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名叫乌云素,李诚中回想她的谈吐和气质,立刻便联系到了乌氏身上。:..
“乌氏?中京乌氏?”
乌云素点头:“太傅是妾之祖父。”
李诚中恍然:“原来是左监门卫大将军乌彦青之女?乌荥力是你…”
乌云素道:“乃妾之嫡兄。”
李诚中想了想,又问:“原来是大家闺秀,怎的却来服侍我?是谁逼你来的?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乌云素摇头,轻咬嘴唇,扭捏片刻后忽然跪下道:“还请都督宽恕,是妾自作主张。妾一直随祖父在上京居住,昨i在道旁得瞻都督风采,又听说了许多都督的英武事迹,是以心下仰慕。妾与杨王妃是罗帕交,所以…所以昨夜擅自入宫,请求王妃成全,怨不得旁人,全是妾…”
李诚中又问:“那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
乌云素眼眶微红:“妾不知…妾愿终身不嫁…都督若是不喜欢,妾便回去,偷偷的,谁也不说…”
李诚中叹了口气,良久,方道:“你啊,以后做事情多考虑考虑,要是我今夜之后就离开上京呢?或者不再招你侍奉呢?刚才要是我不问,恐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乌云素一脸决然:“妾想过的,如果真是如此,妾便认命就是,只能怪妾蒲柳之姿,不入都督法眼。但妾实在是想当面见见都督,不求别的,见一见就好。就如昨夜,妾能和都督单独在一起,一整夜都在一起,单独的,真是好生欢喜!”
李诚中无语,原来是自荐枕席,看来古代也有追星族,而且竟然追的还是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忍不住飘飘然啊。他见乌云素神色凄楚,心下一软,将她扶了起来。道:“今i你便回去…”
乌云素一呆,眼泪就掉了下来,点头哽咽:“是。”
李诚中一笑:“你想哪儿去了?别哭,回太傅府上呆着。回头我让人去你家提亲。不过事先说好,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了,而且琴棋书画样貌舞蹈也都很出色,你去了之后要管她叫姊姊。”
乌云素破啼,她从小也是娇惯出来的千金。也不顾及礼数了,边流泪边笑,还不停捶着李诚中的胸膛:“都督真是…话也不说全…妾适才真是伤心死了…”
捶了几下算是出了气,乌云素又转着圈的整理自己的衣裙,口中道:“恩,妾这就回去,等都督提亲。都督放心,妾自幼也是吃过苦的。琴棋书画也都懂。定能和那位姊姊说得到一起去。对了,妾还喜欢骑马打猎,不知道营州有没有猎场?妾的箭术也不错,都督恐怕不知道,妾亲手猎到过野狼呢!大人和兄长都夸过妾,说妾能当女将军。到时候妾还可以随都督出去打仗!啊,草原风沙。边塞征战,妾可以去看看了。岑参军、高将军他们去过的地方,妾都可以去看看了,妾真是欢喜!嗯,对了,过去后,妾也明白礼数,不会和正室争风,那位姊姊叫什么?妾一定相敬有礼,都督放心就是。”
看来是个被唐诗勾走了魂魄的追星族,李诚中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往外走:“她叫婉枝,我家里没有正室侧室,所谓‘众生平等’,哈哈。”
出门就撞见了等候的钟韶,李诚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老钟,昨夜如何?可曾风流?”
钟韶没好气道:“哪里有闲暇?昨夜忙着布置诸军驻地,巡查各门值守,重申军法军纪,折腾得够呛。那个王太弟倒是弄了两个女娘来侍寝,某一倒在床榻上便睁不开眼了。今i一早还得赶着起来,处理各种军务。”
李诚中不禁有些赧然:“呃…辛苦老钟了,某倒是躲了会儿懒,抱歉啊,哈哈。”
钟韶道:“都督说哪里话?你是全军之主,考虑大势便可,这些细微末节都交给弟兄们才是正理。再说了,伐国之功是多大的功勋!都督享受一夜也是无可厚非的。说实话,都督一年多以来的辛苦,弟兄们都看在眼里。”
李诚中有些诧异:“老钟,话说你今天话不少啊,怎么转xing子了?”钟韶向来是个冷言冷语的人,今天居然发了那么一长串感慨,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钟韶一怔,想了想道:“或许是咱们基业大了,要处理的事情多了,某也不知不觉话多起来了。当初咱们只有二十三个人,如今竟然掌控一国了,几万大军的事务,都要一一吩咐到,这两天嘴皮子都干了。都督这么一说,某才想起来,这两天说的话,恐怕比去年加起来还多,呵呵。”
李诚中安慰道:“不是有下面的虞候们吗?很多事情交代下去就完了。”
钟韶道:“多亏了都督创立的咱们这套营州军体制,有那么多人一起帮忙,这才能将诸事打点下来,若不是他们,某恐怕累死也管不过来。”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皇城南内的政事堂,除了营州军方面的重要人员外,监国大封裔、大相裴頲、太傅乌度及高、杨、李等诸军大将都齐聚于此,商议李诚中所提的“立宪”一事。
李诚中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次渤海国发生变故,经过深思,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之所以会出现国体动荡,其根本还在于渤海国各方新旧势力之间权限的不明确。渤海国虽然官制和模式都仿照大唐,但其权力的构成在实质上近似于魏晋南北朝乃至隋代初唐之际,国中势力由门阀士族牢牢把持。这种把持是以惯例或者习俗来达成的,并没有明确的法律来限定。比如五大豪门为代表的旧门阀,他们传统上牢牢把持着全力,当他们的势力膨胀时,他们会将手伸入朝堂的各个角落,从文治上拿走更多的权力,让新兴的世家和寒门在仕途上毫无希望。因此必然造成新兴世家和寒门的强力反弹。
