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各人献出礼物，果真都很特别，送给别人一筐大洋可以送给六不总理这些怕是不成的。于是众人难得见段祺瑞过寿有机会送礼，各人各处心思，有的竟然只是送了一筐大白菜，倒也让段祺瑞哈哈大笑高兴不已，却不似做作，毕竟此时来的都是他的心腹。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头，王茂如心中暗暗佩服。

徐树铮送的是一套军礼服，王茂如定眼看去，差点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摔下去，这军礼服居然和王茂如的一模一样，纯黑色西式紧身西装款式军礼服，还有领带、武装带和锦色佩刀，若非肩牌和领牌上金星表示着北洋北洋政府最高军衔一等上将的三颗金星，王茂如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军服被徐树铮给偷了。

徐树铮笑道：“遍观各国军礼服，又铮发现居然是秀盛所部军礼服最为英武帅气，彰显国人风貌，因此陆军部准备进行改革，所有上将军礼服改为东北边防军将官军礼服款式，配以披风腰刀，秀盛以为如何？”

段祺瑞笑道：“这件礼物倒是好，不过又铮你这是假公济私，乃是替陆军部送来的礼物，该罚，该罚。”

徐树铮连忙端起酒杯道：“认罚，认罚。”

段芝贵笑道：“又铮当罚酒三杯。”

徐树铮苦着脸，道：“泉老（段芝贵字芝泉）。您可不要坑了又铮啊，你素知又铮不善酒量。”

段芝贵笑道：“又铮谦虚了，你是千杯不醉啊。”

徐树铮只好连饮三杯，王茂如拍手道：“又铮兄酒量佩服，佩服。”又道：“以东北边防军将官礼服做全国将官礼服范例我是没意见，这件礼服是我亲手设计，由此可见将来我若是不做军官。还可以做个好裁缝嘛，哈哈哈。”众人也跟着他笑了起来，随后王茂如献了收音机。里面传出日本人在关东州（日占大连等地）广播，徐树铮留学过日本，仔细听着忽然一拍手说：“日本又地震了！”

听到徐树铮说日本又地震了众人惊讶起来。徐树铮又说道：“这是日本关东州广播，说日本奈良县发生地震，数百件房屋坍塌，死伤民众二十几人。”随后感叹道：“又铮留学日本的时候，数十次经历地震，可见日本是一个地震多发国家啊。”

王茂如问：“这种地震算是大地震还是小地震？”

徐树铮道：“小之又小，倒塌的只是一些民屋，且日本经济能力强大，算不得什么损失。”

席间，王茂如还得知一个消息。就是盐务署督办龚心湛即将担任安徽省长，协助安徽都督倪嗣冲督抚安徽。这安徽是段祺瑞老家，皖系发源地，将他派过去做省长，可见龚心湛对于段祺瑞是多么重要。王茂如连忙道声恭喜。当此时没有亲自来的皖系要人如倪嗣冲，卢永祥等人也派人来送了礼物，皖系之人其乐融融。王茂如也被灌了许多酒，走出门口之前，见到江朝宗坐在最后一桌神色不虞地看着他，便冲江朝宗一笑。气得江朝宗热血冲上头顶，差点甩帽子走人。

休息一宿之后，王茂如先是在国会演讲，接下来又跑到北大给诸位学生们演讲，下午去了总统府，进行授勋仪式，正式位列北洋政府三级上将。忙活折腾到了晚上又与北洋政府中人吃了顿饭，回到六国饭店才想起还与梁启超林长民等进步党人有个约会，可真是忙得够可以的。

当然，为了避嫌，梁启超和林长民，张骞，熊希龄等人在六国饭店以林长民之女十三岁的林徽因考入英国教会学校北京女子培华中学庆贺为借口，这才与王茂如密见。

席间，梁启超感慨如今的国会已经不再是国民之国会，俨然成了单一政党的玩物，反而在东北三省，由唐绍仪发起、由王茂如支持，所进行的地方州长竞选才是民主自由之先例，不知道王茂如如何看待民主与共和。

