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中的缅茨姆峰，秀气的像娇羞的新娘。甄诚仔细的打量，心中纠结的取舍权衡。

诸葛云鹏暂时不会兴起什么大浪了，但诸葛家族会不会生起什么波澜呢？于二狗确定了诸葛云鹏的血统问题，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诸葛家族的其他人没有问题呢？

甄诚从卡瓦博格峰峰顶飘然而下，思考着自己如何对待诸葛龙和诸葛云鹰。

“杀光？”这种灭人种族的事情，甄诚想想就毛骨悚然。屠戮倭国人，甄诚心里或许还能找到借口和理由，但就因为自己的一点儿猜忌，就杀光整个诸葛家族，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算了吧！等到诸葛云鹏从一号的位置下来，诸葛家族也就兴不起什么大浪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甄诚权衡再三，准备暂时先放手。

“需要给江大山一个交代，也需要江大山给我一个交代！”下到卡瓦博格峰山脚之后，甄诚形如鬼魅般的向吉娃仁安峰疾行而去。

甄诚还记得自己跟江大山的约定，救回被雷蒙父子控制的江山、江军、江阳三兄弟。自己本来就是想先回燕京看看，折返回卡瓦博格峰之前，再去营救江山三兄弟。

哪里想到，自己回到燕京，就像一个巨人在深夜里掉进了沼泽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自己差点儿羁绊住身体出不来。

三座大山的饮食起居之地都大同小异，甄诚飘然进入江大山会客大屋的时候，江大山正在用滚烫的热水沏茶。

“来了！”看到进来的是甄诚，江大山像是看见自己的家人一样，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震惊，脸上也没有浮现出未看见江山等三个孙子的些微遗憾。

“来了！”甄诚礼貌的回了一句，坐在了与江大山面对面的一个位置上。

“哗啦——哗啦——”

高山之巅，想要烧开冰水很困难。所幸像江大山这样功夫高绝的人，可以用功夫烧开水自娱自乐。

“这高山上的生活，枯燥而又乏味！年纪大了，心反而不平静了！以前的时候，我打坐入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就亮了！现在可好，没事情的时候，一杯杯的喝茶，打发无聊的时间；一壶壶的冰融化成水，消耗着真气，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江大山一边给甄诚倒茶，一边自我解嘲的感叹。

甄诚默默的看着茶杯，看着那像游鱼一样的绿绿的茶叶在滚烫的沸水中飘来荡去。

“我的这几年，就像这茶叶，总是四处飘荡着。前一刻，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在哪里！我向往的就是你这样悠闲自在的煮茶生活！”

甄诚不客气的端起茶杯，微眯着眼睛，嗅闻了一下，然后陶醉的泯了一口，微笑着赞叹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赶上江老最好的一壶茶！”

“茶的好坏是看心情的，心情好，喝白开水都是香茶的味道；心情若是不佳，即使世间最好的香茗也索然无味！你深夜前来，是好心情呢，还是来我这里发牢骚，感叹人世艰难！”

“我是来道歉的！”吹了半夜的冷风，突然喝光一杯滚烫的茶水，这种感觉就熨帖到了四肢百骸，异常的舒爽。

“我们是合作关系，只要你想合作，什么时间完成都一样，何来道歉之说？”甄诚放下了茶杯，江大山的茶杯刚刚端起，两人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相互交换了动作，但双方的语气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前一阶段，我琐事缠身，没时间去野人山走一趟。这眨眨眼的时间，都快两个月了！江山他们三人被雷蒙控制已经三四个月了，我现在去野人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对于你，我不想隐瞒什么。我现在心里没底，不知道还有没有本事让他们恢复正常！”

江大山那苍老的右手，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很细微，如果不仔细的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这就是你的道歉吗？”

“算是吧！”

“根本没必要！”江大山看着甄诚，眼神由浑浊变得清澈，叹了一口气。

“江老为什么叹气？”看到江大山的苍凉，甄诚内心的那抹柔软被触动了，开口询问。

“上天注定的事情，人力改变不了！也许，从丹方消失的那一刻，我们江家就注定要没落了！”

江大山的脸上挂着哀伤之色，甄诚默默的观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你是个实在人！”江大山看了甄诚一眼苦笑道，“现在这个时代，不管在哪里，遇见你这样的实在人都不多！”

