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重新唤醒江成路的,是耳边传来的哗哗水声。
他猛地睁开双眼,仰坐起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招待所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身上穿着擅自从白秀麒行李里翻出来的睡衣。
再仔细感觉一下…浑身完好无损,不要说伤口了,就连一点疼痛都没有。
所以说,刚才那究竟是…
脑袋像是被人给狠狠地砸了一棍,疼痛之余还在嗡嗡作响。江成路不得不停止思考,凭着本能缓缓地扭过头去。
水声是从盥洗室里传过来的。那里的灯也亮着,显然有人正在使用着简陋的淋浴设施。
是“他”回来了吗?
梦境中的画面忽然闪回,江成路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间感觉到口干舌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循着水声走去。
破旧的木门根本起不到什么隔离的作用,江成路只轻轻地踢了一脚就开了。
湿润而热闷的水汽谄媚地迎了上来。因为之前浴帘已经被扯掉,此时此刻,狭小空间里的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江成路做了一个深呼吸,目光死死地黏住了站在淋浴器下面的那个人影。
白秀麒正面对着墙壁冲洗身上的泡沫。濡湿的黑发紧贴在他微微发红的脊背上,柔顺的发丝清晰地勾勒出了身体的线条。
这里的每一寸肌肤,对于江成路而言都无比熟稔。虽然他曾经用手指、用嘴唇无数次地勾勒膜拜过,但是每一次全新的触碰,依旧会令他兴奋不已。
不够、不够…永远都不够!
好想拥抱这个人,想要将他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要吞噬、消化掉他的全部。让那双明亮的眼眸充满泪水,嘴角噙满鲜血,让比岩浆还要滚烫的欲_念将他和自己一起,烧成一团灰烬…
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欺骗,不会再有背叛,不会再有血淋淋的互相伤害和残杀。
当梦境与现实在湿热的环境中融合在一起。江成路的身体遵循着本能开始了行动。他两步上前走到热水流下。伸出双手搂住了白秀麒的双肩。
白秀麒微微一震。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早在江成路破门而入的那一刻,白秀麒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头。毕竟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早就在他的意料和期待之中了。
想要和江成路见面,期待着化解掉这几天的龃龉和隔阂…正因为期待着这样的相会,所以白秀麒才会暂时放下陵区那扑朔迷离的疑云,急匆匆地赶回到这间简陋破旧的小房间。脸红心跳地躲进浴室里打开淋浴器。
开始了。
比热水还要炙热的吻落在了白秀麒的肩头,一下比一下更重。一下比一下更执着。当肩膀上传来被啃咬的轻微疼痛时,白秀麒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做可以,但是今晚上我还有事要出去…节制点儿。”
他轻声提醒,同时伸手想要将江成路稍稍推开一个缓冲的位置。
可惜这个动作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江成路一言不发地突然用力。掰着白秀麒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紧接着用力将他禁锢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白秀麒光_裸的脊背因为江成路的推挤而撞在了墙壁上,贴紧了冰冷而坚硬的马赛克。
“你干什么…等一等!”
洁癖症状的发作显然是不分时间场合的。脊背上传来的恶心感觉强迫着白秀麒摇晃身体,努力想要离开那结满了水垢的墙面。
可是一向来体贴的江成路却完全无视了他厌恶慌乱的表情。反而更用力地将他往角落里挤压着。
“你放开!”
忍无可忍,白秀麒发出了愠怒的低吼,同时双手抵住江成路的胸膛,用力将他推出一点距离,准备趁机逃走。
可是江成路的反应比他更迅速,不待他迈出第一步,就俯身死死地拽住了他的右腿,用力往上一抬。
在同一个地点不慎摔倒的记忆如今还历历在目,白秀麒吓得浑身都绷紧了。尽管心里头气恼,但还是不得不扶住江成路的肩膀。
从他此刻的视角,可以看见江成路也已经被热水淋得湿透了,打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竟然增添了几分平时绝不会有的阴沉。
不…白秀麒猛地一震,这绝不是正常的江成路;更像是曾经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的那个人。
所以说,难道这又是一场噩梦?难道说梦境和现实终于彻底分不清了?!