反弹的强度高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导致双方的矛盾逐渐激烈,而一旦新兴世家有幸掌握了一部分话语权,肯定要将目标瞄向军队,因此。发生诸如“朝贡之争”这样的事情,最终演变为兵戎相见,就是可以预料的了。
李诚中的解决之道就是立宪。将各方势力的权限予以明确,门阀们缩一缩手,让出一片政治空间给新兴世家,同时竖立起一道藩篱。将自己手中的权限明确保护起来,双方都各得其所,形成一个一段时间内相对的稳固框架。
关于立宪的构思,李诚中这些天已经和裴頲商议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并且在私底下征求过高氏等门阀的意见。今天拿出来的是一个具体化的章程,让众人都议一议。
古代法律是没有最高法一说的,比如唐代,大唐的法律就是《永徽律》,所有方方面面的法则全部融入到一部法典里。李诚中的所谓立宪,就是要把其中关于国家权力构成框架的部分单独提出来予以完善和补充,也就是确立一部关于政治体制的法规。
李诚中进一步解释了所谓“宪法”的含意,当然。他的解释仅仅是凭借自己半吊子知识得来。但已经足以说明其意味了。
“所谓宪法,其实就是根本,也就是最高法典,所有法律条文都必须遵循于宪法,或者不违背宪法的jing神,任何法则一旦与宪法有所抵触。即为违宪,当废除或者修改。今天召集诸位来议一议这部宪法。就是希望能够为渤海的长治久安创造一个良好的制度,使今i之事不再重演。诸位好生看一看。有什么需要补充和完善的,尽管提出来。”
李诚中已经为这次会议定下了基调,也就是讨论宪法,而非否定宪法,就是说只可以在这部宪法的大框架之中完善和修改,其他的,一概不讨论。
在这部由裴頲和韩延徽主笔起草的《渤海国新约》中,对国家的体制进行了逐条叙述。其中最主要的方面在于明确约定各方权限。
《渤海国新约》第一条规定,渤海国乃大唐之宗藩,为大唐之羁縻军州,受大唐指定的官员节制。第二条则强调,渤海百姓即为大唐百姓,无论何族何姓,都是大唐子民。第三条明确了渤海国的权力范围,即内政的管辖权,有关外交和军事权则交由大唐负责。以上三条为新约之最高条款,具有最高效力。
在新约中,对于渤海国的国王和大臣有着详细的规定。渤海国王为大唐渤海郡王,渤海国储君为大唐敕封的东娄郡王,国王及储君均由渤海国大氏担任,世代罔替。国王或储君的确立,需要大唐册封,无大唐册封者,大唐不予承认,渤海臣民也不予奉养。
渤海国沿袭三省六部制,政堂省长官为大相、宣诏省长官为左相、中台省长官为右相,以大相为尊,三相组建内阁,处理所有国事,向国王负责。担任三相的官员须为科举出身,每隔五年是为一届,每任不得超过两届。新的内阁宰相需由国王提名、荣勋院集体票决,国王提名之内阁宰相人员,每相不得低于三人。
渤海国成立荣勋院,由王储、三公、三师、各军卫大将军、六部及台寺院监首席大臣组成,监督内阁之行政,并依照国王提名票决历任内阁宰相。
两军十卫为渤海国常备地方驻军,由大、高、乌、杨、李氏指挥,向宪法效忠,接受国王及大唐指定官员双重领导,当国王与大唐的命令发生抵触时,以大唐为准。当大唐需要时,军队有为大唐征战之义务。在必要的时候,大唐可以军事干涉之手段,维护渤海国国体稳定。
渤海国之对外交涉,由鸿胪寺负责,鸿胪寺正卿由大唐指定官员担任。
这部新约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三处:其一,渤海国的军事和外交权被李诚中拿走;其二,明确了内阁对国内政事的管辖,通过三相并立、大相为尊的制度,将大相的权力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弱,并作出了任届年限上的限制;三,明确了军权归于五大门阀,但也限制了五大门阀对于国事的干涉——内阁宰相必须通过科举,在由国王提名后经荣勋院票决。
裴頲和韩延徽一条条向众人解释,渤海国重臣们都在细细思索。五大门阀可谓喜忧掺半,喜的是今后本族地位更加巩固,忧的是将来要想涉足国政就不那么容易了。各卫大将军们还关心一条,即军事上怎样接受大唐的领导。
对此,韩延徽解释,军事上,由大唐指派官员负责统管渤海国全军,以目前而言,即由营州都督李诚中所设之怀约虞候联席本部具体负责。他将联席本部的情况作了介绍,然后道:“李都督准备吸纳三名渤海将进入联席本部,统一决策联席本部诸般事宜。按照李将军的指令,右领军卫中郎将高明熏及左监门卫中郎将乌荥力各率一千骑兵加入怀约联军,上述两人自动获得联席本部虞候职位,当然,所有军缁耗靡由两氏自行供给。想必高氏和乌氏都不会有意见。现在还有一个席位,不知哪氏愿意加入。”
这样一个重要职位显然不是谁都愿意放手的,剩下三氏都争了起来。
大玮瑎忙道:“韩虞候,大氏愿望!”
李元广也叫道:“金吾卫愿出兵两千,两千!”
杨玄恩叫道:“某家千牛卫愿出三千!”
韩延徽道:“目前只需一千即可,因为新军将接受营州军作训司训练,目前作训司尚无余力训练更多的军士。关于由谁加入的问题,最后还需李都督裁度。”
李诚中没有立刻决定,他还想再观察观察,听听钟韶等联席本部虞候的意见,所以止住了三氏的争执:“此事再议。这样吧,诸位都对新约有了初步的了解,想必还需要回去多想想,我给诸位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补充和完善的,都拿出章程来。今i先议到此处。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