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路打了一个寒噤,刚想问小东家你怎么了,就看见白秀麒眼神里有一道青光划过。
“公子,好久没来看奴家了,奴家好寂寞啊…”
以女性自居的哀怨话语从男性的口中吐出,不违和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因为白秀麒容貌昳丽,形状优美的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却又别有一番怪异风情。
而江成路似乎也被这种风情所魅惑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白秀麒。
山不就我,我就山。白秀麒舔了舔嘴唇,起身朝着江成路走去。就在彼此之间只剩两步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拽住江成路的衣领,接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急切的吻如同啃噬品尝,两个认识才一小时的男人突然纠缠在了一起。
江成路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按住了白秀麒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但是这个吻并没有结束,白秀麒的手开始往下移动,不安分地抚摸着江成路的后背。
这一次,江成路没有再迟疑。
他探出了左手比了一个手决,抵在白秀麒的后背上。吻得正投入的青年立刻像吸饱了血的水蛭那样瘫软下来,所幸被江成路一把捞进了怀里。
“够了吗?”
管理员擦掉了自己嘴角边的血迹。
而白秀麒也笑着用舌头舔着牙齿上的红色。
“还不够哦,奴家二十年没有尝过公子的宝血了,再说,这个小哥的身体里面,也格外地舒适呢。”
说到这里,他作势又要去搂江成路的脖颈,却被坚定地拒绝了。
“回去吧,别闹了,我也是为你们好。”
江成路依旧微笑着,用手指沾着嘴角的血液按上白秀麒的眉心。这一次青年彻底闭上了眼睛,软倒在他怀中。
江成路叹了一口气,在白秀麒的脖颈上找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他顺着痕迹将手探进白秀麒的怀中,很快捞出了一个乌木的老旧胭脂盒。
绑在盒身上的赭褐线已经断裂,红色的胭脂也漏出了一些,在白秀麒的胸口染出几点嫣红。
“真是添乱。”
江成路从口袋里重新取出一根赭褐线,将胭脂盒绑好放回房间里,锁上房门抱着白秀麒回到走廊上。
必须马上清楚掉胭脂的痕迹,否则等人醒过来再解释更加麻烦。
江成路扛起白秀麒,掉头朝着楼下走去。回到房间里将人放在那唯一的床上,掀起了白秀麒的上衣,第一眼就看见了缠绕在白秀麒腰间的妙音鸟尾羽。
“喔,好看。”
他低低地赞叹了一声,接着就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货真价实的刺青,或者只是普通的纹身贴纸。可是手指刚贴上去,就感觉到了白秀麒颤动了一下。
不好,要醒了。
江成路匆忙收回自己的注意力,从灶台上随便抓过一块洗碗布开始擦拭。可是陈年的久胭脂痕迹远比他想得更加难以清除,擦了两下反而涂抹开,好像在白秀麒的胸前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又好像是开了一个血窟窿。
江成路的手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昏睡中的白秀麒,看着他略嫌苍白的胸口那团血红色的痕迹,忽然间有什么场面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暗红色、淋漓的血迹,倾盆而下的暴雨,以及那个倒在雨中的、苍白、死寂的尸体。
那明明是白秀麒的脸,却又似乎并不是此刻躺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
洗碗布掉在了床上,江成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很久没有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了,连心脏也跟着一起揪紧了,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极度、极度重要的东西,有一种撕心裂肺的伤恸和愤怒…
视线在痛苦中一点点被模糊了,江成路抱着脑袋滑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轻轻地压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怎么?”
白秀麒醒了,第一眼就看见了蹲坐在地上的江成路。虽然他的头脑中暂时还是一片空白,但本能地已经伸出手去。
而就在被白秀麒触摸的那一瞬间,疼痛与愤懑从江成路的身体里消失了。他愕然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白秀麒懵懂而关切的视线。
这一刻,两道目光相交,深深地映入彼此的脑海中。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白秀麒终于感觉到身上的异样。他一低头,立刻皱起了双眉。
“搞什么?”
他将搁在肚子上的洗碗布拈起来,接着发现了残留在胸口的胭脂痕迹。
“呃。”江成路挠着自己的脑袋:“该从哪里说起呢…”
“从我怎么躺到这张床上说起。”
白秀麒将撩起的上衣拉回原处,从硬邦邦的单人床上坐起身来:“我只记得我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对,是被砸中了。被一只古董胭脂盒,然后你就晕了。”江成路干脆开始半真半假地解释。
一只胭脂盒能有多大?就算是石头做的,那点儿高度也砸不晕人吧。
白秀麒当然不相信这套说辞,可是他沾了一点残留的红色痕迹仔细鉴别,又确实闻见了一种胭脂水粉的淡香气味。况且,自己的确是在被东西砸中之后失去了意识,这么解释荒唐却合理。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被怎么样。他不喜欢刨根问底,于是摇摇脑袋表示这事算是过去了。
“险情”排除,江成路松了一口气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他走到灶台边上,关掉小火,从碗橱里取出大碗开始盛汤。
掀开盖子的瞬间,肉汤的浓香冲天而起,以白汽的姿态在狭小的空间里起舞。白秀麒咽下一口口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饿了。
“在这儿吃吧。”江成路招呼道:“就是没什么好菜,小东家不要嫌弃。”
“叫我什么?”白秀麒哑然。
“白老先生是东家,你是小东家。”江成路还挺理直气壮:“或者你更喜欢我叫你白先生?”
