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等,那是指……我吗?
(白崎纯)
「各位!要战争了!我们去二年级的教室,让他们吃一记地狱业火吧!」
午休时间,雨宫好像去了一趟二年级的教室。就像当初来找我一样,没有事先和对方约好。这次也像当时一样,跟对方说放学后想谈谈之后就离开了……好像是这样。一切都是从雨宫口中听到的事情,我大概想像得出来。毕竟我已经经历过一次。
而那织刚刚的话语,就是在听完这些事之后说出的、一如往常的战斗宣言。
「喵织干劲满满呢。总之,玛波看起来很聪明喔,还戴着眼镜,怎么说呢?有点像阿奇。」雨宫的手环上脖子那织的脖子,完全没有看向我和教授,简直像是沉浸在两人世界之中──虽然我本来就说过她跟那织似乎能变好,不过昨天也好、今天也是,雨宫的肢体接触多到简直像是喜欢那织一样。女生增进情谊的速度都这么快吗?我不懂女生。
「(喂,你怎么想?那两个人有这么要好吗?)」
「(我也不懂。对女生来说,那种沟通方式很正常吗?)」
「(你别问我。不过若你想了解百合相关知识,我可以高谈阔论喔。)」
「(等我想要了解那方面的知识时再麻烦你吧。)」
今天龟嵩去了美术社,因此不在。也就是说,负责拉着那织缰绳的职责落到了我身上。虽然龟嵩一派轻松地说了「只要有白崎同学在,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就麻烦你不要让老师失控喽!」这种话,但是我没料到雨宫的行动──不过,也不坏。
我还以为她不会出面……没想到竟然私底下搭好了桥梁。先不论她的做法,让我想老实地称赞她。所谓的行动派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么雨宫,我们是约几点?」
「我不知道。」
金发晃动,雨宫完全不觉有错地歪了歪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你没有和对方约吗?」
「我只有说放学后~我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放学~」
这样……不会让二年级生白等我们吗?
「真的假的?白崎,我们快点去比较好吧?说不定他们非常生气。」
「是啊。那织,走了。」
「不用这么急也没关系吧?放学后不就是放学后?」
「关系可大了,你还在那边说什么放学后、放学后的赘述?而且你就是有这种坏习惯,时间观念太差了。我教你课业的时候也是──」
「喂,白崎,之后再说吧。」
「抱歉,一时没忍住。」
「阿奇被骂了,丢脸。」
「啰唆。好了,走吧。」
「抱歉,人家等等有事,没办法去──」
「咦!慈衣菜不来吗?」放开了雨宫,准备要站起来的那织停止了动作。
「要是你不来,我们连对方的长相都认不出来。」
接着教授转向我,寻求我的附议:「对吧?」
「虽然教授说的没错……不过我们也不能硬是要你跟来。只好我们自己去了。」
一想到对方还在等我们,就连这种讨论时间都让我觉得浪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各位抱歉!反正对方是个像阿奇的人!麻烦了!」
我们四个人走出教室后,目送雨宫回到自己的校栋,接着三个人一起走到下一层楼。
「纯会代表我们说话……我可以这么想吧?」那织捏着我的衬衫走着,并用楚楚可怜的声音这么说道。明明刚刚还那么振奋,真的要出动却马上缩了起来。唯一知道那位古间学长长相的雨宫现在也不在了,我也懂她的心情……不过凭你这样还硬是宣称自己没有欺负自己人,这一点真是一如往常。虽然那织这一点很可爱。
那织之所以会引经据典,时常用一些艰涩的词汇,其实是在虚张声势。琉实曾这么说过。据琉实解释,这句话是她从阿姨那里现学现卖的。也就是说,这是母亲观察的结果,所以我想大概不会有错吧。
一想到那织这些话语都在逞强,怎么说呢……甚至让我有种怜爱她的感觉。
她的头脑聪慧,说话已经不是能言善辩的级别,不过内涵还是符合年龄的普通女孩。
如果我能更早明白这一点,就会有更多不同的结果──事到如今,就算说这种话也于事无补。
──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排挤我了。
那织吐露的真心,这句话虽然是对着我说的,不过这恐怕是针对我与琉实的话语。说到琉实──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得向她道歉才行。毕竟我惹她生气了。
「嗯,我来负责交涉,你可以不用说话。」
「好,要是一触即发我也会参战的,在那之前就麻烦你了。」
「不过只要神宫寺一如往常滔滔不绝进攻,就算对方是学长,说不定也会退缩呢。」
那织无视了教授的喃喃自语。看来她似乎甚至没有余力说笑了。
很令人感激的,二年级的楼层相当冷清。我们一下子就找到了二年五班,毕竟就在我们教室正下方,这也是当然的吧。走在前方的教授一边说着「请问古间学长在吗?」,并毫无畏惧地走了进去。虽然不及雨宫,不过教授不经意之间展现出来的良好社交性令我感到羡慕。应该说是我和那织的社交性太低了吧?
不,和那织相比,我反而──
「白崎,你在做什么?」教授边说边招手。
「嗯。」
我领着依然捏着我衬衫的那织进去,一位戴着银框眼镜的人正好放下了书本。那封面我有印象,是海莱恩的《All You Zombies》,书名是改编成电影的短篇作品标题。在看到那本书的瞬间,我不禁觉得我们或许能够变要好。
「不好意思突然来打扰──」
「听说你们想要那间社团教室?中午有个金发女过来吵。」
「呃……关于她,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我会好好念念她的。」
教授比我还早先打了圆场。
「记得帮我跟她说,用平语给人感觉不太好。然后根据金发女的说法,似乎希望我们能放弃那间社团教室,不过我的答覆是NO。毕竟我们没有找到别间教室。」
嗯,当然会演变成这样吧。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
「我想也是,不过我们也无处可去了。我们的社员和顾问老师已经找齐,最后只剩下社团教室。」我这么说完,教授便亮出了第一张牌:
「学长这边好像还少一位社员吧?」
这是今天中午从依田老师那里获得的情报,也是我没来得及向琉实道歉的理由。
「嗯,是这样没错。」
「我们这边就只差社团教室了,所以──」教授恭敬地又说下去。
「所以你要我们放弃?如果校规上面有写明社团教室要让给先达成条件的人,我会这么做,不过校规没有这样的规定。既然这样,有什么理由要礼让?」
我不讨厌这无懈可击的感觉,比起情绪化的攻击好上太多了。
「因此我们有项提议。」下一步棋由我来动。「要不要用比赛来决胜负?」
「决胜负?我接受比赛的优点在哪?要是你们获胜,我们就会失去看中的社团教室候补;然而即使我们获胜,仍然什么也得不到。我认为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会入社。」
「原来如此,只要获胜我们的社团就能成立,这样的交涉确实有道理。顺带一提,我们虽然名称是游戏社,实质上却是西洋棋社,尽管如此你也要入社吗?」
「我喜欢西洋棋,这部分没有问题。」
「有趣。那么我就答应你们的交涉吧。那位金发女跑来大声嚷嚷的时候,我本来还以为会有臭屁的一年级生过来,因此有些戒备──你是升学班的?」
「是。在场所有人都是。」
「顺带一问,那个女生呢?」
「她是英文组的。」身体不再紧绷的教授这么回应。
「英文组啊。好了,既然决定要比赛,就得来讨论要用什么一决胜负──」
「就用西洋棋。」我马上回应道。我正好想和叔叔以外的人较劲看看。
虽然我偶尔会进行网路对弈,不过和对手面对面实际触碰棋子果然还是不同。
「要以对我们有利的条件进行比赛?你们若非相当有胆量,就是相当有自信──这个情况看来,我想是后者吧。既然你们是升学班,那就是我的直系学弟妹。若考量到这一点我也想当一位好学长,不过我还是要使坏一下。这是因为我们和你们有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距离毕业之前仅存的天数。要说是机会也可以,在这方面的条件上我们并不平等,还麻烦你们理解。我希望我能拥有对弈对象的指定权。若你们答应,我就接受比赛。你们觉得如何?」
仅存的天数──经他这么一说,在这方面确实有相当大的差距。被他点出这一点,确实难说双方条件平等。只要提出对对方有利的条件──我们太拘泥于条件,以致没有注意到前提,这完全是我的失误。如果他指名要雨宫的话……毕竟他都说自己的社团实际上是西洋棋社,这个人很强。逻辑也无懈可击。
我和教授面面相觑。教授也露出想寻找有没有解决办法的表情,和我一样思考各种可能发展出的走向──并犹豫着该怎么出招才是正确选择。
「噢,你们大可放心,我不打算指名那位金发女,我不会坏心眼到那种程度。这个嘛……比如那边的女生怎么样?」
学长指了指那织,继续说道:「你有下过西洋棋吗?」
他说那边的女生怎么样……?
