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曼鬼鬼祟祟的把那一瓶子桂‘花’蜜装到了背包里,镇定的和苏杭打了招呼后,就往陶家去了。
幸好家里有这等好物,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买。
苏曼没有注意,在她出‘门’不久,苏杭也跟在她后面出了‘门’,待她上了公‘交’车,苏杭干脆的伸了个出租,一路跟到了陶家所在的小区。
苏曼上了楼,陶太太给她开了‘门’,今天学的是‘插’‘花’,陶太太已经‘弄’了一篮子的鲜‘花’,在红木的方桌上摆‘弄’着,看那造型,是不久前学过的孔雀开屏。
没等苏曼坐下,陶太太指着桌上的鲜‘花’迫不及待的道:“曼曼,你来看,这些能‘插’出什么造型来?”
苏曼大是头疼,恰在此时,陶先生推开了书房的‘门’,故作不知的问道:“曼曼来了么?”
陶太太诧异的看了陶先生一眼,“来了,正准备学习‘插’‘花’。”
陶先生立刻板起脸道:“‘插’‘花’有什么学的,无非是那些人家的房间小,没院子,所以折些‘花’来自欺欺人罢了。”
苏曼心道,要遭,外公也太不会说话了,她看了眼陶太太气的煞白的脸,小心翼翼的上前,“您看‘弄’个孔雀开屏怎么样?”
陶太太怒极反笑,哆嗦着手指指着苏曼,气的说不出话来,孔雀开屏是‘插’画的入‘门’造型,也最是简单,说白了,就是五种不同种类颜‘色’的‘花’‘混’搭着‘插’在一起,只要错落有致,间疏得当便大差不差了。
陶先生一看老妻脸‘色’不对,先一步拉起苏曼,爷俩一起缩进了书房,陶先生把耳朵贴在了‘门’后面听了听,苏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片刻后,传来了砰的一声关‘门’声,陶先生嘿嘿一乐,双手往身后一背,慢悠悠的走到了书桌后坐下:“出‘门’啦!”
苏曼望了望‘门’口,担忧的道:“太太没事吧?”
陶先生笑着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顶多去逛街刷爆一两张卡。”
顿了下,陶先生又补充道:“反正她拿的都是儿子们孝敬的卡,爆了就爆了。”
苏曼默然,忍不住腹诽,外公可真是够坏的。
既然陶太太没事,苏曼也就不再担心,她从背包里掏出那一瓶桂‘花’蜜,献宝一样的送到了陶先生面前:“您看,这是什么!”
陶先生打开罐子,嗅了嗅,惊喜万分的叫道:“桂‘花’,是桂‘花’,真是香啊,好久没闻到这个味了!”
说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尖挑起了一点蜜,送到了嘴边里,嗦了又嗦,一脸幸福,这一刹那,一代国学大师竟做出了类似小儿嘴馋的举动,看的苏曼一阵心酸,对于自己坚持学做桂‘花’糕再也不觉得后悔。
人老了,大抵都是如此吧,思念故土,以及故乡的一切。
于此同时,一直遥遥盯着楼道口的苏杭看到陶太太怒气冲冲的离去,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暑假以来,苏曼白天经常不见人影,又要学习桂‘花’糕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帘,无声的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苏曼哼着歌回来时,一眼撞到苏杭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眼睛平静却又深不见底,看的苏曼一阵心悸,当下便束住了手脚,老老实实的站在苏杭面前,垂下了头。
苏杭声音轻柔,却仿若霹雳一样炸在了苏曼耳边:“在补习班学的怎么样?”
苏曼一塞,吞吞吐吐的道:“还,还好。”
苏杭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开学后也接着学吧。”
苏曼猛的抬起头,却见苏杭一脸风淡云轻,仿佛真的只是在讨论她的学业。
马上就要开学了,她正愁如何能继续在陶家的日子,没想到被苏杭主动的提出来了,自然是点着头应承下来。
苏杭脸一板:“不过学厨可不能丢下了。”
苏曼拼命的点头,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今日已经用一叠桂‘花’糕贿赂了陶先生,在他的极力劝说下,加上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天分,陶太太终于不再勉强她学习那些才艺。
苏曼再无后顾之忧,日子倒是过的舒心起来。
因还有几日就要开学,苏曼便常常的泡在了陶家,这一日,苏曼刚一进‘门’,便被陶太太拉到了一旁,“曼曼啊,有一个老友今天回国,我和先生必须去见一见,偏巧今天还有两个客人要来,你在家替我们接待一下吧。”
苏曼自然应了下来,又随口问了句什么客人,陶太太笑了,居然卖起了关子,扬眉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曼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送走了陶家夫妻,她转身拿起了抹布,正好也到了给家具打蜡的日子了,如今她做这些事情也顺手了,陶家夫妻并不因为知道了她是自己的外孙‘女’而免去了这些杂务,双方心照不宣下,反倒成了她孝敬两个长辈的方式。
苏曼刚干到一半,电话便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整个身体一僵,那个号码,她早已经烂熟于心,背了不知道几百遍,却一次也不敢打出去——是她的妈妈!
