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未到,解缙已经将名次排完,萧铭第一,鲁子然第二,叶再起第三…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最后一名的学子也表示心服,与鲁子修一同被勾去了名字。
现在场上便就只剩下八名学子了。
解缙缓缓起身,背起手站着。他很是有威严地扫视了场上的八人,除了吊儿郎当的萧铭以外,所有人都显得有些踌躇。解缙缓缓说道:“这第二场便是,比画。但是老夫的要求有所不同,老夫考校的不是水墨的技艺,老夫想要比试出来的,不是画匠,所以老夫不会以作画的水平高低来排名次。老夫刚才已经说过,比的是意境。也就是说,老夫要考校的是,你们对老夫出题的理解,和所能表现出来的自我想法。”
自我想法?萧铭挑了挑眉头,不过不考画技,那真是太好了,自己那随便抹来抹去的烂画技,也就能骗骗外行人,遇到懂行的绝对得跪。
“有什么疑问吗?”解缙照例问了一句。看所有人都没有疑问的意思,连萧铭也直起腰来,撸起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解缙便暗自点头,开口道:“那么,老夫要出的题目是…”
“老师!”萧铭突然举起了手,一如既往好学的样子。
解缙皱了皱眉头,“萧铭,你又有何事?”
“笔墨纸砚被我踢到台下了…”
重新拿好笔墨纸砚的萧铭举起笔严阵以待,要是比画技,自己干脆就直接投降了,不过比意境嘛…这玩意只要说得好,什么玩意都能是意境…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不也是意境?
“现在没有疑问了吧。”解缙继续问道,眼睛却死死盯着萧铭,好像他要是敢再说一句话,就脱鞋子丢上去一样。
“…”萧铭无辜地看着解缙。
“好。老夫出的题是…”解缙缓缓说道,声音确实陡然低沉,“杀伐!”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杀伐?这是什么古怪的题目?全场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着解缙,期待他能够解释一番。
“题便是,杀,伐。”解缙面无表情,缓缓道,“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必须交卷,超出时间者,直接勾去名字。”旁边的王府下人已经点起了香开始计时。
见台上没有人动,都痴痴傻傻地看着自己,解缙眉头一皱,“我说的还不明白吗,题便是杀伐果断的杀伐。如何破题,如何下笔,一切都由你们自己来,老夫不再多言。”说完便拂袖转身坐下,低头喝茶,不再看台上。
底下稍微有议论之声,毕竟如此怪的题目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很快都安静了下来,作画不比其他,那是一丝一毫都打扰不得的,于是大家都伸长了脖子,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八人。
萧铭听到这个题目后,便奇怪地皱了皱眉头,直接将笔头咬在了嘴里,一晃一晃的,转眼观察着其他人。
只见叶再起转了转眼珠,立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赶忙挽起袖子,将毛笔在砚台上浸了浸,便提笔开始作画。萧铭暗自撇嘴,他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才怪,春宫图?