对于这出乎要料的指定对象,让我拼了命忍住自己不禁差点露出的笑容。
不错。这样的话我们有胜算。
这个人的失误就在于小看了那织。他被那织的外貌和态度欺骗了。
自从进入教室之后,那织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没想到那织只会欺负自己人的性格竟然会有如此功用。
好,事情有趣起来了。
突然被问到话的那织战战兢兢地小声回答:「以前只下过一点。不过若是将棋的话……」
不过若是将棋的话──她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那织相当强。虽然最近没有对弈,不过我甚至都数不清自己输过几次。应该说,那织特别擅长玩这种游戏──我之所以会那么努力推荐那织下西洋棋,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想和叔叔以外的强悍对手较劲──若对手是那织,一定很有趣。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织有下过西洋棋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我迳自认为她没有下过西洋棋……不过仔细想想,叔叔应该会教她。
「原来如此,只要记起规则应该就行了吧?既然你会下将棋,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比赛时间,我想想……下周六如何?很不巧的,上午我们有课程,不过下午是自习,可以腾出时间。你们也是升学班的话,明年开始也要上课──这也轮不到我说吧,不好意思偏题了。总之,选在周六学生的数量比较少,也较能专心在较劲上,时间制约也会比较自由。如果你们需要更多时间也无妨,总之暂且就先订在下周六。这个条件如何?」
(插图009)
「那织,这样可以吗?」
以防万一我向她确认。我想大概也不需要问答案了──然而,那织却摇了摇头。
「后天就行了。只要两天我就能记起规则。」
不管再怎么说,这样也实在太……我连忙和她咬耳朵:「(人家都说下周可以了,选在后天也实在太快了吧?你最后一次下西洋棋是什么时候?这样真的──)」
「(是我没办法等那么久。不要紧,包在我身上,我也想快点尘埃落定。)」
「定在后天真的没问题吗?不需要这么性急──」
「没关系。」面对学长的体贴,那织只说了这句话。
那织不是不顾胜算、毫无思虑就决定事情的人。
好。我相信那织。
「就这么定了。周六下午,地点就选在你们教室吧。毕竟我这边还加了那么多条件,连地点都选在敌营实在做过头了。」
古间怜人(玛波先生)──我不讨厌你。我甚至希望下次能一边下西洋棋,一边和你聊聊书。
一直到回到一年级的教室之前,完全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大家肯定都在心里偷笑。毕竟我自己本身就是这样。我不会说我没有不安,不过对于上场人是那织这一点,让我不可思议地有股安心感。回到教室后第一个开口的人是教授。
「你有听到他说的话吗?他说『那边的女生』呢。」
他露出满脸笑容──全身上下散发出功成名就的感觉。
「我刚刚也这么想。他完全在小看那织。」
「只要有我的演技出马,这根本小意思。如何?多少有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那织双手环胸,像杰克•尼克逊一样挑起单边眉头,露出自豪的神情。
「还真敢说,你安静到和平常简直有天壤之别。」
「啰唆!我只是在装乖!这可是我的功劳,你们给我乖乖称赞!」
「这肯定是你的功劳没错,这一点我承认,你真的做得很好。话说回来,你刚刚说有下过西洋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只记得你一直拒绝我的邀请。」
「我超级小的时候,爸爸强压着不情愿的我硬是──」
「你的讲法!」要是只听这部分,整段文章都会变了个样。
「但这是事实啊,我那时候又不想学。我模糊地知道规则,大概也有些地方忘记了。不过反正我会下将棋,应该不要紧吧?西洋棋的棋子又比将棋还少,要不然你来教我吧。毕竟你都会去教慈衣菜课业了,应该很闲吧?」
还在讲这件事。
「虽然我完全无所谓……不过西洋情和将棋并非完全一样,西洋棋也有西洋棋的进攻法──总之,和将棋一样要记住战略模式。从开局该怎么进攻等等,简单来说就是各种模式的组合和互相钻洞。只用两天可以吗?」
「轻松啦。要比记忆力包在我身上,你以为我是谁?」
「别说大话最后输了啊。我和白崎可是为了情报奉献了午休时间呢。」
「教授好吵,斤斤计较的。只不过是午休时间而已,那又怎样?我可是为了比赛,非得将我宝贵的、超贵重的睡眠时间献给纯耶!我们可是要每天度过热情的夜晚,夜夜笙歌喔?」
又在讲莫名其妙的话──「才不呢,让我睡觉。」
「不做吗?你要睡?竟然要把我丢在一旁睡觉?太过分了吧?你刚刚不是说每天都会来住吗!结果──」
「我才没那么说。让我在自家睡觉。」
「教授你怎么看?你不觉得这个次文化臭家伙很过分吗?你也帮我说──」
「既然你嫌成这样,就请叔叔教你下西洋棋吧。」
「不要,你来教我啦,我不要爸爸教我。拜~托~你~」
她一边说着并抱着我的手臂左右摇晃。真是的,好缠人。
「我知道了,你放手啦。」
「喂,白崎,我可以回家了吗?要不然你干脆告诉我,我要看这出拙劣的恋爱喜剧到什么时候?我差不多要收钱了喔?」
「教授是付钱那一方吧?因为没人陪你,让你感到寂寞了吗?」
「你……你说什么!你这家伙……我怎么可能会寂寞!喂,白崎!快点处理一下神宫寺吧!她在兜圈子挑衅我!」
「兜圈子?我明明自认挑了最短的捷径耶。」
「那织,适可而止吧,要先向龟嵩和雨宫报告一声。」
「行啊,我去去就回。那么等等见!」语音刚落,那织便丢下这句话跑了出去。被留下的教授和我则为了通知雨宫,将事情的始末写在LINE社团用的群组(暂)上。点开了LINE,我顺手也点开琉实的聊天室。
她虽然读了我传的讯息,却没有回覆我。
※※※
(神宫寺琉实)
今天一整天,我和纯对上好几次视线,但是他始终没有前来搭话。
虽然不是因为这样……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好……不过我不知该怎么回覆他,要说我故意使坏确实也是如此,我也不想要主动攀谈。可是心里也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好,就在思考这些事情之间就到了放学时间。社团要开始了。
昨晚,那织说「那你就去吧?」。
然后她又说:「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去。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会拒绝对方,告诉对方我绝对不会去之后才去问纯,我不会让他来帮我判断。但是你不一样,也就是说,你犹豫到想要保留答覆吧?你们之间有你无法忽视的情谊在吧?会对他感到有情义吧?你觉得那个男篮的人很可怜,是吧?虽然我一点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在以这一切为前提之下,让我说几句话吧。
我想看看,当你说要去赴约的时候,纯究竟会有什么行动。
我没有深意,只是单纯这么想。对方是纯认识的人吧?那个男生和你单独出门玩,我好奇纯对此会说些什么。」那织这么说着,带着类似挑衅……应该说是试探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我。
「这样……感觉很像在试探纯……我觉得不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已经试探过了吗?你不是将判断交到纯手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其实希望他阻止你吧?但是他却没有阻止你,不是吗?既然这样,答案已经出来了吧?若是这样你依旧不去,为什么要保留答案?也太奇怪了吧?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不对吧?若是如此的话,事情就会变成你一面觉得那个男生很可怜,却又觉得这样正好,并利用这件事情来试探纯喔?如果你敢断言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抱歉,我大概顶多说一句『你也挺行的』吧。所以实际上是怎么样?你现在是恶劣全开吗?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去吧。然后再告诉我纯最后怎么做了。」
我利用了瑞真来测试纯──是这么回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我只是希望他能阻止我去而已。
「过分?我有说过分的话吗?我只是从状况来进行推敲,并将可能的想法列举出来而已。事到如今,利用一下现在这个状况不也很好吗?既然你说那个篮球男是你的朋友,那么反过来跟他商量纯的事情之类的,这样也可以吧?」
我完全不知道那织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些话的。我想她应该不是在为我加油打气,话虽如此我也不觉得她在欺骗我。
「对了,我继续说刚刚那个故事的后续吧。」
「刚刚……?」
「箱子的故事。你最一开始从三个箱子中挑选出一个箱子,你说你不打算更换,对吧?即使已经知道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是空的。」
「啊,是那个故事。我确实这么说了……现在要讲后续?虽然也可以啦。嗯,我不换。因为钱可能就放在自己的箱子里或是另一个箱子其中一边吧?能不能猜中,机率不是一半吗?」
「一般来说都会这么想,不过中奖机率其实是剩下的箱子比较高。」
「为什么?」
「我从开头进行解说。首先,你选的箱子中奖机率是三分之一。其他箱子也一样。这个时候稍微改变一下视角,将你选的箱子和剩下来的箱子分成组别来思考。这么一来,剩下来的箱子中奖机率就是三分之二,对吧?到这里还可以吗?」
「嗯。就是三分之一的箱子有两个。」
「对吧?然后从剩下来的箱子组合中选一个箱子打开后,发现是空的。这么一来没有开的箱子的中奖机率,不就会被集中成三分之二了吗?你看,你选的箱子机率依旧是三分之一喔。也就是说,这时候再选一次会比较容易中奖。」
「感觉好像懂了……可是又有点怪怪的。」
「用n个……那么,你用一百个来思考看看吧。开了九十八个之后全部都是空的,最后剩下来的那一个和你最一开始选的那一个。这样看来,不觉得剩下来的那一个中奖机率比较高吗?」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好像有这种感觉……」
「不过如果一开始要你选一个箱子打开,接下来再从剩下的两个进行挑选的话,就是很单纯的二择一问题了,但这个问题现在先不管──我想表达的事情是,依据状况改变自己的选择,绝对不是愚策。如果纯没有阻止你就出去玩,这个方案作为选择也十分可行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没有人知道哪一个才会中奖,而在现实中,结果就是一切,没有所谓的『如果』。这样比起一开始的试探落空之后,变得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无法思考要好多了吧?基于这些前提之下,如果你去了之后纯会怎么做?我只是对此感到好奇,仅此而已。」
「……那么,如果纯阻止了我……」那织也无所谓吗?
我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如果他阻止我去,我就是比较有利的人!纯选择了我!』难道你想这么说吗?所以才会欲言又止?」
「那个……我没有那个意思。」
「关于这件事,没关系,我不在意。因为我不认为纯会下定决心。」
那织确实是这么说的。「因为我不认为纯会下定决心」。
为什么?她和纯发生了什么事吗?就算是我,也没有厚脸皮到觉得这件事情能够左右些什么,但是听到她如此自信心满满地这么说,就会让我觉得他们是不是在隐瞒我些什么──
「琉──实──!」
「啊,抱歉。什么事?」
回过神来我转过头,换完衣服的可南子皱着眉头。
「你在发什么呆啊?你只有在球场上才看得清周遭动向吗?」
「抱歉,我在想事情。」
我举起拿在手上的抑汗喷雾喷了喷──嗯?这好像是第二次。算了。
「我刚刚一直在叫你耶。那个啊,昨天瑞真不是叫住了你?我好奇你们聊了什么。你也差不多该从实招来了!」
大家在可南子身后嚷着「就是啊!快点说!」、「他该不会跟你告白?」、「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好笑耶。小瑞和白崎不是朋友来着?」、「是喔?好扯喔!」、「人家最喜欢这种擂台了!」、「像晨间剧?」、「咦?那不是大婶才会看的吗?」、「才不是!」地欢腾了起来。
我根本没必要说吧?
她们几乎都猜中了!