王茂如笑道：“民主，共和，当如今国人连这两个词的含义都不知道。这两个中文词实际上是日本人发明，我们国家的人只是拿来主义，‘民主’这个词的来源是希腊字demos，原意是人民，指的是多数人的决定，少数人服从。共和在英文之中的原型是republic，但它也不是我们先下理解的‘共和’的意思，它指的是共同执政的意思，是指各种党派联合执政，这样才是共和。民主和共和，本身就是一对相反的词，民主是提倡权力交给人民，共和是提倡权力交给党派和代表。为了在民主和共和之间找到平衡点，党派这才妥协，打着给人民各种利益为口号的宣传点，争取党派利益和支持群众的共通点。”

王茂如的一席话，却是让在座的诸位有点不敢相信，之前知道他是北大讲师差点成了最年轻的教授，弃笔从军是因为他心不在此。如今将民主和共和讲的如此透彻，让在座的诸位都茅塞顿开，心下佩服，人家果真不是混日子的，果真有真才实学，这才肃然起敬起来，不单单只将他看做一个北洋军人，还是一个学者来看了。

而在一旁吃着糕点的林徽因，瞪着滴溜溜的眼睛左右看看这些叔叔伯伯，又见王茂如侃侃而谈，心说他们在聊什么啊，帅叔叔（王茂如）说了一大堆话，这些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连爹爹都不说话了，那我面前这糕点，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梁启超道：“子曰活到老学到老，秀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是绣上六年前不是弃笔从军，而是接受了日本横滨大学的邀请去日本教书育人，那…”

王茂如笑道：“那我岂不是资敌了吗？知识，也是一种资源啊。”

众人欢笑起来，气氛渐渐融洽，王茂如又道：“进步党的理念我想听一下。”

林长民作为进步党秘书长，便说道：“我进步党宣布的组党宗旨有二：一是欲将全国政治导入轨道，二是欲造成一种可为模范之政党。具体政纲有三：一、采取国家主义，建设强善政府；二、尊重人民公意，拥护法赋自由；三、顺应世界大势，增进平和实利。只是当今之情况，进步党想要带领国家信步，实现党纲实在是…”

王茂如忽然说道：“你们的党纲不接地气啊。”

“什么？”众人抬头问道。

王茂如道：“你们的党纲，宗旨，太过空中楼阁，都是国家啊，世界啊，可是你们为人民，为普通百姓到底做了什么？”

梁启超道：“我进步党所做一些，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可是人民怎么知道你是为了他们？”王茂如反问，“他们便是听了你们的党纲，也只会说，哇，又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党派。百姓的文化程度不高，甚至不如咱们十四岁的徽因囡囡，不信问一下她。徽因侄女，刚刚你父亲的话，你听明白了没？”

少女林徽因睁着皓目，一脸的茫然，说：“没听懂。”

王茂如道：“怪，真诚实。”冲梁启超等人说道：“民众不知道你们的党纲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支持你？”

熊希龄道：“我们要拉拢是社会精英，而不是目不识丁的荒野村夫。”

王茂如冷笑道：“空中楼阁，社会精英才多少人，目不识丁的国人多少人？你们这是空中楼阁啊，若是继续坚持下去，迟早要随民国初建的时候的三百个党派一般消散在历史中。”又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东北的华夏民族复兴党、又称复兴党？”

“听过，黑龙江选举，复兴党获得大胜，取得六个州所有州长席位。”林长民说道，又小心翼翼地说：“这复兴党是支持秀帅您的吧？”

王茂如点点头，道：“是，复兴党的确是支持我的，这一点我不否认。复兴党的党纲是这样的，我只说大白话，文雅的词我不说了，徽因侄女，你听一下能不能听得懂？”

林徽因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听，像模像样的样子倒是让在座的诸位乐了。

王茂如道：“复兴党的党纲有三，一是所有农民必须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所有工人都必须有工作，工资，福利保障。二，保护所有人的私有财产，决不允许其他人抢占掠夺他的财产。三，实现所有百姓共同富裕，继而让国家赋予，民族实现复兴。徽因侄女，听得懂吗？”

林徽因点头道：“听得懂啊，不就是平均地权，尊重私产，共同富裕吗？”

几个大人倒是愣了一下，相互看了看，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王茂如道：“宗孟兄，令媛实乃才女，才女啊。”便对林徽因道：“徽因侄女，好好学习，以后学习政法，将来做一个女总理，我看好你哦。”

林徽因吐了一下舌头，道：“我才不喜欢你们谈的东西呢，一点意思也没有，将来我要做一个艺术家。”

王茂如夸奖道：“好志气，好志气，你定然会成为伟大的艺术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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