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给迷眼瘦斑豹找个地方休息。
迷眼瘦斑豹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就会直接回营地,嗒嗒儿虎自然留在阿爸这儿。他没有旁事可干,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阿爸,一会儿喊一声“阿爸”,等狄阿鸟看着他,就回答一句“没事儿”,一会儿从狄阿鸟身后一蹦,吊他脖子上了,嘿嘿一阵笑。狄阿鸟被他打搅得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干脆推掉几个不重要的事情,要他坐在跟前,启发他怎么学习兵法,其实已经启发过了,启发一晚上,早上嗒嗒儿虎回他们军营,捉了好几个抢掠的士兵,差点害得军营造反。
狄阿鸟教他看复杂的地图,教他用尺,量算距离,推演战事。
嗒嗒儿虎也在开动脑筋,不大工夫,想起了很多围攻敌人的办法,每一次说话,还故意加个“启禀父王大人,孩儿以为”。
大概是受到的教育好,他一本正经的时候,用词很准确,语气也不做作,好像很符合他的年龄,却又不显得幼稚。
这一点狄阿鸟是高兴的。
狄阿鸟从小到大,不是没见过一些老气横秋的孩子,那时候他是很讨厌这样的小孩,然而到了自己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他儿子的原因,他却觉得正合适,无论嗒嗒儿虎多么一本正经,也都没有老气横秋的感觉,心里喜欢,高兴了,还一伸手,上去捏了两下脸蛋儿。
到了傍晚,天气温度降下来,父子俩又到后院练武,一大一小,一起回身铲腿,一起上步揽捶,步调一致。手边不忙的将士文参渐渐多了,远远蹲一片,边看边说:“李虎和大王太像了。”
好不容易一趟慢拳下来,父子俩平心静气,一起收回双手。
一个卫士连忙走到跟前告诉说:“大王。我军阻断青化滩,三军合战,敌人溃于一旦,吴班派人来报,大王天黑撤出青化滩的命令已经过时,消息送达时,敌方大将自刎,已被我全歼。”
有人送来打湿的棉巾,狄阿鸟半蹲下来,一边帮嗒嗒儿虎攒汗一边说:“不是贪功所致吧?”
卫士说:“据报上来的消息,不是。他们称,拓跋黑云也停止进攻高奴,派了军队援助,已抵达青化滩,是应战,还是按计划撤离?”
嗒嗒儿虎把棉巾抢走自己擦,狄阿鸟就站起来,吩咐说:“吴班是想告诉孤,拓跋黑云的心有可能惊了,这一次应该封死青化滩。不。不封。仍将军队后撤。他拓跋黑云孤已经见识过了,魄力不够大,要是后续军队上不来,他不敢连夜过青化滩,让我们的军队休整一下再战。”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将俘虏集中起来,自愿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喂他们一顿饭,问问他们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告诉他们,我们东夏是不可战胜的,与我们作战是自取灭亡,撵他们回去为我们宣扬军威。此外要多多调集郎中兵,救治受伤的俘虏,让他们享受与我军一样的待遇。”
攻打灵武的陈国军队覆灭,一定使拓跋黑云狗急跳墙,他怎么跳,往哪跳,夜里有什么变故,均是难以料定,他觉得自己应该前往大本营坐镇,随敌动而动,就推了嗒嗒儿虎一把:“去。自己玩去。阿爸不陪你了。”
刚刚说完,又一个卫士跑来,说:“上午来的本地人…送来了两个孩子,说是您让送的。”
狄阿鸟“哦”了一声,露出笑容,连忙给嗒嗒儿虎说:“阿虎。阿爸找了两个伙伴与你玩,可别欺负人家。”
说完,就拉着嗒嗒儿虎,大步流星赶去。
他想的是嗒嗒儿虎终于有人玩了,自己领嗒嗒儿虎过去之后,自己就赶紧召集起大本营的人。
没想到走得太快,狄嗒嗒儿虎被他掂得脚不离地。半飞的嗒嗒儿虎在他身后大叫:“阿爸。阿爸。你是要带我去找小孩玩,还是要把我扔出去呀。”狄阿鸟慢下来,把他丢开,忍不住笑了笑,嗒嗒儿虎趁机整理一下衣裳,慢吞吞地说:“阿爸,我都是大将了,给留点儿威严好不好?”