「关于这件事情就任凭各位想像──」
接着可南子立即将双手为在嘴边当大声公,用巨大的声音问道:「丽良──!到底怎么样?你应该听说了吧?」
「不要问我。来吧,琉实,你干脆说出来吧?她们太缠人了。」
「这样瑞真太可怜──」
回过神来已经太迟了。
这样根本等同于说出口。
社团教室开启了一段我没参与的对话。
「真假?咦?向琉实告白吗?」、「啊──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开始有趣了。」、「你要怎么办?要跟他交往吗?」、「两个篮球痴不好吧?约会地点肯定是球场。」、「去公园打篮球?」、「对,而且还是一大早就狂打篮球那种。」、「就这层面来看,他们挺般配的?」、「嗯,或许比白崎还要配。」、「可是和瑞真在一起,感觉会有很多情敌耶?」、「我们班上也有。」、「他倒不是我的菜。」、「毕竟长相不差嘛。」、「怎么?你该不会有想追他?」、「别这么说啦!才不是!」、「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不觉得他的条件很好吗?」、「你说的对。」、「他那个样子成绩还很好,令人火大。」、「琉实果然会被人盯上吧?」、「的确,不多注意一下身后可能挺不妙的。」、「到了球场外,敌人甚至超越我们的视线范围。」、「我们来辅助你一下吧!」、「真拿你没辙。」、「不要紧!要是有人敢欺负琉实,我们可不会原谅对方!你放心吧!」
「啰唆!谁有办法放心啊!」
我们队员为什么会这么吵闹!
而且我觉得这片光景,不久前好像才刚看过!
真的好讨厌。够了,别管我了……反正已经被发现了,问问大家的意见也是一种方法?队员几乎都是国中部升上来的,大家也都有和瑞真来往,这个方法或许意外地不错──我转向大家的方向时,发现坐着的真衣表情有些阴郁,这让我感到有点在意。换作是平常,她明明会和可南子两人吵翻天。
练习的时候和平常没两样──应该。
「怎么了?」我询问,接着真衣对我小小地招了招手。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和瑞真交往过。)」
──咦!
我差点要尖叫出声,赶紧捂住嘴巴。
我坐到她的身旁,真衣则在我耳边说出具冲击性的事情。
「(咦?真的假的?)」
我差点大叫出声,便努力降低音量。
「(嗯。所以这件事──)」
他们交往过?什么时候?
等等,我真的不知道。
「差不多该锁社团教室了,不然会很惨喔──」丽良以大家听得见的音量提醒。
「等等再说吧!」我慌张地对真衣说完后,整理起自己的行李。我把脱下来的衣服、拿出来的物品收起来──真衣和瑞真曾经交往过。这具备冲击性的事实不断在我脑中打转。
我想要尽快和真衣聊聊。现在可不是找大家商量的时候。
等等……今天是星期四,要顾虑回去吃晚餐的时间……不过小聊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只是这点小事,妈妈应该也不会生气吧?这是莫可奈何的。
因为若不听真衣说清楚,我这心情便无法平息!
大家换好衣服离开社团教室,整理好钥匙等东西后,出了校门有部分的人便分散开来。我跑到了真衣身边,在她耳边悄声说话:「去咖啡厅可以吧?」
「嗯,我也想好好谈。」
差不多靠近车站时,我对领头的人们说:「我和真衣有点事。」
「你们要去晃?我也要去。丽良呢?」、「可南子要去的话我也去。」
「其他人呢?」、「今天不去。」、「下次再去。」、「要再邀我喔!」
结果可南子却这么说。啊啊!可以的话,我想和真衣单独两人──我带着伤脑筋的神情看向真衣,她微微点头没有出声,仅做出「可以」的嘴型。
结果我们四人进了车站里的咖啡厅。大家都用怨恨的表情看着蛋糕、水果塔、泡芙等点心,彼此都说着等等就要吃饭了并互相牵制,结果都怪最后结帐的可南子竟然说什么「再加一份起司蛋糕」──没错,都是可南子说这种话不好,我的托盘上之所以会有水果塔的存在,都是可南子的错……这点东西不会影响到正餐的。毕竟我刚刚有运动,不要紧。
我在心中这么默念着,便听到丽良和真衣也说了一样的话。总而言之,只要共享这份罪恶感就无所畏惧了。嗯,点心和正餐是不同的胃。就当这是努力参与社团活动的奖励吧。
「关于刚刚那件事情,可以让我听后续吗?」随意聊了一下天之后,抓准安静下来的时机,我对真衣提起了话题。可南子从旁插话:「你们在说什么?」
「我刚刚稍微和琉实提到一点点,其实我和瑞真有交往过。」
「什么?真的假的?咦……你从来没有说过──丽良知道吗?」
「不知道。我现在才第一次听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春假左右的事情。我本来想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大家的……」
有些低着头的真衣谈起话,却又有些支吾。就在我想插话的时候,真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就被甩了。应该说我告白的时候也马上就被拒绝了,只是我说『只要一个星期就好,只是暂时的女朋友也可以,拜托你!』,并拼命拜托他。毕竟当时交往的感觉就是这样,所以我也实在不好昭告天下。我本来想,之后如果能正式交往的话,我再告诉大家。」
我不禁将真衣和对纯告白的自己重叠,因此没能立即说出点什么。
原来我和纯分手的另一端,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说我完全不知道真衣喜欢瑞真。只有我吗?还是大家都知道?
「真的假的……我完全没有发现。你至少也可以跟我说──」
「我说不出口啊,因为这样很逊嘛!」
看来可南子真的也不知道。那么真衣是真的没有找任何人商量──好厉害。不像我,拼了命找丽良商量,要不是这样,我想我根本没有办法向纯告白,而真衣仅靠自己一人就做到了这件事──好强韧。根本超强。
「真衣很帅气啊。不像我,一直找丽良商量。」
「真的很厉害。我可是每天听琉实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什么叽叽喳喳!丽良!
我抬头狠狠瞪过去,却被无视了。你这家伙!
「顺带一提,他为什么会甩了你?」
可南子突然直捣黄龙。不愧是前锋。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可南子和丽良的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
等等,那是指……我吗?
不……那个……真的假的?果然是这样吗?
好难受。这种时候……我该说什么才好?
别这样。你们两个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喂,琉实,你要怎么办?说点话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可南子,不要紧的。」真衣制止了可南子。「琉实,瑞真是怎么向你告白的?告诉我吧。」她用宛如比赛时那般认真的眼神──不,硬要说的话是宛如在恳求一般,又略带探询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我。
她还喜欢着瑞真啊。
我将至今为止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含拒绝他的事情,他邀我出去玩的事情,还有我和纯之间的事情。我认为若不把我和纯的事情说出来不公平。可南子也没有开玩笑,只是静静地听我说着。我大致上说完了整件事情之后,又轮到真衣描述交往那一个星期的事情,还有被甩掉的事情。她慢慢地,有时感觉难以启齿,却仍然努力说完。
「没想到竟然发生过这些事。真是的,你们两个都瞒着我们,这是怎样?我们不是一起过关斩将来的伙伴吗?真是见外。」
真衣说完后,我想可南子大概是想缓解沉重的氛围,故意开玩笑地说道,随后又加上了自虐般的话语:「不过我也不是不懂你们的心情,虽然我没交过男友啦。」
「嗯,说的也是,谢谢你。」
「等等,真衣!『说的也是』是什么意思啊?还『说的也是』!会不会太失礼了?」
「可南子没有男友不是事实吗?」
「喂,丽良!你是在找架吵吗?就因为只有自己有男友!」
「我可没有缺聊天对象缺到需要和你找架吵。」
「啊啊,这游刃有余的感觉!这种从容感真令人火大!」
可南子和丽良一搭一唱的,让我和真衣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得帮可南子找一个好男人才行,要不然她的性格会越来越难相处。」
「没错,你们看我,她老是把矛头对准我。」
真衣加入挞伐,我也跟着说了一句。
「琉实还算好啦,不像我可是这个样子呢。光是有男友,她就会像是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一股脑地对我碎碎念。不过可南子要是交到男友,肯定是那种会疯狂秀恩爱的人吧?她肯定是这种类型。」
「「我懂~~」」
我和真衣异口同声,接着大家──除了可南子之外都爆笑出声。
「你们几个给我等着瞧,我一定要逮个好男人来当男友!」
「我会期待的。」
「琉实!别在那边期待了!你快和瑞真出去玩吧!」
「为什么啊?」
「你负责去问问他真衣的事。反正你对瑞真没有兴趣,对瑞真来说和真衣复合肯定比较好!我都这么说了,这样准没错!」
「等等,可南子!我并没有──」
「你还喜欢他吧?」可南子打断了真衣。
「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
看着真衣和可南子这样一来一往,我也只能答应了吧。
「好啊,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对吧?不愧是琉实。」
「……琉实,这样好吗?」
「这是为了真衣嘛。我去问问瑞真的心情。」
比起那织那些莫名其妙的歪理,这个理由还让我比较能接受。毕竟那家伙肯定只是好玩才说的嘛!还说什么「我想看看纯的反应」之类的。要说实话的话,我确实也对此有一点的兴趣,不过现在无所谓。
而且那织也说过,我可以找瑞真商量看看纯的事情。
我就找瑞真问问看真衣和纯的事。
作为朋友,我想要找他商量看看。
纯,抱歉。我并不是要试探你,但是我要和瑞真见面。
※※※
(白崎纯)
我在站前等着琉实,然而她却完全没有现身。
毕竟我是和那织一起回家的,因此我先回到了家之后又前往车站。我把书包放在玄关后马上就离开了家,一路上也没有遇到琉实,所以我们没有错过──吧。
她还是没有回我LINE。
我和那织约好,吃过饭之后要去教她下西洋棋。考虑到这一点,我就不能一直等在这里。我们也待在学校到快要到离校时刻,和琉实明明几乎没有时间差才对。好慢。她到底在做什么?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的焦急渐渐转变为气愤和担忧并混在一起。这样不好,先暂时冷静一下吧。
说不定她是和社团的人去吃饭……星期五她很常会这么做。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要传个「我想和你谈谈昨天的事情,我在车站等你」的讯息给她吗?我担心她又会已读不回,才会没有告诉她我在等她,但是现在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如果她有已读,至少可以判断她处于能看手机的环境。
假如琉实被卷入了什么事件,讯息没被已读──但若对方逼她说出手机的密码,并伪装成琉实看过讯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不,这是我想太多了吧。毕竟我喜欢的书和电影都是这类型的,想像才会偏向这种剧情。
总之,先传讯息吧。
她马上已读了我的讯息,也回覆了我。
「抱歉。」
「今天可能没办法,我还和篮球社的人在一起。」
如果选择相信琉实的回覆(只要这不是捏造的讯息),那么我快点回家等待那织来找我比较好。正当我准备收起手机,便传来仓促的震动。
「昨天很抱歉,我也觉得必须跟你谈。」
「等等再联络你。」
「我才抱歉。等等再说吧。」
虽然我和琉实的疙瘩还没有解决,不过光是有文字互动,就让我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这么一来,现在必须思考到的是那织的事。
那织要学下西洋棋啊……
以前我曾邀请她并被拒绝过好几次,因此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过不论原因为何,既然那织有干劲要学西洋棋,也让我坦率地感到开心。若是这次比赛之后,那织也继续下西洋棋的话,她似乎能成为不错的劲敌,不如说我很希望可以演变成这样。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和古间学长下一局,但现在那织的胜利要最优先。
我记得叔叔送我的西洋棋盘好像放在壁橱里。
得快点回去才行。
吃过晚餐,我告诉妈妈那织要来的事情,并做好各种准备之后,门铃响了。我让穿着T恤的那织进来房间,我看着她一边吃着妈妈拿过来的点心,接着两人寒暄了几句。看着稍微端出营业模式的那织和妈妈聊天的模样,不禁让我涌生一股心痒。这究竟是源自于什么情感而展露的──琉实那个时候明明不会这样。
妈妈从那织还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当然也知道那织的本性,而且那织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尽管如此却仍表现出端庄有礼的态度。或许是看到这个模样,让我有种像父母一样的感觉吧。
妈妈离开房间,于是我们进入正题。今天的主要任务。
「好了,你还记得多少西洋棋?」
将饮料和点心放到边角,我一边将西洋棋盘摆到矮桌上,边排棋子边问道。
「唔……和将棋一样源自于恰图兰卡──」
「我不是问你这种知识,是在问你规则啦!规则!」
「你也不用说成这样吧?我知道啦。你是在问要怎么下,对吧?我隐约记得。只不过,这个像步兵的──叫士兵来着?是不是吃法很特殊?」
「士兵可以吃掉斜前方的棋子,并移动到那一格。到这里可以吧?我想你说的应该是『吃过路兵』吧。这部分和将棋不一样的地方……你会看棋谱吗?」
「将棋中横行『段』由数字取代,纵行『筋』则是英文字母吧?然后和将棋一样,棋谱都是从『筋』开始读……这样没错吧?像『Ra1』这样。」
「对,没错。什么啊,你记得不少嘛。」
她也还记得士兵、城堡之类的棋子名。看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说明就能展开实战。照这个感觉来看,虽然嘴上不承认,不过她大概和叔叔对弈过好几次吧。果然不需要那么操心。
「是记得这一点啦……毕竟他强压着不情愿而哭喊着的幼儿,硬是强行灌到我──」
「就说你的讲法!」
「是事实嘛,我当初很不情愿呀。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想要下西洋棋,所以说他硬是强迫不情愿而哭喊着的自家孩子,这一点绝不夸张。所以呢?那个像法语一样的棋子吃法是什么?」
不情愿而哭喊肯定是夸饰。那织怎么可能会不情愿而大哭?