正当白秀麒因此而慌乱的时候,江成路却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牢牢地抓住白秀麒的大腿,将它抬起并且固定在身体的一侧,然后没有任何的润滑一口气挺进!
“呃——!”
毫无防备地,白秀麒疼得眼前发黑!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热水从高处洒落呛进了气管,他痛苦地咳嗽着,感觉喘不过气来。
身体被一点一点劈开的痛感还在持续,每动一下都好像被钝刀在同一处伤口上反复地切割着。不用低头白秀麒也能够确定自己正在流血,原本期待着享受欢_愉之处,却被毫不留情地撕裂着…
身体好难受、好痛苦,但是更加难受的地方是心脏。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江成路,是在短短几天之前,还想方设法抹讨自己欢心的心爱之人啊。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混乱,白秀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保持着被深深楔入的被动姿态,他努力地抬起手臂,扳住江成路的脑袋。
于是他看见了一张,同样充满了痛苦和迷惘的脸庞。
“阿江。你究竟是怎么了…”
白秀麒捧着他的脸颊,强忍着疼痛低声问道。
江成路依旧是一言不发。但是作为回答,他却低下头,朝着白秀麒的锁骨张开了嘴。
利齿穿透锁骨下方皮肉的可怕感觉,让白秀麒痛得几乎快要发狂。
他用力地捶打着伏在自己胸前的江成路,扯着他的头发想要让他松口。然而感觉到的,却只是从伤口上流下来的温热液体被贪婪地舔舐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求你。不要离开我…”
血腥与狂乱之中,白秀麒依稀听见了什么温柔的声音。
那是埋首在他胸前的江成路,发出的一声无意识的低语。
“绝对。不要背叛我…”
那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在凶残与温柔的巨大反差和双重折磨之下,白秀麒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融化,一点一点,被江成路给完全吞噬了…
凌晨十二点三十分。
研究院招待所里万籁俱寂。接待处的大妈睡在躺椅上,毫无防备。苏紫悄无声息溜进了大厅。走上四楼,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面站住了。
他伸手敲门,重复了四五次之后,屋子里头才有了动静。
门被打开了很小的一个角度。里面没有光亮。苏紫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视线却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给堵住了。
不是白秀麒。
出现在门后面的男人光裸着健实的上身,正用一种介乎于木然与厌烦之间的可怕表情低头看着他。
苏紫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就记起来了。这个人是江成路,是白秀麒的爱人。今天下午他从城里赶过来了。
“我来找小白。”苏紫解释道:“我们原来约好了今天晚上有事一起出去的。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江成路应该是听见了他的话。却又好像根本无动于衷,反而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紫。
“你是谁。”
“我们之前在小白的画展上遇到过。我是鬼仙。”
不会吧,之前没听白秀麒说起过这位仁兄的事儿,怎么难道醋劲儿这么大?苏紫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
江成路好像终于记起了有这么一号人,简单地回答道:“他在休息。”
“我能见他一面吗?”
苏紫追问了一句,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我在想…他是不是,手机又弄丢了?”
“他在睡觉。”
江成路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冷不丁地将门关上了。
“…”这个家伙怎么好像和会展上判若两人?
苏紫赶紧倒退一步,避开打在脸上的冷风。
不过就在江成路转身的一刹那,他隐约看见了男人的背上纵横交错着的伤痕。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伤痕,稍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这么说起来,白秀麒之所以没能在约定的时间赶来,也就是因为…
算了,还是不要多管人家的家务事。
“年轻就是好啊,看起来明天上午也不用找他们了…”
嘀咕了这么一句,苏紫苦笑一声,摸摸鼻子轻轻地走开了。
等到走廊上重新归于死寂,江成路这才转身从门后走开,同时将手里藏着的的水果刀丢在地上。
他赤着脚,穿过湿气未退的玄关,走回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边上,静静地俯视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白秀麒。然后走过去,紧贴着昏迷不醒的爱人躺下,死死地搂住了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