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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86年,长期致力绕过非洲寻找东方航线的葡萄牙航海家迪亚士,在他的航海日志里首次提及开普敦半岛。虽然绕过非洲的壮举发生在两年之后,但说明葡萄牙航海家们早就注意到了开普敦在东方航线上的重要地理坐标。
如一支蝎尾般的山脉半岛以优雅的角度刺进大海,这个山脉半岛远远望去,就莫名其妙地被葡萄牙想象为一张长长的平桌,于是“上帝的餐桌”成为了开普敦半岛的美誉,“桌山”也成了开普敦的另一个称谓。
但开普敦真正被欧洲殖民者加以利用,还是17世纪中期的事了。165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开普敦建立据点,准备经营为一处航海站,为往返欧洲和亚洲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提供食物补给。同时,开普敦也成为公开记录的大航海时代首批有亚洲人定居的非洲殖民点。1654年,十几位华裔农夫被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送到了开普敦,他们将负责耕种农作物。华裔农夫的勤奋和坚韧,与当地懒散的黑人和那些发配到这里的欧洲囚徒形成了天壤之别,让荷兰人大赞不已,之后的年月里,华裔的身影也渐渐在非洲大陆散布开。
大西洋跳棋计划的第二阶段,在1627年的6月份提前发动,早就对航线进行过精密勘探的华美国海军为前导,超过10艘商船携带着大量陆军和建筑工程队随后跟进,浩浩荡荡地开赴非洲的最南端。
在国家的行政版图上,这里已经提前改名为“南山半岛”,半岛北方的后世开普敦湾被命名为上湾,半岛东南的面积更阔轮廓更漂亮的海湾被命名为下湾。即将建立的南山港,就位于天然良港的上湾海岸。也就是后世的开普敦港。
经过蝴蝶岛洗礼。又多次参与蝴蝶岛周边小岛抓捕加勒比土著劳役的作战。外籍军团士兵们咆哮着粗鲁口号的驾轻就熟地冲上了陆地。他们洋洋自得,亢奋而警惕,不过迎接他们的并非土人的长矛石斧和木弓,也并非惊慌失措四散而逃的背影。
一个科伊族黑人小孩牵着一头牛好奇地站在离海岸不远的山坡上。打量着这些精力过剩又敏感脆弱的外来人,笑得格外天真,身后的大牛也悠闲地继续啃着青草,仿佛一切都那么正常。
南山海外领的建立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当地黑人的热情帮助。这种17世纪版“共荣圈”镜头让登陆的穿越众在很长时间内都难以适应。只需要一把半成新的铁锹,就可以从科伊人手里换到一头健壮的大黄牛或几只肥溜溜的羊羔,一小袋精炼白糖,更可以从布西曼人手中换到还没有闭气的一大堆新鲜野味。
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狩猎民族,包括科伊族人在内,整个开普敦地区的土人都是温而热情的黑人部族,他们似乎并不反对这些从海上闯入的陌生人成为他们的邻居。被《曼城周报》随军记者笑话为“被迫害妄想症”的南山海外领登陆大作战就这样戏剧般的半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虽然这里是迄今距离本土最遥远的海外领土,从最近的蝴蝶岛双子港市出发,运输船队都要经历半个月的航行才能抵达南山港,但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激烈的争执和血腥战争。南山海外领以让人惊讶的和平状态进入了稳定发展期。一大票子的军事支出奇异般的节省下来,国会更是弹冠相庆。
慷慨的黑人部落贸易。不光让南山海外领圈走了周边大量土地,南山港也成为目前唯一一个建设初期就不需要自己发展畜牧业就能获得稳定牛羊供应的城镇,以科伊人为首的当地游牧部族那古老的传统畜牧生活方式开始养活这里的华美国人。
一年以来,南山港已经成为拥有超过2000市民的港口城市,但太过偏远的距离,也导致这里的国内迁居老国民数量很少,全市人口中只有不到20属于移民3年以上的国内迁居老国民。但华裔人口比例却高达70以上,原因就在于去年度送达的大明难民有相当数量被安置在了这里。
南山海外领并非后世南非矿产资源最丰富的地带,让指望在这里大发横财的资本家们大失所望。除了有限的几处金属矿和煤炭资源外,基本上很难在这里获取上档次上规模的工业矿石原料,所以一眼望去,整个南山港的周边地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近代文明大农村。