肯定是嘟起双颊,吵着说:「我不玩了!」
「啊啊,你说吃过路兵啊?这就是士兵到第五段──」
「等等,我果然还是很在意,我在意到听不进脑袋里。吃过路兵(en passant)是法语对吧?en跟后面的词语有空格吧?从发音来推测,passant应该是类似pass或passing的意思吧?为什么只有这个词是法语?」
「毕竟西洋棋是先传到了各地之后又传出去的,我记得听过一种说法是说,名称似乎有受到影响吧。」
听叔叔说的。我以前也问过一样的问题,所以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
尽管如此,她仍露出无法心服口服的表情,不过就在重新确认吃过路兵和国王入堡等特殊走法时,不知不觉又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情。
这种游戏与其用嘴巴说明,直接用实战来唤醒回忆比较快。我们一边对弈,我一边开口说「这种时候你要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并教她战术。无论是Pe4和Pe5的开放性开局、王翼弃兵、维也纳开局、俄罗斯防御、苏格兰开局和义大利开局等等,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开局。当然除了e4和e5之外的开局也有各自的战术──过去的西洋棋手留下的战斗历史。
我自己本身也因为最近一直都用手机软体在对弈,将西洋棋书放在一旁一边教授战略,也让我感到十分快乐。我忆起刚学习西洋棋的时光,同时也发现自己忘了许多细节,能够察觉到这一点也真是赚到了。
眉间小小皱起,一脸认真思考的那织因为不怎么说话,没有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有种展现出原本的那织的感觉。她不说话就很可爱呢。
那之后,妈妈多次过来提醒「时间不早了」,我却每次都心不在焉地回应她。等到我觉得差不多该结束时,早就已经过十点了,正所谓《盘上之夜》。
「那织,差不多该结束了。」
「已经要结束了?我还想再下一下。」
「再不回去,时间上不太好吧?阿姨也会担心你的。」
「不会吧,毕竟我有跟她说我要来找你。如果我说要去外面到处玩就另当别论,不过我的目的地是熟悉的隔壁邻居家,就算我直接睡下来她也不会──」
「还是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那如果不用上学就可以睡下来吗?」
那织的手压在桌上,脸靠向了我。我听见棋子因碰撞倒下的声响。
我不禁后退,她宽松的领口露出了一点雪胸──映入我的眼帘。
「我们谈论的话题不是这个吧。」为了不被她发现,我低着头整理倒下的棋子。
「那织,我要整理棋盘,手──」
「纯,那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来留宿?」
「什么可以来留宿──那样也太……」
实在耐不住这气氛,我捡起放在地上的西洋棋书,放回了书架上。
竟然说想留宿,那织到底有什么企图?
「今天就先下到这里──」我一边说着,正准备转身。
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我一个踉跄,伸手按住架子,装饰在书架上的小小企业号D模型剧烈摇晃。
「呃……那织?」
「我想睡下来。」
那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手臂使劲,勒着我的肚子。
「别说傻话。」
「明明小时候可以留宿,为什么变成高中生之后就不行?」
毕竟是高中生啊──我本来想这么说,却把话吞了下去。
因为玩累了就直接睡下,小的时候确实有过这种事。只打一通电话,双方父母便会同意留宿。过去的我们曾拥有这份亲昵。
想要留宿的那织也曾假装自己睡着了,我和琉实就把这当作机会,跑去和父母说:「那织睡着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和当时已经一切都不同。
我们已经不是曾经稚嫩的我们。
「别耍任性了。好吗?」
我想解开她的手臂,那织却不愿放轻力道。
「如果能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睡的话,或许会很有趣吧。我也回忆起了一点。」
那织口中的留宿,或许和我说的情形有差距吧。不过我仍然必须这么说。必须祈祷那织的留宿和我在想的留宿是一样性质的东西。而这祈祷之差,就是现在和小时候的差别。那织应该也明白的吧?
我不是要大家一起──我似乎听到了这样的话。好像听到那织在我的背后,用我难以确认的小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不可以回问她。我必须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若不这么做,她的想望和我所想的留宿,就会产生出入。
那织放松了手臂的力道。
我温柔地解开了那织的手臂。
「抱歉我说了任性的话。我回去了。」
那织没有让我看见她的表情便走出了我的房间。
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般坐到了电脑椅上。
「不好意思打扰到这么晚,叨扰府上了。」我听见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接着玄关的门被关上。
看着矮桌上放着两人份的玻璃杯,直到刚刚为止的现实轮廓渐渐清晰。
我想要回应她。
我要是回应了她,琉实又会怎么样呢?
反过来也一样。
她们越是起劲地展现好感,就会让我越是无法回应她们。
※※※
(神宫寺那织)
「我自己都觉得能拿奥斯卡奖了。」
几乎吃完便当的我,打开了早上在便利商店买的布丁。这个时期妈妈都会在便当袋里放入保冷剂,就算买偏凉的甜点也不怕会变质。
实在感激。多亏于此,您的爱女今天在校内的午餐也十分充实。
「老师,这句话你都讲第几次了?虽然你说是在演戏,不过你把负责应付古间学长的事情交给白崎同学和教授同学,自己则躲在白崎同学身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呆站在那里而已,对吧?那才不叫做演戏,而且你的话那根本就是表现出原本的自己吧?」
午餐如此美味,结果这个恶女也真是的……就算你拜托,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试吃布丁,就是一口也不给你──虽然我原本就不打算给你。
「才不是原本的自己!我当时有好好想像出楚楚可怜,感觉很不擅长比拼的女孩形象,然后将之具现化才伫立不动的!所以那是我的演技!」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演技。你明明没看到,少迳自判断了。
「唯有真正能够缄默之人,才能真正阐述自我;唯有真正能够缄默之人,才能真正做出行动──这是齐克果说的来着?你越是用言语修饰,听起来就越是虚假喔?你自己也明白吧?」
「这家伙装个小丑是很够聪明的,要装得好也需要一种机智──莎士比亚《第十二夜》。」
呵。教人火大的黄毛丫头。
呼啊……布丁超好吃!
「是是是,就当你是在演戏吧。话说回来,老师你会下西洋棋?要是你输了,白崎同学就会被古间学长抢走喔?啊,我说的抢走不是指肉体层面喔。我不是在说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并且开始会将彼此的事情摆在第一,甚至亲密到老师无法介入的地步──不是那种意思喔。」
「麻烦别玩真人同人。」要是让她继续幻想下去,天都要黑了。「我现在在叫纯教我下西洋棋,你大可放心。昨天也是喔,我可是在纯的房间里度过了满满的火热时光。纯真是的,变得太热情,竟然还说什么不让我回家。原来少女漫画的主角,都是像这样被强硬的唯我独尊型男角给扑倒的,我真是亲身体会到了。」
「他才没这么说吧?也没扑倒你吧?你的谎言太粗糙了。反正肯定是你像小孩子一样耍任性,说什么『伦家还不想肥去』之类的话吧?肯定是这样。你要是一直做这种事情让白崎同学感到伤脑筋,小心会被讨厌喔?这么一来你就真的朝败北女角的康庄大道直线前进了。唉,我明明只是开玩笑才说你是败北女角,没想到竟然要成真了。对自己的评价过高这一点正是你的弱点,虽然我觉得这也是你的优点──优点和缺点果然是一体两面的。」
才──没──有──!昨天那样子肯定很有效果!