而鲁子然紧紧皱着眉头,提着笔犹豫不决的样子,笔直直的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萧铭想了想,这小子肯定在思索着什么出奇制胜的方法,不晓得智商够不够啊。
鲁子建一副轻松的样子,也很早便开始提笔作画起来,看他大开大合地挥舞着毛笔,画地倒是极快。
其余几人也都陆陆续续犹犹豫豫地下笔,各自发挥自己的想象。萧铭叹了口气,从口中取下毛笔,才用手撑着脸颊盯着桌子上的宣纸呆呆地看着。这,杀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那夜仙女姐姐挥舞巨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霸道,还是那夜自己扮作骑士,将姐姐杀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潇洒?萧铭刚才拿份哀伤早已经深深掩埋,心思不禁旖旎起来,若是那霸道的仙女姐姐像林姐姐那样被自己压在床上呜咽着吞下自己的乳白…萧铭感觉一股热流从某处直达大脑。这才是杀伐啊…光是想一想就快把我杀死了…
相比于萧铭无耻的歪歪,鲁子然显然没有这么轻松。杀伐,杀伐,解缙到底要表达什么?鲁子然紧皱着眉头,是大周与突厥吐蕃的战斗吗?鲁子然想到,不会,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所有人一听到杀伐,便会想到战争,若是所有人都画一幅战争的水墨,那么比较的会是什么。
平常人肯定就是画征战了。鲁子然抬起头四周看看,平常之辈罢了。鲁子然不屑,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其他人,目光游荡一圈,竟是落在了萧铭的身上。只见萧铭歪着脑袋,一手撑着脸,嘴里叼着笔,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桌上的宣纸还是空白一片,鲁子然咽了口口水,自己怎么了,竟是把这家伙当成了对手?自己的目标不是只有一个嘛。鲁子然看向了台下喝茶的解缙。那么,这场,我一定不能输。鲁子然好像忽然确定了目标,眼神透出异彩,回过眼来,匆匆下笔。
成巧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子上,用扇子捂住口鼻,悄悄打了个哈欠。真是无聊啊,还要等半个时辰才能欣赏萧铭这小子的表演。成巧蓉看着萧铭背过身撑着脸一副惫懒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谁知道这小子又在想些什么奇怪好玩的东西呢,他可是最会骗人了呢,装纨绔可是骗全京城人十余年。我这心啊,好像也快被骗走了。成巧蓉偷偷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丰腻,我的小心肝可是颤颤着呢,这莫非就是娘亲说的心动?成巧蓉看向了小楼上的林婉秋,哟,看起来这大妇好凶的样子,却是不知道萧铭这小子以后要怎么纳妾。成巧蓉掩嘴轻笑。
小楼上,林婉秋捂着心口,呆呆地看着下面的萧铭,面容冰冷,紧紧抿着嘴唇,只是眼眶微微红肿。
“少夫人,少爷他这场会赢吗。”小横云轻轻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林婉秋没有回答,张冰儿喃喃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的样子,萧铭却是依旧没有提笔,解缙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香,那下人正好换上了第四根香。
鲁子建大笔一收,已然已经做好了画,他将笔轻轻搁在一旁,拿起那充满了水墨的宣纸轻轻用嘴吹着,知道墨痕完全干透,才满意地点点头,恭敬地双手捧着走下台,递给了解缙。对于这比试,鲁子建是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反正自己的兄长会夺魁,那么自己和子修还需要争什么?鲁子建对子然那是无比的信任,从小,子然便没有不会的东西,没有任何输于其他人的地方,所以鲁子建对子然有着一股盲目的崇拜。就算萧铭之前表现的多么抢眼,诗会夺魁的必定是子然。鲁子建想到。
“嗯,不错。”解缙接过画,细细地看了一遍,轻轻说道。
“谢先生。”鲁子建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叶再起也捧着画来到了解缙的面前,解缙轻轻接过,看了这话,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叶再起,“嗯。”便挥手让叶再起回去。叶再起没有丝毫不适,嘴角翘着恭敬回身。他对自己的画作很是满意,杀伐而已嘛,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陆陆续续便有学子交卷,场上没有交卷的就剩下了鲁子然和萧铭。一炷香已经快烧到尾了。鲁子然笔锋轻轻一转,呼出一口气,已然收笔。他轻轻将自己的画作弄干,便捧着要走到台下,如果萧铭的座位时候,顿了顿,轻轻一瞥,萧铭的宣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鲁子然眉头微微一皱,这萧铭在搞什么?已经快没时间了,鲁子然也不再多想,便要转身离开,可是一个惫懒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喂…那个…这位叫孜然的童鞋,帮我个忙,把我的画交了吧。”说话的正是萧铭。