“江山他们出事了？”甄诚捕捉到江大山的眼神，看到了一幅血淋淋的画面。

“都死了！”江大山眼神中的哀伤变得浓重起来，语气平淡到冰冷的程度。

甄诚诧异的看着江大山，想要开口安慰几句，突然间又感觉自己找不到恰当的词汇。

“你下山后不久，我担心几个孙子的安危，就一个人去了野人山！”江大山没等甄诚开口询问，就自顾自的回忆起了那哀伤的画面，“我那三个可爱的孙子，浑身都是伤痕，眼神也浑浊的像白痴一样！深夜里，他们跟一群野人挤在一起，白天就光着屁股到处找野人做那污秽之事！唉——”

“你杀了他们！”甄诚知道，自己这样说，对江大山很残忍；但自己不这样说，让江大山说，更加残忍。

“人早晚会死的，我不想让他们清醒过来生不如死！一个人是需要有美好回忆做支撑的，如果清醒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噩梦般的过去，这样的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甄诚没办法赞同，更加没办法点头。自己当初跟江大山约定的时候，没有冒然承诺一切，心里隐藏不说的，其实就是这意思。

“你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可惜的是，我们江家已经没有与你合作的资本了！”

江大山的脸色很苍白，声音很悲凉，一种人生末路的感觉在房间里弥漫。

“何必呢！”甄诚苦笑，看着江大山，很是不解的慰藉，“虽然很难忘记，但以江老的胸怀，应该能做到吧！”

“不了！不想再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了！”江大山感激的看了甄诚一眼，毅然决然的说道，“我们江家作为护龙一族，真的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以前的时候，就是炼丹，为古武联盟做幕后的事情；等到我大哥做了华夏国的一号，算是为江家光耀门楣了，哪里想到，又是那样凄凉的收场！罢了，我们江家的人都累了！诸葛家族如日中天，黄家的靠山实力雄厚，而我们江家，还有什么呢？”

“古武联盟已经解散了，你们三大家族也不再需要承担保护华夏的任务了！”甄诚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江大山。

“这我就放心了！我早料到了，但却想到会这么快，谢谢！”江大山站起身，郑重的给甄诚鞠了一躬。

“使不得！”事发突然，甄诚想要躲闪都来不及，红着脸尴尬的摆手。

“真的累了！守护这么大一个国家，要承担的心理压力巨大！如果没有大本事，承担这么大的任务，更是寝食难安！你知道，我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知道！”江大山很可怜，甄诚接口安慰。

“你不知道！”江大山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洪亮，“我每天从睁开眼一直到闭上眼，想的都是修炼的事情，想的都是怎么让单薄的江家变得实力强横。当我看到江家子弟一点点成长，整个家族一团和气，有了希望的时候，上天又残忍的拿走了这一切！我的一生的血汗啊！为了江家兴旺发达，我从懂事开始就过着像和尚一样的生活，这哪里是你能理解的！现在好了，我们江家终于解脱了！”

“江老，我可以安排江家的——”

“不！”江大山没有等到甄诚说完，大声决绝的摆手，示意甄诚不要再讲下去。“江家世代为了华夏，即使离开，也一定要轰轰烈烈！”

“明白了！”甄诚点了点头，感觉很残忍，但好像自己只有这样说，才算是对江大山的尊重。本来想向江大山解释一番，哪里想到，自己前来居然是送行，再也不可能见面的那种送行。

“江洛和姜丽琪的事情，我听几个儿子讲过了！江洛风流，江家应该不用担心没有血脉延续！看在我的薄面，希望你将来在江家最困难的时候，能够施以援手！”

“一定！”甄诚没有拖泥带水，回答的异常干脆果断。

“这个送给你吧，做个纪念！”江大山把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紫砂壶推倒了甄诚面前，苦笑着说道，“这是江家最值钱的东西了，从来都没有丢过！”

“这——”甄诚做梦都想不到，大家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丹方，居然是一把普通的紫砂壶。突然接受这样的馈赠，甄诚有些难为情。

在大山里长大的甄诚，最在乎的就是公平。

“我那二儿子，从小就喜欢占卜！这一次，他去了一趟燕京，发现那里有魔气泛滥！按照他的推断，不出五年，华夏国就有大祸临头！魔族已经有几百年没出现过了，现在突然出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再加上欧洲的骑士联盟和野人山上的魔巴，你肩上的担子不小啊！”江大山像个长辈一样，慈爱的叮嘱。

“罢了，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我天天盼你来，那样我就可以解脱了，以后我可以天天都睡个好觉了！哈哈——”江大山说完，大笑着站起身。

甄诚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恭敬的站起身，眼角有些湿润。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苍凉悲壮的易水歌，在旷远的吉娃仁安峰响起，由一而三，由三而百，响彻整个夜空，而杀气却向野人山之巅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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