接,不接苏曼心中天人‘交’战,座机的铃声持续的响起,一声又一声,催命一样,似乎有个魔鬼在她的耳边絮絮低语,接吧,接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么?
苏曼挣扎着伸出手,是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大可以伪装成保姆,听一听她的声音,问一问她的近况。
这个念头一出,再也无人阻挡,苏曼的手终于‘摸’到了话机听筒,恰在此时,铃声一静,苏曼说不出的惆怅和失望,同时心中还有一丝庆幸。
她正要把举到半空的话机放回原处,却耳尖的听到了里面的喂喂声,苏曼的身体已经先于她的意识做出了反应,快捷无比的拿起了听筒,放到了耳边,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紧张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喂,您好,这是陶先生府上。”
对面‘女’声一静,显然是在回忆了一下,随后再次开了口,语气随和亲切:“您是哪位?上次也是你接的电话吧。”
苏曼眉‘毛’一挑,正常不是该说要找谁了么?从这一句话中,她轻易的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妈抱着和她一样的心思,怕是也想从她口中打探陶家夫妻的近况吧,这样就好说话了。
她的心绪平静下来,客气而有礼的道:“是的,上次也是我,我是钟点工,每天打扫下卫生,顺便做一顿晚饭。”
苏曼默默的补充着,主要还是为了替您尽孝。
对面的‘女’声明显有一丝意外,声音中也带了掩盖不住的笑意:“真是难得,你居然能做了这么久——”
苏曼一怔,心道,你也知道自己爹妈难伺候啊!
不等苏曼回答,那‘女’声欢快起来,“太好了,那我们就算认识了哦,以后我会经常打电话找你聊天的,对了,忘了说了,我是陶家的‘女’儿,你叫我陶阿姨就好。”
苏曼的嘴‘唇’哆嗦两下,一只手死死的捉住了话筒,那一句阿姨到底还是没有喊出去,她啪嗒一声挂了电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抛夫弃‘女’以后还有这么欢快的语气,仿佛生活在蜜罐中一样!
片刻后,铃声再次响起,苏曼瞪着电话半晌,才缓缓的伸出手去,接了起来,对面的‘女’声已经自作主张的给她找好了理由:“哎,这电话就是有时候接触不好,对了,先生太太身体还好吧?”
“很好。”苏曼快速的回了一句,立刻道:“我还要做事,您有什么事情等先生太太回来再说吧!”
话罢,不等对面回答,苏曼果断的挂了电话,想了想,顺手把电话线也拔了,她缓缓的坐到了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脸埋了进去,突然后悔今天接了这么一通电话。
她再难以自欺欺人,妈妈离开他们是有苦衷的,那样的声音,在经过陶太太那般无情的打击下,还可以如此迅速的恢复过来,阳光而欢快,只有生活非常幸福的人才会这样。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遍又一遍回响着的高山流水终于把她的‘精’神拉了回来,苏曼眨了眨眼,意识到是‘门’铃在响,她勉强站起身体,摇摆着走到了‘门’口,无力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异邦少年。
一个淡淡的金发,碧蓝的眼睛,一个发‘色’稍深,是偏暗的褐‘色’,眼睛却是一样的湛蓝。
苏曼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几乎惊呼出声,乔治八世,是少年版的乔治八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冷哼打断了苏曼的胡思‘乱’想,金发的少年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满脸不爽。
倒是那个个头稍高的男孩笑了起来,别有用心的看了同伴一眼,伸出手,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起来:“你好啊,美‘女’,我是丹尼尔,这是我的表弟乔治。”
苏曼无语的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她当然知道他是丹尼尔,她还知道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最厉害的时候同时脚踩了八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