那部分才是我真正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的戏码!
离开的情节岂不是很完美吗?没有比那更完美的了吧!
算了,我这调情的花招,恐怕是社长费尽一生也无法心领神会的。真是遗憾。
「我说你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吧?什么叫『伦家还不想肥去』?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我只不过是用蕴含了忧郁的声调,说了一声『我想睡下来』而已,仅仅只是这样。我只是全神贯注在这一句话上罢了。那句话应该相当有效,不会有错。」
「哦?是这样喔。真是厉害,你又骗了白崎同学啊?」
我受够了!这个人从刚刚开始就是这样,到底想怎样!
社长绝对是那种没有朋友的类型吧?
个性超级恶劣!简直是邪恶的化身!
「说我骗他也太过分了吧?才没有那么夸张,一点点的欺瞒可是爱情拉锯战的调味呢。你才是,前阵子那么盛大地欺骗了我,亏你还敢当没这回事地指责别人。」
「我当时的情况可没有人不幸。」
社长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简直到令人可恨的程度。接着她开始收拾起便当盒。
「喂!难道你的意思是纯现在变不幸了?」
「幸不幸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很伤脑筋吧?」
──唔!这个……确实也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我的举动只是勾起他的注意力,目的并不是纯粹想让他感到困扰嘛。啊──不过我确实有点享受。嗯,对不起,有一点点享受。不过这还算在可爱的小任性范围内吧。
「好的~我命中红心获得第二点了。等我集到十点,不知道可以兑换什么呢──」
「才没有命中红心呢!虽然我觉得有点好玩,但我的目的不是让他困扰。就算以结果上来看确实给他添麻烦,但那又不是我的意图……而且第二点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在指刚刚的『伦家还不想肥去』,那可是错的喔!我才没有说这句话。」
啊──真想拿洲际弹道飞弹(维和者飞弹)朝社长击去。真的令人火大。
「老师让白崎同学伤透脑筋而堕落败北女角之路,这件事情就暂且不谈──」
「给我谈!堕落到败北女角之路是怎样?别把人讲得好像偏离正道一样!」
「无关紧要!这不重要,我现在比较担心老师西洋棋胜负的事情。谁要你说什么去了白崎同学房间啊、进行了无关紧要的勾引之类的事。」
社长喝了一口矿泉水,缓缓地眨眼。
「老师,废话就说到这里吧。你实际上有多少胜算?古间学长这个人有多强?你有这方面的资料吗?」
「我不知道。不过纯已经教过我基本的模式了,我回家之后也查过有名比赛的棋谱,甚至下载了手机软体,在网路上和别人对弈过。多亏于此,我超级睡眠不足。」
上午的课简直宛如地狱。我有打点瞌睡,不过这算紧急避难。
为了撑过下午的课,我得多摄取一点糖分才行。
因此,英明的我又多吃了布丁──我吃完了。
布丁弟弟,掰掰。我决定剩下的依靠咖啡因的力量。
「你好认真喔。老师会做到这种程度可真是罕见。」
「因为我绝对不想输啊,我要把对方往死里打到体无完肤。手机软体的排行也到了很上面喔,说不定我有下西洋棋的才华呢。」
我今天打算要和纯对弈。我绝对要赢。
啊,对了,干脆来下个赌注吧。输掉的人要听赢的人的话之类的──我开始斗志高涨了。
「这已经可以当作是你的新兴趣──」
「这倒是没有。只要能赢这次比赛,之后怎么样都行。如果纯无论如何都想和我对弈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陪他啦。」
「如果你真的这么强,岂不是太浪费了吗──对了,下次也教教我吧。」
「是可以啦……你想下西洋棋?」
「我想赢你,赢了之后还想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拍下你不甘心的神情。」
「你的性格真的很恶劣耶,虽然我求之不得,不过会被拍的人可是社长你喔?」
「性格恶劣是彼此彼此吧?」
「哦?你终于承认了!社长承认自己性格恶劣了!你怎么啦?是不是脑袋撞到了?等等要去保健室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来吧,让我来摸摸你的头。看我的!
社长抿住了唇,彷佛就要「唔唔」出声。不甘心的社长真是可爱。
成功了!我在她身上投下了烧夷弹!现在完全是一片火海!
哎呀,中午的烧夷弹看起来级别可真是不同凡响。
「不要弄啦!真是的!」社长拍开了我的手,刻意地咳了咳。
恢复平时表情的社长,用手肘顶了我一下,接着露出要讲严肃事情的沉思神情,身体向前倾。「说到一起,你下次什么时候要去慈衣菜家?前阵子你们玩得很开心呢,毕竟爱因那么可爱。」
「虽然是很好玩,但我只记得我被摸了胸部。慈衣菜的肢体接触很频繁,要配合那种氛围很累人耶。」
「这么说起来,你确实被狠狠揉了一把呢。我看你喊着『培育胸部!』还兴致满满地挺了出来,结果有成长吗?如果有变大的话,我也──还是算了。」
「我才没有挺出来呢!我那时候不是疯狂拒绝吗!她很缠人!」
「是这样吗?在我眼里你看起来很愉悦……」
「你刚刚说的『愉悦』,是在意指欢愉的愉悦吧?才不是呢,我刚刚也说了,我有拒绝。她的手进到我衣摆里面时,我可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阻止她摸到胸部,不过她若无其事地摸了我的肚子。不可原谅。
「暖被老师的魅力果然就在那里。不分男女都能吸引,真是出色。」
「啰唆!胸部比我大的人对我做这种事情,我也不开心!」
不过就形状来看……慈衣菜有练过跳舞,所以库伯韧带──难道说慈衣菜是被我的美乳吸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无情,不运动的人最终获得胜利?
啊啊!指引我该前行的道路吧。
显示我该完成的职责吧。
慈衣菜,为了胸部,你需要怠惰的生活。
下次我得好好教导她,吃饱睡耍废的生活才是正确的。我和周遭这些别扭的人们不同,真的人美心善,个性好到都会吓到自己。
「社长,原来慈衣菜是可怜的迷途羔羊,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思考才会得出这个结论的?」
「社长不懂的烦恼……这个世间是如此的无情。」
「喂,你刚刚是在戏弄我吧?」
「嗯──我没有戏弄你呀。」
「你肯定有!我受够了!我真的好讨厌老师坏笑的眼神!」
「你明明就很喜欢。」
「是是是,你就坚持到死为止吧,我也会坚持说我讨厌你坏笑的眼神到死为止的。这不重要!慈衣菜家要怎么办?」
社长虽然蕴含怒气,但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可爱,导致霸气全无。果然是小食蚁兽。
「啊──那件事情嘛──」
我拥有在邻居的对话(人为情报)中获得的有力情报──我需要的是准备与觉悟。
※※※
(神宫寺琉实)
昨天回家路上我传了LINE给纯,却迟迟没有被已读。回到家后发现那织不在家,问了妈妈才知道她跑去找纯了。
一想到讯息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已读,便让我心情有点复杂。明明是我先和纯约好的──虽然没有约好几点几分之类的详细时间,不过一开始先和他聊天的人明明是我。泡了澡过了一段时间后,纯传了讯息,邀请我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毕竟当时那织还没回来,我便同意了。
所以我现在和纯待在老地方。
「你昨天和那织忙到那么晚,是在做什么?」
「那织要我教她下西洋棋,所以我一直在教她。」
「西洋棋?那织吗?她明明那么讨厌,为什么要学?」
自从小时候被爸爸硬是抓去下棋之后,那织便再也不碰西洋棋了。虽然爸爸也有邀我,但是我没有学──我比较喜欢黑白棋之类的,也比较浅显易懂。正因为我知道这段过去,才会对那织学西洋棋感到意外。是有什么契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没有听那织说吗?」
「说什么?」
「这样啊,那家伙没说啊。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由我来说好不好……你能当作没听到我会很感激。」
「嗯,我知道了。」
「那织说想要创立社团,然后我们找到的社团教室和别的社团撞上──对方也尚未正式成立,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明天就要赌上社团教室进行西洋棋胜负。然后对方指名要那织上场。」
嗯?嗯嗯?
社团?什么意思?
