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先生的生日,你好好做几个菜,庆祝一下。”
听到陶太太的吩咐时,苏曼先是一愣,随后欣喜若狂,她终于找到机会拉近和陶家夫妻的关系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苏曼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那三道淮扬菜的做法繁复而放弃,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二十天来,每天都做上两次,终于能拿的出手了,再也不是当初一筹莫展的状态了。
她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头一天开始就在盘算,要在几点去菜市场,都要哪几个摊位买菜,几点开始吊高汤,把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反反复复的验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保万无一失。
一大早起来,她以超高效率完成了苏杭安排的课业,又打电话给萧凌叫了个外卖,想到萧凌那臭脾气,果断关掉了手机。
中午刚过就到了陶家,却没有人,想是出去应酬了,苏曼无暇他顾,三道淮扬菜没一道好做的,必须早早的做起准备。
三道菜有一个共同点,都需要小火慢炖至少两个小时,幸好水晶肴‘肉’属于凉菜,可以先做。
猪蹄子苏曼事先已经处理好,把猪蹄和各种调料一起放入锅中,开了小火慢慢炖。
炖的猪蹄熟烂,骨‘肉’分离后,把‘肉’挑出来,倒进了饭盒里,压的紧紧的,又把原汤煮沸,撇去上面的油汤,把原汤倒进了饭盒里,放凉。
其实说白了,就是‘肉’冻,也是冻包‘肉’。
三套鸭理论上应该是用野鸭,只是现在哪里还有野鸭,苏曼昨天特意跑到乡下,买了两只农家放养的鸭子。
鸽子塞进小一点的鸭子肚子里,又把小鸭子再塞进大鸭子里,中间填上火‘腿’冬菇竹笋,放锅里炖足了两个小时。
中间苏曼已经把‘精’挑细选的‘肥’七瘦三的排骨‘肉’剁成了细米大小,加上了蟹子虾‘肉’搅拌成泥。
八月初,正是酷暑难当的时候,一般人家这个时候都不愿意做太复杂的饭,更何况这三道菜,一个接一个,厨房里的灶火足足燃了四五个小时。
苏曼被烤的满头大汗,只是一想到陶家夫妻吃到这几道菜时的表情,瞬间就充满了干劲。
赶在六点前,三道菜终于大功告成,苏曼在几套餐具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挑选出碗碟,欣喜万分的把饭菜装碟,仔细的摆放在了桌上。
接下来的时间,她不住的看着墙上的挂表,又时不时的调整着桌子上的碗碟位置,总觉得还不够尽善尽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菜凉了又热,到了晚上九点,她终于认识到,陶家夫妻不会回来吃饭了,一股说不出的沮丧袭上心头。
支撑她的只剩下一个信念——哪怕他们已经吃了饭,看上一眼,看看她辛辛苦苦做出的三个菜也是好的!
十点,房‘门’处传来了钥匙响动的声音,苏曼立刻站了起来,满怀期待的看着。
满是倦‘色’的陶太太推‘门’而入,一眼看到苏曼,开口斥道:“你怎么还在?不是给你发了消息,说不在家里吃了么?!”
一盆凉水兜头淋下,苏曼整个人瞬间凉透,她死死的咬着下‘唇’才没有委屈的哭出来,两个眼圈却已经红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费劲千百心思,对方不领情还一阵责骂更让人难堪的了。
她强自忍着满心的委屈,哽咽着道:“太太,您尝一尝吧,我特意做的——”
陶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两只脚蹬掉了高跟鞋,换上了拖鞋,越过她,坐到了沙发上。
苏曼全身僵硬,眼睛直直的向前望去,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没有注意到素来沉默的陶先生踱步到了饭桌前。
陶先生看了眼摆的极为漂亮的肴‘肉’,眉‘毛’扬起,修长的手指伸出,把汤碗上的两个盖子分别取了下来,看到了清汤中那一只浮着水的鸭子,以及盛开在翠绿‘色’油菜中的四个狮子头。
“咦——”陶先生极为惊讶的拖了一声长音,对着半靠在沙发上假寐的陶太太挥了挥手:“子清,快来看!”
