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西点镇自行斟酌举行外,新年除夕的国家庆典现场预订在了长岛新区的北商业街广场上。
农历新年节日,正式采用了明代的名称——“正旦”。对于穿越众来说,“春节”一词已经从小到大习惯了,但国会里的部分文青们死咬着复兴华夏的名头不放,又考虑到明朝移民的认同感,才不得不把两个名词都列入国家春节的法定节日名。
端午定为夏节,中秋定为秋节,冬至定为冬节,正旦就是春节了。
曾经一度被居民们视为“大晒谷场”的宽阔广场四周开始陆续进行装饰。由于各大企业的慷慨捐助,本次新春庆典的举办费用解决了九成,所要付出的回报,就是在广播的时候一定要加上“鸣谢”…
4000出头的明朝华裔移民,总算在这片荒芜的北美土地上展示出了属于他们的风俗魅力。家庭主妇们的巧手让自家公寓住宅的门前多了许多漂亮的装饰,少数几个会写字画画的老工匠,被一群群前来求对联讨春帖的居民们围拢。
一时之间这些曾在东方土地上最为常见的过节物品,居然成了现在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春节期间最抢手的东西。
喜气洋洋的对联一贴,两盏大红灯笼一挂,带着许多现代简约风格的公寓就有了更浓的东方气息。
对联、桃符、春帖、爆竹、米粉年糕之类的传统事物,也引起了欧裔居民的极大兴趣。在淡化文化信仰差异的长期政策下,欧裔居民也享受着春节的假期,同时也带着凑热闹的心情在模仿参与这些华族人最为看重的节日。
各大企业今年度的春节福利,依然听从政府的意见,选择了政府民政部发行的代金券。按照盈利程度不等,无论华裔还是欧裔,每个企业都发出了价值5到10美元不等的春节过节费。
据说攀比企业福利,也成为了各大企业资本家之间暗暗较劲的手段,毕竟现在有经验的中高级技工熟手还很缺,能让自己工厂的技工出去炫耀一把,也许未来什么时候就能拐过来一批好手。
这次总算没让财政部长刘鑫继续郁闷,简单的街头调研发现,明朝华裔居民的消费终于在临近除夕一周前达到了一个高峰。不光杨雯雯的平民档次服装大卖特卖,从加勒比海地区进口的大明丝绸和布匹的销售也非常火爆,虽然价格依然比大明贵了一倍多,但一年就看着这一天的华裔移民们显然比他们在故乡时豪爽了许多。
本土大棚蔬菜不光昂贵,而且数量也是远远无法满足市民需求的,百慕大岛双湾市此时显示出了它的威力,第一批种植产出的蔬菜瓜果装了整整一船运到首都,让这个春节的餐桌上增添了更多的绿色。
廉价的玉米酒和朗姆酒,昂贵的进口葡萄酒和白兰地,本地产的果酒,都成为了市民们敢于出手尝鲜的东西。
国营农林渔牧集团下属农场里的一批猪牛羊也恰当时分投入市场,价格虽然比平时高了一些,但几乎每个肉铺里都能当天销售一空。
保守估计,连同欧裔家庭在内,春节前一周的家庭平均消费就超过了15美元,而且这个势头还会延续至少半个月。
天公作美,1623年1月31日,周二,前夜的风雪过后,除夕当天的天气异常晴朗。
每条街道的积雪已经被铲进排水沟,从白天开始,爆竹声就没有断绝过。长岛新区北商业街广场上的广播,从清晨开始就回响着喜庆的东方乐曲。许多在近现代才诞生的新春民乐让路过的明朝华裔市民们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除了坚持岗位的警察部门和军队,几乎所有的政府部门和工商企业都宣布进入为期一周的春假。
政府的除夕茶话会在国会大会礼堂召开了,各部门的职员都齐聚一堂,以团结友爱互助的精神风貌完成农历旧年最后一天的政府机构大团圆。
欧裔的文员们好奇地参观着礼堂四周墙壁上的各种贴纸和春图,而穿越众们,则围着礼堂中央几张会议桌连起来的大大长桌。
长桌上铺着宣纸,几位老人都在挥毫泼墨,或作画,或题字,引起一众伪文青们的拍手。
这个时代,家里不就缺这些吗?没有历史名人手稿,能骗得了国会或政府一帮老家伙的几幅墨宝,也许也能传家呢!
