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新起点(二)
异议。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在座位上洋洋自得的法斯特愣住了,惊愕的骚动溢满了大厅。
就连提尔好布伦希尔这样的铁杆心腹也难掩震惊之色,他们虽然清楚李林手中握有制胜的秘密王牌,毫不怀疑他会取得答辩的最终胜利,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按常规出牌的李林居然一上来,就毫不犹豫的打出异议这张令他们颇感意外的大牌。
在民事和经济法庭上,经常会听见控辩双方向法官表示异议。在涉及拆迁纠纷的诉讼中,双方会极为频繁的使用这个词。次数之多、频率之高到了让法官们几近崩溃的地步,以至于司法部门对培养、壮大专业搞笑的城管拆迁队伍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眼下可不是民事诉讼法庭,在评议会大厦里召开,有大量市民和官员在场旁听的质询听证会上没有谁敢轻易提出异议。
控辩双方是整个亚尔夫海姆最高权力核心的评议会九长老和执政官齐格菲.奥托.李林,不光有现场的两千听众,还有声音放送装置将大会堂内的双方发言全程播送,无数市民们在社区大喇叭下面关注着会议的一举一动,每次发言都必须非常谨慎,提防可能引起舆论反感的情况。
这太草率了,他究竟想干嘛?!
端坐最高席位的恩斯特.维特尔斯巴赫议长端详着少年,可从那张充满自信的俊秀面孔上。议长无法发现和答案相关的线索。
“执政官对指控提出异议?”
在李林带来的骚动中,蒂埃里族长难得的保持着冷静。
“我们能够理解执政官对孩子的回护之心。也能够理解阁下想给予罗兰·达尔克悔过自新的机会,可是神圣的质询听证会,世俗的权利不能干涉、凌驾于法律和人民的意志之上,执政官阁下对这一点应该也清楚,并且予以理解才是。”
“这是自然。”
李林笑了起来,嘴角露出犹如刀锋般的弯曲弧线。
“此时此刻提出异议正是为了顺应民意,避免发生对民意的曲解和误用伤害到市民和无辜孩子,对大家的亚尔夫海姆造成伤害。”
听到曲解和误用的字眼。会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咬耳朵的嘀咕,上千听众一起咬耳朵的喧嚣中,维特尔斯巴赫议长颦蹙起眉头。
“肃静!”
老议长不怒自威的庄严呼喝制止了不像话的骚动,鹰隼般锐利凶悍的视线紧紧抓住李林。
“执政官李林卿,卿适才的发言是否在指控评议会煽动、滥用民意?”
毫无疑问,就是那样。
军队成员不屑的啐着恩斯特议长的指控,高举双爪三呼万岁赞同着替他们说出心里话的李林——在心里。
指控评议会的行为无疑是很严重的冒犯。李林的话语里也带着不那么隐蔽的一层意思,议长的质问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民意算什么东西?
自古以来,绝大多数时候,民意在政治游戏中的分量都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当政客们为了表明自己行动合理时,民意就是一块很好的遮羞布,民意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民就是上帝,政客们不得不对人民的声音和正当要求作出回应。而当他们不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的民意就会被一脚踢开。
政客,尤其是擅长选票政治的皿煮国家政客就很清楚这一点,并且在利用这一点上从来都做得很不错。
譬如某灯塔国就可以让人民享受宪法赋予人民捍卫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顺应广大民众的要求,在黄金时段播放枪支协会的反禁枪。让军火巨头们从容的向本国公民出售防空导弹、火箭榴弹发射器、自动步枪、霰弹枪…同时对永无止境的枪击案和禁枪呼声、示威游行视而不见。
为了外国公民的柿油皿煮、人权公理出动军队,进行军事占领,用无穷无尽的爆炸和游击战来建设皿煮国家,而当在经济危机爆发时,富得流油的某街肥猫在公司破产后继续享受政府救助、高额奖金、盈利分红。普通本国公民对此感到愤怒,走上街头发起占领某街的示威活动时,立即毫不犹豫的在民意的下,动用警察和国民警卫队镇压、逮捕暴力活动分子,同时对外国人权状况大放厥词。
这就是民意,神奇的、可以被歪曲、无视的民意。
所谓民主和民意从来都是个笑话,除了某些天天对海外翘首以盼、等着王师登陆,好履行实践为王师带路的伟大光荣理想和神圣义务的奇葩群体,还有很傻很天真的有良知青年之外,谁相信那个笑话?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俾斯麦侯爵的话总是那么刺耳,但也总是那么正确。
李林看不出讥嘲的微笑着:
“我并非质疑评议会的良心。”
与神情各异的听众不同,少年泰然自若的继续补充: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亚尔夫海姆的全体市民们心中并无恶意,都是想凭着正直、善良的本心对当事者和我们的亚尔夫海姆、我们的理想、我们的事业做出最好的处置决断。不过因为误解和缺乏了解,造成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之例并不鲜见。”
——Hellispavedwithgoodintentions《通往地狱之路始于善意》
李林差点引用这段格言,只是因为并不适合而作罢。
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听众,错误的发言——糟糕之极。
“谨慎你的言行!李林卿!在种种确凿的证据面前,你还要一味包庇、袒护你的不肖养子吗?!”
法斯特满脸通红的叫喊着,乍一看像是对李林的辩解感到气愤难平,可因为过度亢奋而走调的声音曝露了他的真实心情。法斯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动作太大把椅子撞翻。观众席响起一片私语之声,评议会的其他成员也是一阵侧目,直到有些尴尬的恩斯特议长再次发声,会议才重新得以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