鲁子然一挑眉,回过身,就看到萧铭已经坐正了身子,用毛笔轻轻在空白宣纸的右下角写上了萧铭二字。好字。鲁子然忍不住赞叹一声。可是,这萧铭却是一笔未画。
“喏,好了,帮我交了吧。”萧铭吹了吹,将宣纸举起递给了还站着的子然。
“你确定?”鲁子然喉头动了动,突然问道。
“嗯。”萧铭无所谓地点点头。
“好。”鲁子然接过萧铭的“画”,将它垫在了自己画的下面,轻轻留下一句:“希望你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转身走到台下。
“那是自然。”萧铭伸个懒腰。
“大家都交画了吗?”解缙接过鲁子然的画,问道,“萧铭,你的呢。”
“我托这位孜然大哥带下去了,先生你等会便会看到。”萧铭笑着说道。
“那便好。”解缙瞥了眼旁边的香,那香正好燃尽。
解缙开始阅画,所有人也伸长了脖子探着身子想要先睹为快,奈何自己的脑袋不够长,视野不够宽,总是看不清。
解缙突然紧皱眉头,抬起头看向了台上的萧铭,回报他的是萧铭灿烂的笑容。解缙没有说话,回过头继续阅画。
不知过了多久,解缙终于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手中的八张画,缓缓说道:“老夫出的题名为杀伐,如何破题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过我倒是看到了,许多学子都以征战来破题。”
一听这话,台上半数的学子都微微缩了脑袋。
“不过,你们大多是展现战争的残酷,描绘的是战场厮杀的画面,虽是杀伐,但是浮于表面,不能算好。”解缙摇摇头,“不过,有一名学子将战场杀伐,转换了一个画面。”解缙举起了手中一副画。
众人仔细看着,画上描绘的是一个背着孩子的瘦弱妇女,衣衫褴褛,咬着牙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的,可能是她的丈夫或者兄长,身穿大周普通士兵的服装,身上插着数根羽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而远处的背景,这时滚滚的硝烟。
“此画乃鲁子建所作,他描绘的是战场杀伐,但半点没有着墨于战场拼杀,却能将家破人亡,百姓刀兵加身的杀伐场面展现的淋漓尽致,乃上作。”
鲁子建有些高兴,清秀的脸红红的。
“老夫再展现另外一幅。”解缙又举起了一副画,众人细细看来,却都是讶然出声。
只见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妇,面目狰狞,手中掐着一个婴儿的脖子,而那婴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我们还请叶再起来讲解一下这幅画吧。”解缙缓缓道。
叶再起矜持地起身,拱了拱手,轻轻道:“此画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小子在江南的时候,听闻过一个离奇的案件,便是一名商人之妻,她怀胎十月诞下了一名女婴,但是那商人的小妾也临盆在即,那妇人恐自己诞下女婴,不能争宠,以后更加无法继承财产,又怕自己大妇的位置被人取代,便活生生将自己的女儿掐死,找了一个穷苦人家,买来一名男婴,当做自己的所生的儿子。当案子告破,所有人都哗然。小生认为,世间杀伐果断者,没有比此夫人更剧。”
解缙点点头,“虎毒尚且不食子,此为世间人之丑态,真是禽兽不如也。”
叶再起微笑坐下。
“还有一名学子所作的画,则完全不同于刚才两幅。”解缙又接着说道,将一幅画举起。
只见上面所画的不是什么杀人案件,没有死人,没有血迹,没有狼烟。只是一个婀娜多姿,媚态万千的女子静静站立在床边。
“鲁子然,可否解释一下。”解缙道。
“是。”鲁子然缓缓站起,手指着那幅画,说道:“世间杀伐者,唯女子也。”全场哗然,成巧蓉更是皱眉,好讨厌的人啊,人家真是无辜啊。
鲁子然不顾全场惊讶的目光,继续说道:“女子,特别是妖艳女子,都是杀人之利器,古往今来,妲己之于纣王,褒姒之于幽王,西施之于夫差,无不是亡国之根源。杀伐果断之地,莫过于层层红帐,杀伐果断之人,莫过于妖艳女子。”
解缙点点头,“善。”
萧铭已经张着大嘴,这小子被女人狠狠伤过?对女人这么恨?若是无能的男子,自然会被那女子迷惑,像自己这般英明神武的男子,怎么可能被女子迷惑?不过…为了天下和平,还是让那妖艳女子都来迷惑我吧…萧铭想着。
“所有人所作的画都可圈可点,不过我认为最好的便是鲁子然的画,当属第二场第一。可有疑问?”解缙问道。所有人都点点头,没有什么疑问。成巧蓉撇撇嘴,不屑地暗自出声:“没用的男人。”
“我有疑问!”萧铭突然举手。
“萧铭,你可是要问…”解缙一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萧铭打断。
“不不,我是对鲁子然的画有疑问。”萧铭道。
“哦?什么疑问?”解缙问道。
鲁子然也看着萧铭。
萧铭扭头笑嘻嘻问鲁子然道:“敢问令堂是否是女子?”