除了少量的轻工业和船舶维修业,南山港的发展方向从一开始就定位在远洋贸易和航行补给站枢纽的位置上。为支撑将来的跨洲际航行补给,南山港的农牧发展被提到了相当高的重视程度,所以这里的居民无论是欧裔还是华裔,大多是农夫,他们承包经营着南山港东郊河流平原上若干个国营农林渔牧集团的农场。
1628年7月13日,周四。
此时的南山海外领,天气较冷,不过平均气温也在10度以上,而且适逢雨季,空气清爽湿润。今天,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南山海外领地方政府成立一周年,且改换新门牌的庆典日。一大早,市政府的小广场上就举行了一次简单的升旗仪式,驻本地的海陆军代表都参与其中。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已经用了一年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南山市政府”的牌子被摘下,然后一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南山海外总督领”的新牌随即挂上。虽然只是多了几个字,但明眼人一下就能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已经改换身份,从市长变成第一任南山总督的吴元一,此时笑呵呵地对着来自《曼城周报》的记者介绍着南山总督领及南山港的发展规划。
吴元一,今年已经40岁了,穿越大灾难前是只是一名普通的码头拖车司机。穿越建国后,曾在国营能源矿业做管理。一度还是众议院一个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议员。
不过熟悉吴元一的人。都知道这个只有高中文凭的男人非常有野心。建国之初。就对不满35岁不能参选参议院而公开闹过,因为当时他才刚满34岁。转为参选众议院议员后,又公开宣扬奴隶合法化,一直谋求《外籍劳役输入法案》的立法推进工作。应该说。蝴蝶岛的打擦边球行为,就是当时身为众议院议员的吴元一在背后鼎力支持的结果。
明年就是国会两院的换届选举年,但在这个时候,吴元一忽然辞去众议院议员身份。前来南山港担任领衔职务,倒让人不由得感到意外。不过再转念一想,吴元一所奉行的国家发展思想,不正是在这个非洲最南端的富饶之地最容易实现的吗?
蝴蝶岛的资本家们已经在变相的奴隶劳役合法化中尝到了甜头,但终归只是一个面积小小的加勒比海岛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块远洋贸易中转站和军事基地,本地资源只能算矮子里面拔高个。南非可就不同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国家在南部非洲的势力扩张势必大大超出南山领的范围,而南非又是全球最瞩目的矿产资源丰盛地。要开发这里的物产,显然以国内的企业人力是根本无法实行的。周边的黑人土著人口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大大超过国内的人口。
吴元一还曾是国营能源矿业集团管理层里大力推进和私企合作创建矿产项目的核心人物,深受国内几大工业寡头的追捧。如今他就任第一任南山总督,其政治经济意图非常明显。不过吴元一还是在今天的庆典上发表了简短的谈话,抛去他曾经的激进态度,一通拐弯抹角的行政发展思路是说得非常漂亮。
“海外领变成海外总督领,其实是从南山港的狭义定义扩展到整个非洲南部地区,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国家行政特区,针对当地的实际情况有选择性的执行一些符合当地特征的内政政策和相关法律法规。在这一点上,南山港和百慕大双湾市、蝴蝶岛双子港市将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万事开头难,我们要抓住历史机遇,打好根基,为国家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话确实说得很到位,但在场的陆海军代表们,都嗅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如今的南山港十分的平静,这种和平环境让南山港的发展速度并不亚于其他几个海外领,但吴元一那隐藏在微笑下的野心所代表的国内部分人的心思,基本上昭然若揭。
也许若干年之后,南山总督领在羽翼丰满之时,就会露出它隐藏已久的獠牙。
曼城市南区,政府行政区。
长期经费拮据,临时凑合已经使用了好几年的国家政府内阁行政大楼,终于在1628年的春季由内而外大变了样。基础改建外加内外装修,“气魄”二字总算和这栋大楼的国家地位挂上了点边。
外交部长办公室里,苏子宁正两脚挂在书桌上,翻看着自己老婆书写的外语教材草稿,并不时对某些小瑕疵画出修改的意见。
“听说前天总理找你单独聊了?”