“哎,过奖,过奖!斗胆执笔,贻笑大方啊!”
最高法官钟进山的书法最过硬,一副“冬去春来辞旧岁”的草书,得到了总理齐建军的极大赞誉,乐得钟进山老人连连谦逊摆手。
“好字,好字啊!我观昔日王羲之,也不过如此!钟阁老之书,龙蛇腾跃,鸾翔凤翥,堪称世间少有!”
一看总理都表态了,身为华裔移民事务管理司的童生常昆,赶紧在一旁摇头晃脑地点评着。说着,还故意用手在宣纸上方左右摆布虚晃了一番,一副品书识字的文坛巨匠的风采。
如此露骨的马屁,让钟进山老人一愣,老脸都红了一半。
另一边,参议院议长刘老苍劲有力的“民安国泰树新风”也完成了,这次,就连不懂书法的苏子宁都忍不住拍起了手。
“哎呀…”
常昆又是一阵惊讶,手颤抖着指向书桌,缓缓绕了一圈,涨红着脸,倒吸了口冷气,然后整理衣装,毕恭毕敬地对着刘老写下的宣纸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惹得刘老钟进山等人面面相觑。
“笔酣墨饱、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刘阁老忧国忧民之心跃然纸上,殷切治国之情油然而生,常昆为官正应时刻谨记此书!厚颜恳请阁老下赐此书,常昆必定悬于正厅,日日反省!”
“司台大人高见!刘阁老堪称当世之范仲淹!”
一片手掌声响起,那是常昆手下的四个跟班在造势,常昆满面红光的四面拱手让礼,颇为自得。
常昆那做作的动作和表情,实在是和现场的穿越众们格格不入,不过终归说出来的都是动听的恭维话。
“严晓松,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么个极品?以前还觉得我们两个算能扯的…”苏子宁捅了捅身边的青年,轻声说着。
“嗯,是个节操含量较少的货,回头我给他说说。”严晓松也一脸无可奈何。
“我看不错,是个能跟的上形势的人。改掉一些毛病,还是很有用的。”苏子宁嘿嘿一笑,就停住了口。
常昆本人在一阵谦虚后,也开始做画了,一副水墨山水图,狂笔挥毫,功底居然不差,一众人看得聚精会神。
终于入夜了,春节庆典广场,八盏拆自海船的探照灯的光柱被作为了庆典射灯,在广场上空架起了一座光桥,广场四周的路灯都临时牵上了一组组扎成团的节能灯,如一朵朵盛开的光之梅花围绕着广场。
远方的长岛新区陆军营地里,六门烟花迫击礼炮一字排开,开始释放烟花。没有现代烟花工艺,基本上全是黑火药性质的礼花炮,颜色虽然少了许多,但气势是足了。
许多在广场看热闹的明朝华裔或欧裔居民,都被夜幕之上展开的硕大光团和隆隆轰鸣给震住了,继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国威浩荡,气贯长虹!”
常昆带着家眷,在人群里又赞叹开了。他的话,在四周的明朝华裔移民里引起了一片应和点头。
别的不说,仅仅就这个排场,在大明哪能见得到?那非油非烛的“天灯”,无人自鸣的“音鼓”,哪一样不是稀罕物?
更好玩的开始了,一群身穿彩色露肩长裙的欧裔少女冒着零度严寒,排着整齐地队列跑进了广场,在广场播音器的欢快节奏音乐伴奏下跳起了群舞。
又是扭腰展臂,又是挺胸甩腿,看得广场四周的一众明朝大老爷们各个脸上臊呼呼的,连欧裔居民们也瞪大了眼。
“啧啧,国风爽朗,士民宽舒。我观之,似与唐时大明宫霓裳凤舞有所渊源!”
