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不得不再次提到河东节度使李克用。
此时的李克用刚刚从汴州逃回晋阳,他去救援“老朋友”朱全忠,却反而被朱全背地里捅了一刀,差点身死异乡,回来后整点军马,一心准备报仇。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另一个和他在平灭黄王乱兵历次战事中结交的好友王重荣的求援信。
李克用对田令孜也是十分不满的,因为他被朱全忠暗算以后向朝廷伸冤,主理朝政的田令孜却只是不疼不痒的写了封慰问信便算拉倒,连口头斥责朱全忠的态度都没有。而且田令孜也派了个监军去他那里,向他索要大量财物,对他也十分傲慢,稍有不满就呵斥指责,一点都不尊重。,全文字不过李克用报仇心切,他让王重荣等等,说大哥你先顶住,兄弟我报完大仇之后再回师帮你打田令孜,扫平那个小儿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容易,所以你别着急。
王重荣不答应,他说哥们儿你别逗了,什么叫“先别着急”?话说人数太多,兄弟我实在顶不住,等你搞定朱全忠再回来,兄弟我早就成为阶下囚了。看李克用很讲义气,当然,他对田令孜也同样痛恨,在“好朋友”王重荣的催促之下,只能暂时放弃报仇,带兵和王重荣会合在一起,共同应对朝廷的征讨大军,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要求朝廷诛杀田令孜。
双方会战。面对李克用和王重荣这两个平灭黄王乱兵的主力,朝廷军队怎么可能是对手,一战下来便即崩溃,朱玫和李昌符都各自带着败兵跑路,回了本镇,禁军则一路溃散逃入长安。
田令孜这个时候才惊慌不已,裹挟着僖宗皇帝再次出逃。李克用和王重荣兵进长安,四处搜寻田令孜和其亲信党羽,当然找不到。被田令孜欺负狠了的王重荣心中怒火无处宣泄,于是大掠宫室。并焚烧三内,河东军军纪本来就不好,自然也抢得个盆满钵满。哥俩抓不到田令孜,只能无奈返回,然后继续上书天子,要求处死田令孜。
僖宗皇帝和田令孜此时躲在凤翔,田令孜觉得凤翔还不保险,想要让僖宗皇帝去宝鸡。跟随避难的绝大部分朝官都痛恨田令孜,不愿意天子去宝鸡。天子本人也不想去,但田令孜不答应。趁夜率兵劫持了天子。天子很生气,说自己不想去宝鸡,田令孜就说不想去宝鸡咱就不去,咱去汉中,于是天子被拐到了汉中。
但这次百官们对僖宗皇帝和田令孜已经无法容忍了,都没有继续跟随,他们回到了长安。被王重荣和李克用联军打败了的朱玫一看长安空虚,干脆带兵又回到了中枢,他和百官商议后。迎奉襄王李煴为帝,尊汉中的僖宗为“太上元皇圣帝”,说白了,就是让僖宗退居二线,当太上皇。
这件事情是非常有意思的,襄王李煴是肃宗第九子李僙的重孙,与宪宗皇帝同辈。而僖宗则是宪宗皇帝重孙,相当于让僖宗这个重孙当重叔爷李煴的太上皇,也算历史上的一次趣闻。
新帝一立,田令孜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了。他当即宣布下野,躲到西川去当监军使,投靠驻兵成都的表兄陈敬瑄,后来两个人都死于王建之手。田令孜一倒台,百官的心中自然又重新倒向了僖宗皇帝,毕竟正统观念是当时的主流。僖宗皇帝没有了田令孜掣肘,开始想办法收回大权,他让宦官杨复恭以大义名分秘密联络朱玫的部将王行瑜,许了诸般好处,让王行瑜起兵,斩杀了朱玫。大部分朝官都想迎僖宗回驾,所以和王行瑜密议,要废了新帝李煴。有些和李煴关系不错的朝官就带着他逃出了长安,往奔河中王重荣。
王重荣虽然是导致僖宗皇帝出逃的首因,但他痛恨的是田令孜,对僖宗皇帝还是比较忠心的,听说田令孜下野,他的不满情绪就消除了,所以抓住了李煴,将他的首级送往汉中行在,向僖宗皇帝表明自己的心意。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僖宗皇帝瘦弱的身子骨也扛不住了,他回到长安不久之后便即病逝,于武德殿驾崩。是年,僖宗皇帝七弟李晔在宦官杨复恭的力挺下承继大宝,改元龙纪,便是今上。
今上曾经用过的年号包括龙纪、大顺、景福、乾宁、光化,直到现在的天复。但他还不是改元最多的大唐天子,排名第一的是高宗皇帝,曾经用过十四个年号,接下来是武后,用过十三个。到目前为止,今上已经用了六个年号,与先皇僖宗并列第三。但他的改元与祖上不同,每一次改元都实实在在是因为大变而改元。从这么多次改元之中,也可以大概知道这个天子经历过多少次坎坷,他的命运有多凄惨!