「什么社团?咦?你们要创立社团?什么社团?」
「实在难以说明……总之就是聚在一起聊天而已。」
「什么啊?那是什么样的社团?」
原来他和那织在做这种事。我还要打篮球所以不会要求入社,而且我本来就听不懂纯和那织聊天的内容──但是希望他们至少能告诉我。
这样啊。之前的那织就是这种心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我没有资格说三道四。我什么都不能说。
「你会这么说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这么想。总之,就是和这个社团有关系。」
「我知道了,希望你们的社团能尽早成立。」
我能说的顶多就到这里。这样就拼尽了全力。
纯参加社团啊。老实说,我希望纯可以继续参加弓道社。我最喜欢纯穿弓道服的模样了,真的很帅气。不过他不喜欢我一直提这件事,所以我不会说……真想看到他再次拉弓。就算他的战绩不好也不用在意──也不能这么说吧。参加了社团,无论如何都会被拿来和周围的人做比较。我刚开始打篮球的时候,周遭的人都比我还要厉害,让我感到非常不甘心,甚至也曾经一个人边哭边练习过,因此也并非没办法理解纯的心情。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唯有这一点莫可奈何。
「谢谢你。那么……关于前天的事……」
纯一边观察我的脸色说道。
「先吃饭吧。要谈等吃完再谈。」
没什么特别要聊的事情,我们边吃饭边小聊了一下天──叔叔因为国外要设厂而出差的事、妈妈种在庭院里的小黄瓜,大小已经媲美苦瓜等等,我们报告了彼此家庭的近况。这是我们的共通话题。
与其说我想拖延话题……不,我就是想拖延话题。毕竟前阵子我也太情绪化了,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也决定要和瑞真出去玩。当然我今天也一大早就在思考要怎么告诉纯……但是一旦到了他面前,说是紧张也有点不同,总之我还需要再多一点心理准备。
吃完饭之后,我们陷入沉默。
「前天真抱歉,你说我不负责任确实没有说错。不过我也是真的想知道你的想法──那个,安吾毕竟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对我来说有种不能忽视的心情,不过觉得有点讨厌也是事实。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当时包含这些心情在内,我只是单纯想要知道你的想法而已,所以才会不小心用了那种说法。」
先开口的人是纯。他面向我,没有一直盯着我的眼睛,而是时不时对上视线──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柔和又温柔。
「那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觉得你突然听到我这些话也会感到很困扰吧。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再加上瑞真又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阻止我的心情一不小心就暴冲了,没有顾虑到这么多,真抱歉。」
对话又戛然而止。
纯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不过彼此似乎都还没有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该说是有种在收敛的感觉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较贴切……对话结束后,让我想要听更多纯的想法。
「你刚刚说有点讨厌……那如果我说我要和瑞真出去玩,你果然会不喜欢?」
「你要去吗?」
「嗯,我在考虑要赴约。有些事情我想要问问瑞真。啊,这件事情和女篮有关系,不是要说你怎么样的喔。是女生的事情。」
我撒了一个谎。我在考虑找他商量纯的事情,这件事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会觉得有点讨厌是真的,不过我和你没有在交往,不如说一直拖拖拉拉的人是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希望──这样也实在太没出息了吧?所以那时候我没能马上说出口。不过我知道安吾不是坏人,而且你也有事要找他商量,对吧?」
「嗯,是有点严肃的话题。」
「既然这样,你就去吧。」
并不是想要推开我的感觉,也并非对这件事情感到无所谓,但是自己果然还是没有要求的权利。纯的话语中有种类似放弃的感觉,这让我感到在意。
我并非不懂纯想表达的意思。事到如今也不用提及我们的关系有多么半吊子。若真要追究起来,是纯太不干脆──不,我也一样。
我并没有向纯告白。
我没有清楚地告诉他,我想要和他重来。
我也一样一直维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现在的关系,没有我们在交往时让我感到那么多苦恼,又比以前的距离要更近一点。像这次的争执?歧异?的事情也是,如果是以前的话应该会更加复杂化……我也非常依赖这份舒适感。仗着纯无法拒绝我的罪恶感对他撒娇。
「谢谢你。」
「你没必要道谢。」
「不,说谢谢是对的。」
差不多得回教室了。我还想去一趟洗手间。
站了起来,我伸了伸懒腰。
窗外的天空晴朗,云朵柔软蓬松,有种夏天的感觉。梅雨季能不能就这样过去呢?
「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用告诉我也没关系,不过我……抱歉,没什么。你别在意。」我连忙阻止自己将一鼓作气下说出的话语说完。
再一下下就好。我还想要再多向他撒娇一点。
不过,放心吧。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能够仰赖这种状态,永远向他撒娇。
「……琉实。」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这样会让我想说出口。
「真的没事。好了,我们回教室吧。」
回到教室的我直接走到了瑞真那里,并告诉他:「我可以去。」
虽然对瑞真很抱歉,不过既然要去,我想快点告诉他。我想快点结束一切。
我不想要思考太多其他事情。和纯吃过午餐之后,让我再次有了体悟。
一直拖拖拉拉下去,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这样好吗?」
「相对的,日期选明天可以吗?」
纯说明天有西洋棋对弈。
既然这样,我也想要选在明天出门。
「真是突然……」
明天是赛程结束的周末,没有练习。其实我原本要和丽良她们一起去玩,不过因为可南子家有事,所以改成了星期日。也就是说,明天我正好有空。
而且如果能先和瑞真聊聊,星期日就可以报告了。流程很完美。
我记得明天男篮应该也放假。虽然若是瑞真有事情的话就不能选明天了。
「明天你有事情吗?」
「……没有。不要紧。」
预备钟响,教室内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搭配将桌椅恢复原状的声音,还有其他学生离开教室的声音──一下子喧嚣了起来。
「等等见。」我的这声招呼,说不定也混进杂音中消失了。
在去社团之前,我莫名想要和纯说话,于是班会结束后我走向纯的座位。我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话,只是想要先储存一点纯成分……纯成分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蠢话。我也真恶心──啊,我有话可以跟他说啊!
「那个,明天啊……」
「明天?」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根据刚刚的谈话内容来看,这周六日叔叔似乎不会回来,而且他也说阿姨明天值夜班。我想和他聊聊瑞真的事,也想听听那织的西洋棋。
「反正是周六,你不用费心照顾,我随便吃便利商店便当就好。」
「因为是周六所以没关系,这是什么逻辑?」
「平日的话隔天还要上学──虽然即使是这样也不会让我觉得要自己觅食很麻烦,不过平日我觉得按照平常的习惯就好,但是至少假日我也可以自理──」
真是的,很难搞耶。纯,你就是这一点不好!
「你不想?」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样会给你们家添麻烦──」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没有不想的话,明天就在我家吃饭。就这么定了。」
迅速决定好了明天的行程后,我的满足感颇高。说我这样决定太强硬确实没错,不过事到如今就别拘泥这一点了。总之,明天和后天的行程都排满了。
和纯共进晚餐的行程就等在前方,让我也开始期待和瑞真出去玩。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赶紧做好准备,背起书包来到走廊,便看见瑞真背靠着墙壁在等我。「久等了。」我像之前那样,用轻松的感觉对他说道。我成功说出来了。
「嗯。浅野呢?要等她吗?」
「嗯,对啊──啊,她来了。」
丽良走了过来,在看到瑞真的时候有瞬间的停顿。我对她招了招手,她便露出类似有些愧疚,像是胆怯的猫一样的感觉走了过来。
「(我在这里没关系吗?)」
一靠近我,丽良便拉了拉我的上衣,小声问道。
「(没关系。)」我回应丽良之后问了瑞真:「瑞真,明天要约几点?」
「嗯……这个嘛,不然约上午好了,然后找个地方吃饭。」
「好啊。哪里集合?」
「我想想……你有想吃的餐厅吗?」
「我一下子也想不到。丽良,有推荐的餐厅吗?」
「问我?你这么突然问我……」
「浅野和男友约会的时候,不会去吃些好吃的吗?」
瑞真不知为何,从以前开始便总是用姓氏称呼丽良。
「我们都是去家庭餐厅……等我一下,我想想看。」
「别挑太贵的地方喔。」
「怎么?你要请客呀?」
「毕竟是我邀你出去,当然至少也要出饭钱啊。」
「咦,没关系啦,我是说笑的。」
我完全不是认真的,真的只是开玩笑。
「有什么关系?机会难得,你就让他请吧?」
丽良轻轻拍了我的臀部。
「浅野都这么说了,你别客气。不过话虽如此,也别选太贵的地方喔。」
「那就选家庭餐厅吧。毕竟还有饮料吧,不然吃汉堡也可以。」
这种餐厅也不会那么贵。
「选这类型的就好吗?」
「很够了。好,那我得来想想要让你请些什么好了。」
社团结束后回到家,又没看到那织的身影。
上了二楼放下书包,我猛然倒向床。要是被妈妈看到,她大概又会责备我,说这样会害裙子皱掉。不过我懒得换衣服,我想先躺下来。
她今天也去纯家啊。好奸诈喔。
不做点事难以转移注意力,于是我用手机查起明天的天气。虽说放晴的时段渐渐增多,不过梅雨季还没有正式宣布已经结束。因此虽然我知道明天是晴天,不过以防万一,姑且查一下。画面上显示的天气预报果然是晴天。
唉。明天要穿什么出门呢?这种时候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和丽良她们出去玩时那种普遍穿着?还是应该要打扮时髦一点?
可是要是打扮得太过,因而被瑞真戏弄──他不会说那种话吧。我总是会出现这种想法,这样是不好的。嗯,坏习惯──虽然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自信,也不觉得自己可爱。
当我拿起球,我会有一种自主去切换状态的感觉,毕竟比赛时若是胆怯容易被钻空隙。我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平时也有好好练习,话虽如此,当然也会发生像前阵子那样,没办法好好发挥就输掉比赛的情形。即使是这样,基本上我认为日积月累的练习和实力也是成正比的。
不过像是和男生出去玩这种和恋爱有点关联的事情,还有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可爱的方法等等,这种事情并没有事先练习过──该不会大家其实都有练习吗?可是也有人小时候自然而然就做得到了,不禁让我觉得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距?像是幼稚园或小学的时候,我就看过几个行为举止、衣服或用字遣词,就连身为女生的我都觉得很可爱的女生;其中虽然也有几个人让我觉得对方太过刻意,不过同时我也感到自己做不到那种事情,进而佩服对方。
要是和那织聊这种事情,会被她戏弄。
应该说我身边不是就有一个吗?不正面也非反面的代表例。
论及这方面就会让我认真想要逼问,我们明明是双胞胎,精神强韧度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虽然也不知道要问谁。我们住在同一个家里,年龄也一样,虽说性格确实有差异,但是会差这么多吗?那孩子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这一点真希望她能分我一些──不过一点点就好了。嗯,一点点就好。我不需要那么多。
毕竟要是我待人处世像那织,肯定会被狠狠修理。不会有错。被可南子之类的人修理,感觉她真的会骂我。这么一想,那织真的很幸运呢。像今天──
「琉实──!」
一楼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吃饭了?