门突然开了,只见严晓松大步走了进来,门关上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了香烟点上,美美地抽着。
“喂,我的办公室也属于禁烟办公室,尊重一下好不好?”苏子宁撇着嘴,忍住戒烟以来的心瘾,发出了半哀嚎般的不满。
“看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严晓松嘿嘿一笑,把才抽了几口的香烟丢进了烟缸,这才坐到了苏子宁的对面。
“你不是打算带老婆孩子在亚速尔多待些日子吗?怎么提前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苏子宁看着对方略微带着血丝的双眼,知道对方这次在亚速尔的外交谈判肯定很辛苦,但嘴上还是不冷不淡地说着。
“剩下的事已经让史文博去接手了。”严晓松舒服地在椅子上摊开身体,双眼望着天花板,“刚才我听说了,南山港改为海外总督领了,又是你的鬼主意吧?”
“别老是给我栽赃好不好?这只是代表大多数人的心里意愿。”苏子宁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想。打荷兰人贩运第一个大明难民、蝴蝶岛买进第一个‘雇工’开始。这个魔盒就已经打开了,海外殖民地经济模式不可避免。我敢说,至少在两年前,国会就已经准备充分。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而已。”
“所以你早就知道大西洋跳棋第二阶段会产生这么个怪东西。难怪有段时间代伯童一直偷偷问我,你当时在蝴蝶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只能装逼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严晓松点点头,对对方远比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表示钦佩。
“你就是来专门赞美我的?”苏子宁嘿嘿一笑,把一截信纸搓成的假香烟叼在了嘴上。以转移自己的烟瘾。
“老苏,你不觉得这是在走历史回头路吗?还是说,你开始回到保守路线上了?”
看着苏子宁故作轻松的笑容,严晓松从一边的书柜上轻车熟路地摸出了一瓶隐藏很深的葡萄酒,两人各倒了一杯。
“呵呵,还行,至少不算标新立异,属于历史轨迹之内。”苏子宁接过酒杯,笑笑,不置可否。几秒钟后。又露出了一丝隐忧,“我们只能从大方向去算计这个历史。今后是否顺利或者尾大不掉,确实不好说了。”
“这么说吧,以后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地方被我们控制,全面染黄或许不是多大问题,但是投入精力全盘照顾发展是不可能的。那它们必然也会成为今后本土发展的提款机、战略棋子、资源供应地、产品倾销地。当一个遥远领地的政治经济在为本土做出重大牺牲后,必然会产生许多不可控的问题。也许一开始就让它们地位特殊些,还能让人有个心理准备。”
苏子宁说完,端起了酒杯,用眼角偷偷观察着好友的表情。
严晓松慢慢点着头,明白了苏子宁的担忧,更明白对方自打周可民牺牲后,这些年来越来越表现出一种“不自信”的原因。
“不过也没啥,我们不也是其中一份子吗?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本身就是我们为这个民族做出的开枝散叶行为,还怕今后弄出一片森林?以后再多几个这样的国家,也未必是坏事。我倒希望多少年后,我们也能有无数个‘英国’铁杆小弟在身边呢。”
似乎是想通了,严晓松舒服地将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表情恢复乐观轻松。
“嗯,只要跟着我们走都好说,要是跟着…严晓松,要不我们提前整个第一岛链出来?”苏子宁没有那么乐观,眉头微皱。
“打住!这些问题现在别想!别把自己真当政客了!你个祸国殃民的家伙!”严晓松差点一口酒吐出来,发出了剧烈的咳嗽,赶紧抹着嘴角站起来整理胸前的酒渍,“苏子宁,这些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再跟着你混,我怕有一天会被流放!”