韩延徽提到“中和之变”的目的不是要和冯道共同回顾这段大唐中枢风雨飘摇的日子,冯道也明白,他的目的是要点出其中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襄王李煴。
当年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皇帝逃至西蜀,途径马嵬驿时,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和内侍李辅国发动兵变,要求玄宗皇帝归政于太子李亨。玄宗无计可施,只得任命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李亨真正取得了太阿之权。这就是玄宗之后主持平灭安史之乱的肃宗皇帝。肃宗长子名李豫,是为代宗皇帝,而他的第九个儿子,名叫李僙,乃肃宗与裴昭仪之子,赐封襄王。李僙于贞元七年去世,其子名李宣,承爵伊吾郡王。襄王一系没有当皇帝,他们一直在六王宅过着舒适的生活,所以活得比较长,所以辈分比较高。
到了伊吾郡王之孙、重获襄王爵位的李煴时,僖宗皇帝已经是他重孙辈了。本来李煴还可以多活几年。可惜他被汾宁节度使朱玫看上了,在中和之变中身不由己,被立为新帝,成为了朱玫手上的傀儡天子。可怜的李煴当了皇帝没几个月,就被王重荣斩杀,首级被送到了僖宗所在的汉中行在。
最最关键的是,李煴当皇帝的那几个月,改元“建贞”!
这一段历史就在十多年前,韩延徽和冯道虽然年岁不大,但他们学识都不浅。又都是官身,曾经查阅和熟读过这些年来朝廷的邸报和文卷,所以对这段历史都有所了解。
“臧明,也许只是巧合呢?”
“若真如都督所言,其身世直属平常,为何其母会有如此雅致的闺名?”韩延徽一句话就点出了其中的疑问所在。女子起名者不多,大多只存在于豪门大户家的女娘,平常百姓的女子都没什么名字,就算有。也是极为简单、甚至粗鄙不堪的,比如后世一听就会令人笑喷了的“如花”之类。就属于百姓家女娘们经常使用的名字,而且还是家中略有薄产的中户人家的女娘才能拥有的名字。所以,韩延徽的怀疑无疑是很有道理的,他认为李诚中为自己父母亲编造了一个假名,而且这个假名中含有“建”和“贞”两个字,让人忍不住要仔细回味。
冯道想了想,还是摇头:“当年襄王被王节度斩于河中,没曾听说过有什么子嗣留下。”
韩延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冯道说的确实不错,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襄王一脉在世上还有后人存活,就连只言片语的传言也没有。
只不过…
韩延徽想着想着,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这种神色逐渐变得强烈,继而狂热起来。他缓缓道:“虽然没有听说过襄王有血脉留下,但某也不曾听说他没有血脉留下…”
这句话虽然很拗口,但其中所指的意味却很令人震惊,冯道呆呆的看着眼神逐渐狂热的韩延徽。默然不语,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掀起了重重惊涛骇浪。
李诚中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名字会引起手下两个重要部属的猜测,对于他而言甚至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不会对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别的念头,因为他们既没有冯道和韩延徽两人的学识,更没有他们对于文字的那种极度钻研精神,这种钻研甚至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他只是和自己的两个美妾信步闲游,看看绿树成荫的山头,洗洗汩汩奏鸣的溪水。
盂兰盆节的游乐活动让营州文武们着实松泛了一天,当然,这个节日并非只有营州才过,普天下信奉佛事的百姓都会过,就连对佛事不感兴趣的那部分人也会找机会去寺庙里为自己的父母祈福,包括草原。
饶乐山下,饶乐水畔,这里是契丹八部联盟王帐驻地,是遥辇氏可汗的王庭所在。自遥辇氏氏八部联盟成立以来,这里就一直是契丹各部重要事务和仪典举办地。
自从大于越释鲁回到扶余城迭剌部养病之后,阿保机和曷鲁、阿平、阿钵等兄弟便一直停留在此处,发布各种命令、处理各项事务,这也使饶乐山成为了与扶余城并立的契丹权力中心。
虽然契丹自释鲁掌权之后,开始学着中原汉人改变生活方式,比如重视农耕、重视冶铁,比如权贵们开始学着在城镇中定居,但饶乐山下却一直保持着契丹人的传统,族人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以天为房、以地为床,用帐篷遮挡风雨。就连痕德堇可汗,也始终居住在巨大的王帐之中,而没有搬到某座抢来的城池里。
王帐就设在山脚下的一片高坡处,从这里俯瞰周围的草原,金色的帐顶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高高的王纛上旌节飘扬,显示着契丹可汗的尊崇和高贵。
在王帐东边半里外的一处草地上,孤零零的设立着另一座皮帐,这座皮帐与其他帐篷相比,要大许多,只比王帐略小。这里便是可汗痕德堇亲自命人布设的佛堂。
曷鲁伏在佛堂下,深深拜了三拜,在善能法师的指点下,向佛坛上敬香礼佛,口中默念:“父亲,儿给您添香了,望您在极乐过得舒心些,每天都有奶酒喝,每日都有羊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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