「什么事──?」我大声地回话。没有人再回应我。
嘿咻!我撑起上半身,打开了门。
「白崎太太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喂,你又穿着裙子躺在床上对吧?你不好好换衣服裙子会皱掉──」
果然。
「我知道啦,对不起。然后你刚刚说晚餐什么?去纯那里?」
「对,那织过去叨扰,白崎太太好像要准备晚餐给她吃,所以问你要不要顺便过去吃。我也是正好要开始做饭而已,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去?」
「嗯,那我去吃饭好了……」
「你这么做也帮了我大忙。白崎太太好像很在意纯来我们家吃晚餐,就算我说我是自愿邀纯来吃饭,她好像还是很在意的样子。大人是会在意很多事情的生物。」
「大人真是麻烦呢。」
「正因为接纳了麻烦事求生存,我们才是大人啊。」
「你这句话有点像爸爸。」
「喂,别这么说。别把我和那个人混为一谈。」
妈妈否定的脸实在太过严肃,我不禁感到好笑而忍俊不禁,妈妈被我影响也跟着笑了出来。要是有人说我说话像那织,我可能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否认吧。
好,换个衣服去纯家里吧。黄金周之后,好像就没有和阿姨聊天了。
我按了按纯家的门铃。
仔细想想,好像甚至很久没有来纯家了。不过我也不会因此感到紧张,比较像是久违造访亲戚家一样,有股难为情的感觉。
过了不久,纯穿着平时的居家服打开了门。
「晚安。」
「嗯,进来吧。」
「那织该不会放学后就一直在这里?」
「对啊,虽然我有叫她至少换过衣服再过来。」
「这是妈妈给的。」我叫住转身要走向客厅的纯,将手上的塑胶袋交给他。里面装着水蜜桃。虽然时节还有点早,不过这是山梨的祖父他们寄过来的,肯定很好吃。
「谢谢款待。好像让你们费心了,反倒不好意思。」
「这方面是彼此彼此啦。」
「说的也是。」
我走在纯的身后进入客厅,那织──正在摆筷子。她在帮阿姨的忙。在别人家里,她至少还是会有动作啊……有点受到打击。还是说,是因为我不在?平常总是我主动先帮忙──该不会我平常的举动惯坏了那织?如果是的话,我可能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琉实,欢迎你来。谢谢你们的水蜜桃,帮我跟妈妈打声招呼。」
阿姨接过纯手上的袋子后转身。
「好的。我才是,谢谢今天的招待。」
「毕竟纯平常都受你们家照顾,这点小事不要介意。而且我明天上夜班,也想说要做点吃的冰起来,再加上那织刚好在,我的食材也买多了,才会想到这样刚好。不如说我才不好意思这么突然邀你过来。」
阿姨从以前就很温柔,就像妈妈关心纯一样,阿姨也很关心我们姊妹,很常会分我们好吃的蛋糕或是美味的水果。就连我扭伤手腕的时候也一样,告诉我很多怎么治疗手腕的方式,连包扎也很有护理师的感觉,真的很令人感激。
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姨的气质高雅。和我们家粗野的妈妈不同,有一种成熟女性的感觉。
如果我也能变成这样──到时候我已结了婚,还有大概两个孩子。当我到了父母这个年龄,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搞不好会变得像我们家爸爸那样,说些艰涩的话语……现在也是嘛,根本一样。
如果我能和纯结婚的话……这种幻想,我从小就妄想过无数次,甚至数不清了。我甚至也有偷偷写过「白崎琉实」之类的文字排列。但觉得很害羞,马上就把纸丢掉了──不过回过神来,我又写了一样的文字。甚至还上网查过笔画数呢。
交往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好多次。看着自己的父母,看着纯的父母,然后置换成自己的模样。不过我当然不敢跟纯说这种事,因为太害羞了,可是又很想告诉他。因此我曾以不是很严肃的感觉,而是算开玩笑地用「刚刚那样如果我是你太太的话,肯定会生气」这种讲法说过,光是这样就已经是我的全力了。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直到最后一刻,但因为太想看看纯会露出什么表情,另一方面又会怕他当真,只好用这么随意的方式带过。
我总是这样。
不久前我爸妈吵了架,理由是爸爸的出差的日期和结婚纪念日冲突到。虽然我也觉得毕竟要工作,这种事情莫可奈何,但是妈妈心情非常不好。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生气……而且错开日期就能解决了啊。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简直就像是纯会说的话。实际上他确实这么说过。
我一边开玩笑地回了前面那句话,并观察他的脸色。纯沉默了瞬间后,用认真的表情一如往常地「不能错开日期吗?那要是突然有什么事情真的就完蛋了呢」这么说道。他无视了「如果我是你太太」这部分让我很火大,但也让我稍微有了放心感。虽然我在心里还是偷偷地(包含你说的所有话在内,全部都要改进!)这么咒骂过就是了。
看着熬煮义大利杂菜汤的阿姨侧脸,我想起了以前的回忆。
阿姨,你的小孩感觉会做出和叔叔一样的事。
并不是不能错开日期啊,他们完全没懂。
那织也会幻想自己和纯结婚吗?
啊──以前好像有过。那是几岁的时候来着?记得好像有聊过这种话题。嗯,我当时营造出「毕竟身边的男生就只有纯」的氛围,便拿纯来当例子问了那织。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因为想看那织的反应。当时那织是怎么说来着?我不记得了。既然我不记得,就表示我不在意,那么或许她没什么反应吧。
连同阿姨在内,我们四人一起吃了饭。阿姨切了水蜜桃后,我们开始聊起各种事情,包括学校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情等近况报告。我甚至还听了阿姨和叔叔的约会故事。纯感觉好像感到不太情愿,很露骨地拿出手机来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依然默默坐在原位。我属于会想要听父母过去情史的那类人,和朋友也会聊这种事情──男生不喜欢吗?与其说男生,不如说是纯不喜欢吗……啊──当妈妈聊起过往事的时候,爸爸看起来总是很尴尬,而且老是会跑不见!也就是说,男生可能不喜欢这样吧。可是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不喜欢?因为会害羞吗?我不是很懂。大概是听着听着开始觉得如坐针毡,纯便说「那织,差不多要为明天做准备了」,然后丢下耍赖的那织,和爸爸一样离开了客厅。
「明天?你们要做什么吗?」阿姨询问那织。
「要用西洋棋比赛……现在可以说是为了比赛在特训……」
那织有些支吾地回答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含糊?我这么想,接着便察觉到:对了,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她不好说明吧?一想到若我接着问「比赛?和谁?」会让她觉得要处理我很麻烦,我便马上理解了。毕竟这么一来,她还得从社团部分开始说明。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
「那织,我先去纯那里了。」
「等等。」我一站起来,她立刻边说着边小跑步跟来。
「你要来也行,但别打扰到我们喔。」
那织对着上楼的我说出不满的话。虽然嘴上说你要来也行,却传来不希望我来的感觉。
「我今天得教那织下西洋棋,如果你觉得没事做的话,就读读那边的书之类的吧。」我无视那织,一进入纯的房间后他便这么告诉我,这让我感到有点不甘心,不禁产生我要待到最后的心情。不需要两个人都用那种我在这里会打扰到他们的口气说话吧──虽然纯没有说得那么过分,却让我内心闷闷的。
「今天他可是要教我下棋喔,琉实就乖乖别闹。」
那织一脸厌烦地推开了我,一坐到地板上便语出不满。
矮桌上摆放了西洋棋和棋盘。我避开了这些物品,坐到了床边。
我又没有要打扰他们下棋,不需要这样说也没关系吧?
「我不会打扰你们啦,只是看看而已有什么关系?明天你们要赌上社团教室决胜负吧?」
我也是知道内情的。
那织狠狠瞪向纯。「是你说的?」
惨了!这是不可以说的话!
「嗯,我还以为琉实知道……抱歉。」纯微微低下头。
纯,对不起!代替我被念了!
「抱歉,其实纯有要我假装没听到,所以──」
「没差,毕竟是我没提,我也没有说一定要保密。」
既然这样不就得了!真的很难搞耶,真是的。
「所以说,琉实!你不可以打扰我们喔!」
你这样当面耳提面命让我有点火大。就说我没有要打扰你们了!
「我知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躺上了床,我的脚面向墙壁,在纯的旁边摆出了能看见棋盘的姿势。
「没关系啦,毕竟很久没有像这样三个人一起窝在我房间了。」
「是不是?纯说的没错。几年没这样了?」
「别聊以前的事情聊得这么开心!好了!快点开始吧!」
「说的也是,抱歉。」纯说完,开始将棋子摆上棋盘。开局之后,他们彼此都露出认真的表情,虽然偶尔会碎碎念个几句,不过基本上一直保持沉默。不懂规则的我不禁拿起手机查询──虽然不知道哪边占上风,不过就表情来看,纯似乎很难受?我顶多只看得出这点讯息。
我实在耐不住性子,只好悄悄问纯:「现在是谁占上风啊?」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不过我有点被压制了。」
我偷看了那织一眼,只见她眯起眼睛露出了笑容。那是什么表情!好令人火大喔!
我不是很懂,不过就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知识──皇后是可以直走、横走、斜走的最强棋子,再加上是可以前进很多格的最强要角──不用多说,纯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有点想参与的我不禁说道:「那边那个,应该可以吃掉那织的皇后吧?」
(插图010)
「嗯,可以吃喔。你要吃吗?来呀来呀?」
那织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挑衅着纯。
咦?不行吗?
「确实如你所说,我是可以吃的,但要是吃了她的皇后我就会输。不过不吃……虽然我不是完全预知到后面的发展,但恐怕会有很艰难的硬仗要打──」
「没有那种事啦~我回归才第二天喔?我怎么可能赢得过你。」
啊啊,看来是纯输了。看到那可恨的表情,我便能理解。我完全不知道这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不过她那是确信能获胜的表情。
我之所以不和那织玩这类型的游戏──不玩黑白棋的最大理由,就是这个。
那织的表情让我打从心底感到火大。
「真是的,竟然用鲍比•费雪那种招式。好哇,我就吃你的皇后,我绝对要反扑你。我可也是有尊严的。」
「咦?你昨天不是说过,下西洋棋的时候要是太热血会输吗?你现在很冷静?」
啊啊!虽然她是我妹妹,但是好令人火大!!!
明明不是我在对弈!!!
「纯,鲍比•费雪是谁?」
「相当于羽生善治,他是被称为是西洋棋界莫札特的天才。一九五八年十五岁便成为西洋棋特级大师,他是当时全世界最年轻的西洋棋特级大师。若要谈起他的功绩和人生会很长,我就省略不说了。鲍比•费雪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场具象征性的对局,对方是美国西洋棋公开赛的前冠军,唐纳德•伯恩。那场对局,费雪把骑士当成诱饵,但是伯恩没有上他的当;接下来费雪设计让伯恩吃他的皇后,而伯恩确实吃了。接着第四十一步,费雪用城堡将军,这场长达五个小时的比赛就此划下句点。那是场传说中的比赛。」我询问纯后,他便解说给我听。总之,好像是个有名人。
自那之后,纯便陷入了沉默。
那织虽然偶尔会露出认真的表情,不过始终眯着眼并扯着唇角,露出彷佛能听见她「哼~~嗯」一般──完全是反派的表情,注视着纯。
最后,纯败阵。
纯的棋子渐渐减少,就连不是很懂的我都感觉得到,最后他被逼到无路可走。当时的气氛实在不容我插嘴。纯很常和爸爸对弈,我想他绝对不弱,但是我也知道那织很擅长玩这类游戏。
「大胆弃后。我之前就想试试了呢!很成功!」
对弈结束后,那织露出若无其事的脸说道。
「我澈澈底底地输了,简直不甘心到极点,不过同时也有同等程度的安心感。明天大概不要紧了,你可以对自己有自信……我都输了,大概也没什么资格说吧。」
「不不不,没那回事,毕竟纯的资历比较深。不过谢谢你。话说回来,中途你是不是想把我逼到欠行?你有想这么设计吧?」
那织微微向上仰望,露出「嗯?不是吗?」的表情。若要帮这个表情配上那织风格的台词,大概就是「来啊,快说出来吧?」。她在心中大概就是这样想。
「欠行?那是什么?」
这好像就是让那织表现出这种态度的原因。我刚刚搜寻的时候有出现吗?