“哈哈,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苏子宁一乐,指着好友那被酒呛得通红的脸,笑出了声,并没有关严的房门外,走廊上几个女性文员都投过去好奇的目光。
“好了,说正事吧,协议已经签署好了,我第一时间把正本交给总理了,就看国会什么时候通过。”严晓松扯掉被葡萄酒弄湿的领带,露出认真的表情。
“嗯,代伯童昨天也从圣萨尔瓦多发回了协议,问题应该不大,这个结果是目前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小口泯着酒杯里的液体,苏子宁也把自己这边的进展说了出来。
“另外,这几个月你在亚速尔没回本土,所以有个事情你必须有个心理准备,我猜大明出事了。”刚把手里的外交协议文本递给严晓松,苏子宁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死死盯着好友的双眼,一字一句说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严晓松一愣,几秒钟后,才仿佛被揭穿了一样,露出复杂的表情。
南山港在建立之后的一年里,是所有华美海外领中唯一一个有进港限制的港口。除了运送大明移民的船只,只有得到华美海军允许的外籍商船,才能进入港口补给或贸易。而每个月非华美籍欧洲船只的进港总数也限制在了可怜的5艘。这样的政策从通达葡萄牙人之日开始。就引起葡萄牙西非殖民地总督和巴西殖民地圣萨尔瓦多总督的强烈不满。
本来在葡萄牙人眼里“整个非洲南部”都是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华美国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插了进来,显然是蓄谋已久的。而且南山港的地理位置又是那么敏感,不出现则罢,一出现就等于在印度航线的要害上打进一颗大钉子。不得不让葡萄牙人产生警惕,甚至自诩为葡萄牙“家长”的西班牙都为此提出了强烈质疑。
归根结底,还是提前了几十年出现的南山港的地理位置太优越了,再加之华美国港口的经营能力远超17世纪的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往返美亚欧的船舶能在这里获得跨印度洋和南大西洋航行的“高级buff”。如果欧洲国家能无限制地利用这个港口,那等于把整个东非和亚洲的欧洲殖民入侵进程加快。
用这条航线从大明帝国拉走几十万人或许九牛一毛,但从西方涌进远东的欧洲人哪怕比同期历史上多出几千人,会在东方引发多大的影响就很难说了。蝴蝶翅膀无法避免,但不能乱扇,所以苏子宁等外交官是硬顶着压力,活生生的拒绝了“盟友”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无限制开放南山港的要求。
几大欧洲国都不是傻子,除了正忙于三十年战争的西班牙相对平和了些外,把东印度当成命脉的葡萄牙嫉妒得无以复加,关系再亲密也抛了桌子。甚至拐弯抹角暗示如果不给予葡萄牙商船开放南山港特权,就要终止和华美国在远东的合作。随着消息的扩散。连英格兰人和荷兰人也猛然觉察到了南山港的存在和极大价值,也厚着脸皮跑上门阴阳怪气地说了许多烂话。
虽然谈判地各不相通,但态度都基本一致,这一差点引发连锁反应的外交风波,最终还是让华美国外交部做了妥协。谈判持续了大半年,一直到1628年夏天,最终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和葡萄牙以及西班牙在巴西圣萨尔瓦多签订了《圣萨尔瓦多贸易协议》,华美方的签字人是巴西暨西非总领事代伯童。
按照《圣萨尔瓦多贸易协议》的规定,作为华美国“最亲密的战略合作伙伴”,进入南山港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船只将不再受到限制,但排水量超过300吨的船只必须缴纳双倍的船货税,运输移民的船只则享受船货税大幅度减免政策。
差不多同时,在严晓松的主持下,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与英格兰、荷兰的谈判也在亚速尔的英雄港完成。《美英荷亚速尔贸易协议》规定,往返亚欧的英格兰和荷兰的船只必须在亚速尔美租界申领购买特殊的入港证,才能在南山港停靠,并缴纳双倍船货税,而没有证书的则会被拒绝进港。一船一证,入港证不限定作废时间,但有进港次数限制,用完额度必须重新申领,这种资格证书让欧洲两国代表一时感觉非常新奇。
这种模式,一方面可以大致了解英格兰和荷兰这两个东方贸易大国的远东船只派遣情况,另一方面可以无形中促使这三个国家在前往远东的过程中顺带着对亚速尔美租界输入更多的商品原料。
用经济手段从侧面来降低南山港对17世纪东方航线的蝴蝶效应,是一种万不得已没有办法的办法。具体效果如何,以苏子宁为首的外交部官员们都不好把握。
收获最大的自然是英格兰和荷兰,虽然双倍船货税听起来还是蛮肉疼的,而且他们也未必非要停靠南山港。但华美国的南山港一旦存在并加以利用,可以让整个东方航线的安全和便利性上升一个档次,打破葡萄牙在这一地区强势了上百年的航线垄断,其长期效应又岂是那点点船货税能比的。
一直遥控着谈判过程、早就猜透对手心思的苏子宁,一度认为自己走了一步很糟糕的棋,华美国就好像在为全欧洲做了一次影响亚非殖民格局的义务劳动。不过按照历史惯性的原本认知,葡萄牙、荷兰以及英格兰三家致力于东印度殖民贸易的国家,也许会因为南山港的开放,从而在印度洋和东南亚血拼地更加激烈。
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南山港从海外领直辖市的地位改为海外总督领后,也是为以后的亚非海上格局做棋。逐渐拥有更多地方自主权的南山总督领,迟早会有一天成为遏制欧洲殖民运动东扩的“关隘”和焦点,而其上的华美国在保持核心影响控制力的同时,也可以尽量地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