“看什么?”陶太太睁开眼,‘露’出了些许不满,却还是站起身,慢吞吞的走到了餐桌前。
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三道淮扬名菜,陶太太瞬间睁大了眼睛,神情复杂的看了苏曼一眼,陶先生已经伸手拿起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过来。
陶太太伸手接过,筷子尖在狮子头上轻轻挑起,放到嘴巴里抿了一口,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慢慢的吃了起来。
陶先生温和的唤着苏曼:“小曼,给我盛碗饭来。”
苏曼‘抽’了下鼻子,快速的走了过来,应了声,“我把菜拿去热热吧,都凉了。”
陶先生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们在外面吃了一些,看到家乡菜,忍不住想要再吃点,让你看笑话了。”
苏曼抿嘴一乐,脚步轻快的盛了米饭回来,放到了陶先生面前,又看了眼陶太太,到底还是有些恼,便没有开口。
片刻后,电话响了起来,苏曼看了眼正在吃饭的陶家夫妻,上前接起了电话,“你好,陶家,您找哪位?”
对面沉默片刻,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你好,我找陶太太。”
苏曼看向了陶太太:“太太,你的电话。”
陶太太眉头皱起,放下筷子,走了过来,从苏曼手里接过话筒,苏曼则立在一旁,方才的‘女’声莫名的有些熟悉,她却肯定,那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对面不知道唤了一句什么,陶太太的脸‘色’大变,她握紧了话筒,怒气冲冲的吼道:“说了多少次了?!你以后不要打电话来了,好好的生日也要被你气死!我们的‘女’儿早就死了,在她不顾婚约和人‘私’奔的时候,在她抛夫弃‘女’的时候,在她再次嫁给一个莽夫的时候!”
晴天霹雳,苏曼瞬间知道了对面那个人是谁!
是妈妈,一定是她妈妈!
只是,那些话除了中间那一句抛夫弃‘女’,其他的怎么听起来如此的陌生。
毁婚?再次嫁人?
那真的是她的妈妈吗?!
苏曼凌‘乱’了,她实在是难以将陶太太口中那个貌似品德败坏的‘女’人和自己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陶太太挂了电话,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曼,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似乎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她心中一动,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苏曼的指尖,一片冰凉。
陶太太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把苏曼纤细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小曼,陶曼,你还好吧?”
苏曼被她唤醒,她心中一片‘混’‘乱’,只想一个人呆着,对着陶太太胡‘乱’的点了两下头后,她向着‘门’口冲去,快速的穿上了鞋子,冲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陶太太的眉头依然皱紧,她看向了不知道何时放下了筷子的陶先生:“陶冶,你还记得那孩子的名字么?苏什么?”
两夫妻同时陷入了回忆中:
“曼曼,来,叫人,这是外公外婆!”
“曼,苏曼,”陶先生十分肯定的道。
“苏曼,陶曼,”陶太太反复念了几遍,突然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有意思。”
陶先生看着狮子头上黄白相间的点缀,明白老妻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满是怀念的道:“这狮子头,我还是在你家里第一次见到。”
想到往事,陶太太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甜蜜,“是啊,因为我爱吃蟹子,家里的厨子就改良了这道菜,不但加了蟹黄,还加了蟹膏。”
这是陶家的独特吃法,和旁的人家不同,苏曼自幼背下的食谱里就有蟹膏这一味材料,她见网上的食谱和自己记下的材料不同,便自作主张和蟹黄放到一起,却误打误撞做出了陶家的独有秘方。
苏曼冲出了陶家,脑子里‘乱’成一片,一路横冲直撞,狂奔了不知道有多久,理智渐渐回笼,五感回归,立刻听到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苏曼一惊,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回头望去,立刻看到两个年轻男子在不远处狂追而来,吓得她立刻再次迈开‘腿’,身后却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呼唤声:“别,别跑了”
“我,我们是张哥派来保护你的!”
张哥?
苏曼脚步一顿,迟疑的向他们看去,两个年轻人仿佛知道苏曼心中的忌讳,在距离她还有七八米的地方停住了脚,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使劲的喘着气。
苏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两个年轻男人,约莫只有二十出头,穿着牛仔‘裤’T恤,都理着板寸,看着清清爽爽,倒不像是坏人。
苏曼等他们气息平稳了些,试探着问道:“张哥?是张浩南还是张扬?”
两个年轻人对望了一眼,其中稍矮的一个笑道:“大嫂真会开玩笑,当然是南哥了。”
苏曼的心一放又立刻提起,她追问道:“大嫂?什么大嫂?!”
那个爱个子的似乎比较爱说话,一笑两个酒窝,“南哥已经放下话来,柳城四区道上的,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大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