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看了周围一圈人,也不知谁才是真正信自己的,不敢贸然试验。他点了点头,算是放过了李岩,望向红娘子,道:“该你了。”
“我?你想要什么?”红娘子到底是女人,见钱逸群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好像剥光了自己一身的衣服,心中发寒,往后躲了躲。
“你那个易容的幻阵。”钱逸群简洁明了。
红娘子的易容阵可不是寻常江湖易容术。固然有资质高绝者将易容术用得神出鬼没,让至亲之人都瞧不出破绽,但是对于资质要求高,下得功夫更高。易容阵与之相比实在简单许多,只要按图索骥,便能施行,而且就连身外的衣物都能随心显化出来。
“易容阵是我家不传之秘,不能传你!”红娘子断然拒绝。
这家传阵法历来是传媳不传女的。因为媳妇是娶进来的人,生了孩子还是自家人。女儿却是嫁出去的人,一旦传了女儿,便会带到夫家。只因为红娘子双亲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为了不让家传绝技失传,这才传了她。她爹最后一口气时,一定要她发誓招赘一个男人,否则死都不安宁。
这样的家族绝技,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传给外人。
“你就是杀了我剐了我,我也不传!”红娘子银牙咬碎。
“我杀你一个没有反手之力的女人干嘛?”钱逸群想起当日在船上,红娘子为了李岩跪地磕头干练果断,微微一笑:“我杀了你身边这位李秀才呢?”
红娘子不自觉望向李岩,只见李岩也怔怔望着她。她心中一痛,看着情郎的双眸却又想起了慈父临终前的泪光,两相交杂,竟然冲淡了对钱逸群的憎恨。她到底是女中豪杰,这一望之间便已经下定了决心,甩过头,决然道:“你杀了他吧。我必然随他自尽,到时候我们在黄泉路上也是结伴同行。”
李岩却恍如不闻,心中暗道:我只以为她与我投契,浑没料到竟然是对我有情。我这一心都只在义军大业上,你这又是何苦?
“你错了,我不杀他。”钱逸群微笑道。
李岩松了口气,不用无谓做一回恶人。若是钱逸群不说这句话,他差点表明立场,自己还有大业未成,不能牵扯到这种儿女私情之中。
钱逸群幽幽说道:“我会割了个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足经脉,让他只能看着义军大业覆灭,却不能建一言,出一策。我想你那时候一定会很乐意在他身边伺候,享受他充满怨愤的目光,对吧?”
李岩吸了口凉气,五脏六腑全都冻住了。他强笑道:“钱兄玩笑了。”
钱逸群置若罔闻,只是盯着红娘子道:“共患难,这是何等有情有义的事啊。唔,对了,为了防止你给他留个种子,我还会先阉割了他。这样也省了你很多麻烦。”
红娘子用力抿着嘴唇,浑身颤抖,一颗心就像是放在万丈悬崖一般,随时都会摔下去碎成粉末。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钱逸群描绘的情形,微微闭上了眼睛,准备一头撞死当场,也免得拖累心上人。
“你要是现在死了,他可就没人照顾了。”钱逸群哪里会看不出她心存死志,笃悠悠道。
“你这人面兽心地东西!”红娘子啐了一口,“你先放他走,我才抄阵图给你!”
“你以为我是傻子?”钱逸群冷笑一声,“而且你也没资格跟我讲条件,来人,斩下李岩左手!”
“钱逸群!你住手!”红娘子见李岩身后的紫衣女子果真动手,丝毫没有犹豫,带着哭腔叫道,“我给你!”
钱逸群这才挥了挥手,算是放过了李岩。李岩被紫霄部姐妹牢牢制住,一只左手已经是青筋暴涨,颤抖不已,见钱逸群挥手放行,这才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圈冷汗。他心道:这钱逸群看着温文尔雅,却比北方的山贼强盗还要霸道狠绝,他若是与义军为敌,恐怕不妙。
红娘子双眼含泪,让人取了纸墨,先画了个人形,以墨点表示阵中节点。这阵法巧妙非常,却不是十分繁杂,只需要用所幻之人的一缕头发便能作为阵眼。只是所借这人却必须活着,若是死了,这个阵法也就破了。这也是当日红娘子留下杨爱性命的缘故。
钱逸群取了阵图,仔细读了红娘子在纸上写下的口诀,深感阵法一道才是真正高端的东西。别看咒术威力巨大,阵法却能点石成金,真正化腐朽为神奇。非但有虚实之分,更有内外之别。竟然又人能用灵蕴在身体里布阵,真是匪夷所思!
钱逸群满意地收了阵图,看了眼刘宗敏,颇有些鸡肋的感觉。
“你能干吗?”钱逸群问道。
刘宗敏颇为挫败地垂下头,声如闷钟:“吃饭。”
“饭桶在道人这里得先打五十大板!”钱逸群虚言恐吓道。
“我是天生如此,从未习过玄术秘法,要不就把这套血战八方的刀术给你。”刘宗敏耍横道,“再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吧。”
“血战八方…嗤!”曹变蛟一旁不屑道,“你若是不会,倒还稀罕一些。”
钱逸群听曹变蛟这么一说,猜这刀法大概早已经是烂大街的大众货了。他正要考虑让刘宗敏付些银子,却听曹文用出声道:“刚才他射我的那箭,明显是落日弓的手法。”此时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用钱逸群多问,就有人将刘宗敏扯光了。
刘宗敏一脸沮丧,道:“左右不过是本烂书,要是能换我性命也值。”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封面的书册,让紫衣女子递给钱逸群。
钱逸群接过书册一看,封面上果然写着“落日弓”三个字。打开内页却没几个字,大多都是画影图形,好像是教人开弓射箭的寻常教科书,不过另有打熬力气的窍门,大概与寻常弓手有些不同。
曹文用远远瞟了一眼,道:“果然是落日弓。”
钱逸群合拢书册,道:“这落日弓可有讲究?”
“也无甚讲究,传说是当年中山王徐达北伐时为了对付蒙古骑兵而传下的法门。”曹文用淡淡道,“虽然多半是假托,不过军中材力之士还是以练成落日弓为傲的。”
钱逸群收起《落日弓》,道:“算了,你与这《落日弓》堪堪相配,便饶过你这回。”
刘宗敏如蒙大赦,道:“日后你我手里,只要拿得出东西来赎,我也饶你一回。”
钱逸群没理会他的浑话,对李岩道:“李岩,今日我再放你一马。你且记住了,凡是打建奴的人,道人我都给三分颜面。凡是争权夺利内战不休的,道人一个都不待见!”说着,又朝曹文用看了一眼。
李岩落得个灰头土脸,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便要带人下山。
“慢着。”李贞丽突然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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