「西洋棋存在所谓的平局,那就是在没有被将死的情况下出现动弹不得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局势还没有到将军,移动国王却会进入对方棋子的动线中,也就是会变成自杀行为因此动弹不得,这就叫做欠行。虽然还有其他模式的平局,不过这就不提了……我一瞬间有闪过欠行的念头,但是后来放弃了。没想到这一点竟然都被你看穿,看来你明天似乎能取胜呢,搞不好比我去比的胜率还要高。那位学长指名要你上场对弈,真的是失策。」
纯露出舒爽的表情,笑了出来。
所以那织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啊。因为纯想要将局势导向平局。
虽然我早知道,虽然我本来就知道,那织在那种时候,会打从全身上下散发出生气勃勃的感觉。那会让我想起许多事情,不禁想要大吼。
感觉输掉的纯比她还要干脆又帅气呢。
我……我不是因为对纯──之类的,而是看到露出那恶魔般笑容的妹妹,让我没有办法觉得她很帅气,而且还要再加上那蔑视人的眼神。真的太差劲了,性格也太恶劣了吧?
事到如今都太晚了。嗯,事到如今就算念她也莫可奈何。
「要再对弈一局吗?」
我随意地问了一句,纯便询问那织:「你呢?要休息吗?」
「要对弈要休息都可以。」
「那我们休息一下吧。脑筋累了。」
「纯也会有脑袋疲惫的时候啊?」
我边说边戳了戳他的脸颊,他抓住我的食指从他脸上移开。「别戳我。我当然也会累。」
「你们做什么卿卿我我的?是在秀恩爱吗?」
那织向前倾──缓缓地用双手「啪!」一声夹起纯的脸颊。
然后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看着我。咦?你那是什么宛如胜利般的神情?
「痛!你做什么啊!」
「我是用双手,换算成手指用了十只。」
「真的会痛,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蚊子。」纯拨开了那织的手。
太愚蠢了。
「你比较想要我用胸部夹住你吗?那就得脱上衣了──」
「住手!」你这个笨妹妹!
我忍不住出了手。
不过这个情况也没办法吧?我应该没有错吧?
「好痛!你不要弄我啦!我被无脑肌肉女揍了!纯也有看到吧?这是暴行!」
「我刚刚才被你施暴耶。」
──噗……哈哈哈哈哈!
纯听起来像在闹别扭的语气戳中了我的笑点,让我笑得肚子好痛!
不要逗我笑啦!!!而且你的脸好红!!!
「你在笑什么!你的笑点到底有多低……」
「因为……噗……你的脸颊上有那织的……掌印……」
「掌印?真的假的,难怪会痛……那织你……!」
「毕竟琉实喜欢这种爆炸型的哏嘛,不用动脑筋的那种。」
「不准无视我!不准扯开话题!要是我妈看到,不知道会说──」
「就当你想偷看青梅竹马的内裤,所以我们两个人一人打了你一巴掌吧!阿姨的话这点玩笑应该通的!琉实也这么想吧?」
我完全不这么想,不过既然那织都这么说了,我会配合她。感觉很有趣。
「才不通呢!我会被赶出家门的!」
「咦──亏我还想说也要站在那织那边的说。」
「难得琉实和我意见相投,现在你就该展现男子气概──让你白背锅实在太可怜了,不如按照证词,要不要先看一下内裤?我特别给你掀裙子的权利──」
那织站了起来,我则压住她的肩制止她:「你倒是给我适可而止。」
「因为你穿的不是裙子就想阻止我?怎么?不甘心吗?那你也脱下裤裤让他看裤裤──」
「什么裤裤、裤裤的烦死了!别靠音调的差异来说这句话!太扰人了。算我拜托你,乖乖坐好!」
嗯。刚刚那是纯比较正确。
而且那织其实有暴露癖吧?到底有多想给人看?
贞操观念也太奇怪了吧?
怪到差不多该开家庭会议的程度了,我要去跟妈妈──我实在没办法告状!
算了,反正我早就痛彻体认到纯不会被这种露骨的诱惑勾引,应该是不要紧──不过我可没有色诱他喔!痛彻体认到又是怎样?虽然是我说的,但又让我觉得很讨厌……难道就是因为我不够露骨才行不通吗?
勾引得不够浅显易懂?他没接收到?
啊──别想了。好像会想起很多事。
「我认为自己已经是十足成熟的女孩了呢。」
「「什么?」」
我和纯异口同声。
「你们那是什么反应?真让人火大,这明明就是事实。我又不像那边的无脑肌肉女一样会到处作乱,不是吗?我和只要一有空就会暴动起来要不然就是健身,那种宛如把BCAA当配菜搭配乳清蛋白吃的琉实(野蛮人)不一样,对吧?」
「喂!暴动是什么意思?我才没有乱暴动呢!」
「咦?琉实你不是用运动纾解掉暴动需求吗?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呢。要是打篮球开始无法满足你,我觉得你大概就会转移阵地到美式或英式足球呢──还是要转成练格斗技?目前看起来打篮球还能纾解,不过不久就会转向肉搏系──」
「我说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下次就会拉你陪我练习,而且会要你做和我一样的项目,也会逼你做到最后,在结束之前都不会放你离开!」
「看吧,就是这种发言很无脑嘛。谢谢你的自我介绍。」
啊啊啊啊啊!!!
真──的很令人火大!!!
「喂,纯,那织好令人恼火。拜托你想想办法。」
「我没办法,还请务必让你们神宫寺自家人解决吧。」
「拜托你们不要把我推来推去~」那织抱住纯的手臂,用泫然欲泣的声音央求着他。这是什么蹩脚戏码?而且还用「不要为了我而争执」的说法!反了啦!
「琉实,你差不多该把这个自以为是Hellenes的希腊人给带回去吧。」
唔……那是什么来着……啊,因为那织刚刚说了野蛮人!
古希腊人叫做Hellenes,异民族则叫野蛮人(Barbaroi)!对了!我想起来了!
别突然说出世界史的名词啦……真是的。还好这是在学校学过的词语就算了,但他们平时会趁胜追击说出电影或小说的内容,所以我不是很懂纯和那织的聊天内容。
话说一瞬间想起来的我,真的好棒。
「时间的确也不早了。」看了看手机,目前九点半。
「咦?还早啊,我们再多玩一下嘛,今天可是欢乐星期五耶!既然琉实想回家,你就自己先回去吧。我还要多待这里一会儿。」
「少在那边『你就自己先回去』了,要回家的时候我可是会带你走的。」
再多待一会儿……可以吗?他会感到困扰吗?
「我觉得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怀念。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对吧?」
「是啊。像这样和琉实、那织在一起悠闲度过,让我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明明也不是没有三个人见面,而且我也很常去你们家吃饭──」
「毕竟最近几年都没有三个人待在纯的房间,或是三个人待在我们其中一人的房间。虽然有一起在客厅、在学校之类的地方相处,不过小学之后就没有三个人一起去其中一个人的房间里玩了吧?会有怀念这种情感是很正确的,没有错。」
「这样啊,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呢。」
为什么──我本来想这么问,却吞了回去。毕竟上了国中之后,就渐渐改变了。
我们。
不,是我才对。
「偶尔像这样也不错。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样啊,原来纯是双颊被赏巴掌也会感到开心的类型啊。我会记住的。」
「才不是咧,别会错意!不是因为这一点!」
这么说起来,纯脸颊上的红印比刚刚要褪了许多……吧?太好了。
……太好了?
现在仔细想想,那织根本也非常粗暴。
「抱歉、抱歉。下次我改成留吻痕──」
「给我适可而止!而且口红那种──」
「「咦?」」
我不禁和那织面面相觑。
「怎么?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呵呵。没有,没什么。」
他也有可爱之处嘛。
「你们这不是在笑吗!怎么了?」
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织。
「我不讨厌纯这一点喔。嗯。」
那织笑眯眯地和我交换了眼神。
「是啊,我也觉得很棒。没想到竟然来这招。」
所以说,在我们还交往的时候,在这间房里──我希望能有后续发展而留下的吻痕,原来在纯的心中根本不是吻痕啊。这么说起来,当时他看着自己的锁骨下方,好像只说了一句「别留痕迹啦」之类的话来着?哦──?明明自己也有在我肩上留下痕迹。
我藏起了那些痕迹,在不经意想起来时会移开衣服,看着纯留下的吻痕……在洗澡时看着映照在镜子里的吻痕,一边对于没能做到最后感到后悔,也将其当作是分手前纯最后留给我的痕迹,希望它能永远不要消失──我心中一边对那织感到愧疚,却不禁祈求我留在纯身上的吻痕也永远不要消失。
这样啊。原来纯不知道吻痕。他明明博学多闻,却不知道。
原来我们互相留给对方吻痕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赢过纯的感觉还挺令人感到舒适的。
虽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丽良。
因为睽违已久品味到的这段时光,实在太快乐了。
唯有现在,我决定全部忘记。
若非如此,我就没有享受这段时光的资格。
有纯在身边,有那织在身边,真的很棒。
我真想再多享受一下,再一下下就好。
我似乎要诞生出不同于之前的胆怯。
不。这份感觉和胆怯不一样吧。
这份关系曾被我破坏过一次。我拥有改变事物的勇气。
今天的快乐,并非仗着纯的纵容,而是所有人都假装视而不见。
因此这并不是胆怯,不过是大家没有明讲的共识。
现在的关系有了改变之后,我们还能够像这样相处吗?
真不想让现在的时光,变成绝无仅有、仅仅只是因缘际会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