谴责完阿爸,他背负双手,打鼻孔里喷着气,抬着头往前迈。
到了外头,狄阿鸟看过去,是滑台藏布和那个什么孟津鄢,他们带了两仨仆人,一人牵了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
嗒嗒儿虎就蹦了一蹦,到了跟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孩,左侧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黑肤男孩,右侧的是个女丫,似乎略大一些,足足十二三岁,还算白净,却是人瘦,在低着头哭。狄阿鸟跟在他身后,见滑台藏布他们两人要行礼,作了个托住他们的模样,微笑说:“感谢你们给我的儿子带来玩伴。就让他们住下吧。回头你们想来看他们尽管过来,我还有几个养子,不过都在包兰,等他们来了,就不愁孩子们没人玩了,到时候你们再来接孩子,那时,我会给你们每家准备上一份大礼。”
嗒嗒儿虎也说:“两位阿伯。我叫李虎。不会欺负你们家的孩子的,一定替你们把他俩照料好。”
滑台藏布微笑,双手合十给他还礼。
孟津鄢的表情却是极为奇怪,也许他没有想到狄阿鸟真是为孩子找玩伴。
狄阿鸟给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走,也不管他们走不走,自己就掉头了。孟津鄢也很快转身走掉,滑台藏布却是不肯,站着等嗒嗒儿虎与那孩子进院,摆着手喊:“铁牛儿,你要听话。”
嗒嗒儿虎顺势就揽了那铁牛儿的肩膀,回过头说:“放心吧。阿伯。我让人准备晚饭,还教他俩下棋。”
进了院,铁牛儿就憨着嗓门,好奇地问:“哥哥。你是从东夏来的吗?”
嗒嗒儿虎想了一下,回答说:“我是从高显,一个全是白山黑水的地方,我们那儿老林不多了,别的地方还到处都是老林,有各种怪兽和树木,见没见过雪兔?和普通的兔子大不一样。”
那女丫畏缩地呆在一旁。
嗒嗒儿虎转过脸,特意说道:“雪兔的毛和脚掌都与普通兔子不一样。特别是它的毛,最被女人喜欢。阿姐你做新衣裳的时候,我让人从家乡给你捎过来。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去吃饭。”
女丫没有“好呀好呀”的欢叫,嘤嘤嗡嗡说:“公子。奴婢不敢。”
嗒嗒儿虎笑着更正说:“我叫李虎。你叫我阿虎就行了,他们都知道是叫我,别看很多人都叫阿虎。”他童心大发,在院子大吼一声:“阿虎。”狄黑虎嗖地冲了出来。嗒嗒儿虎指着他给俩人看,说:“是的吧。我们家叫虎的人可多了。偷偷告诉你俩,只有我这只老虎是假的,是大野猫。”
狄黑虎发现嗒嗒儿虎是在故意喊自己玩,提醒他说:“你阿爸他们还要连夜布战,你几个别大呼小叫。”他带着教训的口气说两个小孩:“你俩能和李虎玩,是长生天降给你们的福气,记住,不要到处乱跑,不要乱拿东西和纸张,也不要像李虎那样大声喧哗,听到了没有?”
嗒嗒儿虎推着他的屁股就让他走。
带着两个小孩去吃饭,等饭菜上来,他自己的两眼先放了光,晚饭有猪尾巴,猪耳和猪脚…他在高显吃惯了,东夏却不大适合养猪,好一段没吃过了,就乐着给两个伙伴分食物。
陈国统治灵武之后,为筹备战争极力收刮,当地食物匮乏,两个孩子也一阵狼吞虎咽…然而吃着吃着,铁牛儿打了饱嗝,再吃不动了,那女丫却突然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嗒嗒儿虎还在笑着说她逗,突然发现她脸色不对,头上冒黄豆大小的汗珠,是装不出来的惨叫呻吟,连忙喊了一声。
几个粗手笨脚的卫士跑进来,把她摁住,却也不知道怎么好。
不大工夫,大本营的郎中胳膊底下挟着箱子奔进来,箱子往地上一放,只几下查看,就说:“是暴食症…”
狄黑虎跟狄阿鸟一起在中原呆过,在他印象里,中原的大户人家不会过得太惨,就问:“暴食症不是常年饿肚子的人才会有吗?”
郎中苦笑说:“也不一定。不过这个女孩子确实是挨饿惯了,说不定胃会破裂,怕是要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