红的革(命)青年,谁知道那个小王八蛋那么狡猾?我真的冤枉啊…”
黎迈冷哼一声,说道:“冤枉?平时我可是一次又一次强调我们领导干部不能摆架子,不能高高在上,可你好,一见到他们脑袋就昂到天上去了,说话都是用鼻音说。开口闭口都说你是地委领导。这下被那小王八蛋抓住把柄了吧?
尤其可恨的是,明明知道韩豹同志是省军区司令员,是省委常委,你竟然骂他是鸡疤玩意,你好大的胆子。说!你为什么谩骂省委领导?到底是何居心?”
“玛的,你的脑袋比我昂得还高,如果说我是用鼻音说话,那你连话都不屑说。”倒霉的吴昊心里腹诽着,但嘴里却说道:“我没有啊,黎部长,我真的不知道韩豹是省委领导,我以为他…”
此时,无论是悲催的吴昊还是其他人,都明白黎迈这是在抓替罪羊。如果郭拙诚真的不再向韩豹汇报,那这事就算了。如果郭拙诚这家伙等他们走了再汇报,一旦韩豹这家伙大怒而追查,黎迈铁定会把吴昊这个家伙交出去。
丢卒保车的事大家都会做,也做的娴熟无比。除了吴昊,其他人心里很快都打起了小九九。很快三个男人就达成了统一。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愤怒的目光看向吴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