常昆也愣了,想了半天,还是凑出了一段好话。四周的居民们又是一阵嗯嗯点头。
不知这次春节除夕庆典的节目主办者,曼城市广播电台的程大熊听到这些后,会不会当场摔个跟头。
群舞节目结束后,接着就是几个欧裔客串演员的小丑杂耍,引起了围观民众的阵阵欢笑。
然后一场军方士兵表演的群鼓,又震慑了围观国民。数十面牛皮大鼓整齐地敲打着后世的著名鼓曲《中国龙》。轻重结合,紧慢交错,华韵澎湃的鼓声和士兵们整齐的呼喝浑然一体。
最后的鼓声落下,所有的在场国民都发出了轰天欢呼。常昆猛然觉得自己手心一凉,才发觉刚才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如今手心全是汗。
“虎贲护国疆,建功万户侯!大丈夫当如此啊!”常昆暗暗赞道。
音乐又起,这次风格明显不同了,悠扬舒缓,还有声声笛声,然后突然小号和鼓点伴奏四起,节奏感十足。这次没有上场演员,而是直接从广播电台的播音室里进行的音乐现场直播。
问世间什么最美丽,爱情绝对是个奇迹。
我明白会有一颗心,在远方等我靠近。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直觉会给我指引。
若是爱上你,别问什么原因,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我要找到你,喊出你的名字,打开幸福的盒子。
让我找到你,就从那一刻起,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动感十足的《我要找到你》,是珍妮苦练了近一个月的新曲。且不管主题是否和这个除夕有关,歌词在这个时代有多羞人,珍妮独特的细柔声线在快节奏下居然另有一番甜蜜。
无论是华裔,还是欧裔,都被那甜蜜蜜的欢快歌曲带起了情绪,忍不住纷纷跟着节奏拍着手。
“民情热炙,万人共心,我华美国朝,不简单啊…”
看到身边的大女儿,居然都跟着在一边小声学唱着,常昆也禁不住微微颔首。
西点镇军事要塞里,被帆布围绕的操场上,数百官兵都围坐在中央大篝火四周,静静听着广播里的欢快歌曲。
步枪、迫击炮有序地架在士兵们的跟前,甚至最新装备的大个头“管风琴”37管排管机枪都阴森森地矗立在场地一侧。
即便军纪严整无人轻易出声,但几乎每个士兵都随着节奏整齐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我要找到你,喊出你的名字,打开幸福的盒子。让我找到你,就从那一刻起,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斯科特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人堆里轻声学唱着,眼里的广播喇叭似乎又浮现出了珍妮那腼腆的微笑。
剧烈的鼓掌声四起,华裔、欧裔或印第安裔士兵都发出了整天的欢呼,一个个拼命地拍着手,军官们也笑呵呵地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彼此碰杯。
“珍妮就是我们西点镇的公主,是女神!”当兵一年半后的乔纳下士,胆子比当初大多了,居然举着自己装满葡萄酒的水壶站了起来。
几十名来自西点镇的士兵也同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还把斯科特从地上拉了起来。
“真好听!用马卡洛夫下士的话说,这妞很够味儿。乔肆,你怎么看?怎么没听见翠丫当年也唱曲儿啊?”看着欧裔战友们在起哄欢呼,于山喝了口水壶里的辛辣玉米酒,雾蒙蒙地看着夜空嘀咕着。
“得了,你学啥都慢,就学下士说话最像!”乔肆啃着玉米棒,白了同乡一眼。
“如果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有肉有饭有衣服穿,当然,训练不算!”于山抢过了对方珍爱的玉米棒咬了一口,硬把自己的酒塞了过去,“你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去打仗了,凭什么大过年的要选上我们啊?”
“马卡洛夫下士说,全是因为我们连有个爱抱怨的白痴…”乔肆也学着马卡洛夫的表情,故意摇着脑袋。
“停!我是为我们的小命抱怨好不好!”于山一气,抢回了酒,气呼呼地看着对方,然后低下了头,“万一我死了,乔肆,你要帮我立块碑,以后好让我娘能找到我…”
“丧气话,没听斯科特上士说过吗,那些土著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当年他们几十个人就打败了几百人呢!看那个,叫什么来着?二胡还是琵琶琴?”乔肆扭头四处看看,指了下远方的“管风琴”排管机枪。
“真笨,那叫‘管风琴’排管机枪,啧啧,上次训练,可把我吓坏了,哈口气的功夫就打出十几发子弹呢!”于山终于找回了优越感。
“嗯,对,管风琴!有几架那玩意儿,我估摸着就是关外东奴的骑兵都上不来呢!”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对着场地一侧的武器瞎乱歪歪的时候,广播的喇叭里又飘出了全新的音乐。
在几种金属打击乐器的伴奏下,这是程大熊自己拿手的笛子独奏《雪中情》。
悠扬而清灵的笛声,在夜空中回荡,穿透了密林重山,缓缓朝北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