哈哈哈,全场哈哈大笑,这算什么问题?鲁子然脸一黑,怒道:“我母亲大人自然是女子。”
“那请问子然兄你与令堂是否相像?”萧铭毫无顾忌,笑眯眯问道。
“那是自然…那又怎样?”鲁子然皱眉回道。
“子然兄长相如此俊朗不凡,大家一观,啧啧,真是一名翩翩美少年啊,不难想象,令堂也是一名异常美貌的女子。”萧铭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萧兄想说什么?”鲁子然问道。
“哎呀!”萧铭突然脸色大变,“鲁兄,恐怕你鲁家有大难啦!”
“你…你什么意思。”鲁子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萧铭哈哈大笑:“令堂如此美丽,岂不是你父亲的大难?妖艳女子亡国,那你母亲,可否够得上灭族?”
“你…”鲁子然黑着脸指着萧铭说不出话来。
“萧铭!不许你侮辱姨娘!”鲁子建按耐不住,拍案而起,台下的子修也是站了起来,看向萧铭的眼神很是不友好。
“哈哈哈!”萧铭继续笑道“侮辱他母亲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鲁子然面色抽搐,说不出话来,子建和子修也是默不作声。台下所有人想笑,但是又不敢笑,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
成巧蓉倒是轻轻扇了扇扇子,这话啊,我爱听。
“…萧兄教训的是。”鲁子然呼出一口气,对着萧铭深深一拜,“子修,子建,坐下吧。”鲁子然有些颓唐地坐了下来,摆了摆手。鲁子建和鲁子修都是哼一声坐下。
解缙暗中点点头,便挥了挥手。“好了。萧铭…我正想问你,为何你交上来的是一张空白的宣纸?可是放弃了第二场?”
叶再起一听萧铭交上去的只是一张空白纸,顿时乐不可支,竖起耳朵探着身子仔细听着。
萧铭点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突然说道:“先生可否将我的‘画’递给我,容我仔细讲解一番。”
解缙凝视了萧铭一会,便直接将那张只有署名的宣纸递给了台上的萧铭。
萧铭拿过宣纸,把玩了一会,突然轻轻一笑,右手举着那纸张,轻轻揉着,竟然将那纸揉成了一个纸团,然后突然直接丢在了解缙的面前。在全场的惊讶声中,萧铭冷冷地说道:
“这就是杀伐。”
(突然忘记了。。。次奥。。。我们这夏时令结束。。。时差缩短了一个小时。。。。所以。。。尼玛我码字的时间少了一个小时啊。。。怪不得这几天更得这么晚。。。今天才记起来。。。。)
(另。。。咳咳。。。有热心的书友弄了个群。。。我也加了。。。虽然是扑街书但是想聊天神马的可以加进去吧。。。虽然目前包括我才两个人。。咳咳。。以后有和谐章节会放在里面。。。。号码221913645。。。。简介和书评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