白先生这个称呼实在太过僵硬,直接叫“秀麒”又过于亲昵,其他的称呼白秀麒暂时还想不出来…他又怕麻烦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坐到桌子边上。
“哎,随你了。”
两个盛满了米饭的碗已经放在了桌子上,除了土豆子排汤之外,还有一个炒青菜。因为刚才他们出去转了一圈的缘故,看起来已经有点凉了。
“招待不周哈。”江成路把筷子放在白秀麒面前。
“是我打扰了。”白秀麒摇了摇头。
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顿午餐的味道比想象当中的要美味许多。
虽然看起来只是寻常的食材和普通的烹饪手法,但是白秀麒却觉得自己的特别中意这种味道。
这种感觉…并不止是简单的“好吃”,更有一种“原本就该是这个味道”的理所当然。
难道以前吃到过江成路煮的菜?
怎么可能。
白秀麒笑自己神经过敏,又夹起一筷子青菜。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桌面远处,那袋子他买来的樱桃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扎紧的塑料袋口已经被解开了,可以看见一颗颗粉嫩的水晶樱桃,但真正让白秀麒感到奇怪的是,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樱桃果肉已经被吃掉,只剩下与梗相连的果核。
再仔细看,有几个樱桃梗甚至还打着结。
难道是江成路干的?
不会,那家伙自称把他给背下楼之后,就一直在忙着想要擦掉那些胭脂的痕迹,又怎么会有空坐到桌子边上磕樱桃玩儿。
那难不成是卖樱桃的老太太使了障眼法?
这又是何苦?
越想越乱,白秀麒干脆伸手过去拉下塑料袋,指着那打了结的樱桃梗啧了一声:“你吃的?舌功不错。”
江成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接着才尴尬地点了点头:“呃,呵呵…我打小就喜欢吃樱桃,无聊就练出来了。”
骗子,白秀麒在心里冷笑。
江成路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说明他正在撒谎。
但如果不是他,樱桃又是被谁吃掉的?
老鼠?会把樱桃梗打结?就算真的会,江成路也没有必要为老鼠打掩护。
好烦,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白秀麒有些烦躁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个到处是谜团的房间里。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向来讨厌麻烦、不爱刨根问题的自己,却对于这些谜团产生了好奇。
“吃饱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不顾江成路的客套执意要清洗自己的碗。洗碗池就在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可是拧开水龙头他才记起来,这个家中唯一的洗碗布被自己落在了床铺上。
于是他重新走向床边,捡起那块潮湿的抹布,毫不意外地看见床单上已经渗出了一滩水印。
而那床蓝色方格的床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觉得有点无法直视这样的生存环境。
“你就打算一辈子当个公寓管理员?”
他扭过头去看着叼着青菜的江成路:“你才几岁啊,总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吧?”
江成路咀嚼的动作应声而止。
“不行…吗?”他狐疑地反问:“小东家难道你不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了?”
“不是让不让的问题。”白秀麒皱眉:“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这种生活条件很简陋?”
“还好…吧。”江成路依旧是狐疑的试探口吻,好像他真的不明白白秀麒为什么会有这一番感叹。
“你真是…!!”
这下轮到白秀麒语塞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即便发型杂乱,衣着随意,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自然天成的英俊和气质。
要是换在模特或者演艺界,这就是所谓的“老天爷赏饭吃”,可恨眼前的这个人非但不好好享用这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金饭碗,好像根本就没有自觉…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白秀麒笑自己干嘛这么激动,抓起抹布就要回去洗碗,可是一不留神却撞到了床边的墙壁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墙上钉着一个木质支架,放着几个小碗,装着糖果、金桔等几样供品,两头还有两个插着米兰的小瓷瓶,看起来正儿八经地是一个佛龛。
但是佛龛上供着的应该是佛像或者排位,可那个木架子上供着的却是一个用红色绸缎紧紧裹住的方形匣子,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什么?”
“没什么。”江成路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别管。”
可白秀麒却好像没听见这声回答,还是仰头怔怔地看着那个匣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它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我能看看吗?”他提出了一个有点出格的要求:“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行。”江成路的拒绝斩钉截铁,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里面的东西很老了,见了光就会被破坏,我自己都没打开过几次。”
“你打开过?”白秀麒追问道:“那你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江成路一手按在额头上,显然在懊悔自己干嘛要多说那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阵,还是回答道:“那是一件对别人来说可能一文不值,甚至有点可怕的东西,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
白秀麒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又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正犹豫着能不能再追问下去,就看见江成路背后的窗户外面,隔着整一个大院的西栋二层走廊上,有一抹红色的人影飘然走了过去。
那是…!?!
白秀麒瞬间瞠目结舌,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认是否出现了幻觉。紧接着他忽然撇下了江成路,朝着走廊外面跑了过去。
“干嘛啊这是,一惊一乍的。”江成路不敢怠慢,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