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也到了。
王都尉一家三口匆匆而来。
王都尉是男子,只是神色憔悴了些,王太太母女两人眼睛肿的跟烂桃一般。
“再没想到会有这样横祸…”
看到霍五,王都尉险些落下泪来。
他只有一独女,虽然没有像马寨主那样有招赘之念,却也想着霍豹这一房没有长辈,以后外孙子、外孙女落地,少不得还是自己夫妻照看,与孙子、孙女无异。
谁会想到,如今未来女婿说没就没了。
霍五叹气道:“老虎也回来了,豹子后事如何,还得你们两下里商量着。”
王都尉心中遗憾,却也感激霍五的安排。
前年秋冬曲阳县时疫,城里城外死了不少人。
王都尉有个侄女,也是前年殇的。
父母心疼,就在自家田间找了块皇帝葬了。
王都尉从滁州城来金陵时,在曲阳停了一晚,与弟弟、弟媳说好了过继这个侄女为女,好续上霍王两家亲事。
王二叔、王二婶心疼闺女,自然乐意闺女,省的成了孤魂野鬼,日后无人供奉。
至于太尉府这门亲,本就不是他们能攀上的,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平。
王都尉与霍五说了。
霍五点头:“如此也好,也好开始安排营葬之事…”
等到见到霍虎,霍五说了与营葬之事,霍虎也没有异议。
待知晓兄弟死因,霍虎没有要那几十个奸细,只要了吕瑞与方大舅两人。
一行人提了吕瑞、方大舅两人,在霍豹灵位前。
吕瑞与方大舅之前熬了刑,两人神色木木的。
看着霍虎提了刀,吕瑞面上唯有悔恨。
他是曲阳兵出身,去年五月就入了白衫军,一路上也是靠着战功才熬到千户的位置。
又因分在杜老八麾下,得了霍五信任青睐,在杜老八部下多是闲置时,提拔到火器营。
之前是只有叔侄两人相依为命,可去年到金陵后,他也娶了一门妻室,如今妻子怀胎三月。
“五爷,我的妻儿…”
吕瑞知晓难逃一死,望向霍五,面带祈求。
“宋氏不知你为间之事,责令大归…”
霍五淡淡的道。
至于那个孽胎,自然也没有留着的道理。
“斩草除根”,就是最大仁慈。
吕瑞先是一喜,随即明白过来,脸色惨白。
霍虎已经手起刀落,立时间人头落地。
旁边方大舅溅了一脑子的血,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霍虎没有耽搁,扯了方大舅发髻,也一刀抹了脖子。
霍豹是横死,又是殇亡,自是不好停灵太久。
只是到底葬回南山村,还是葬在金陵,霍家众人有了争议。
霍大伯的意思,自然是“叶落归根”葬回南山村,霍虎却“方便祭扫”为名想要给弟弟在金陵城外择福地。
霍五与霍宝父子对视一眼,还是允了霍虎所请,请了阴阳先生在城外选福地。
马寨主皱眉听了,却也没有阻止霍虎。
王家在金陵赁了宅子,虽说是,可也是三媒六礼走下来。
又择了日子,王家人回曲阳移骨。
半月的功夫,两家走完程序,赶在霍豹“三七”之日合葬。
霍豹的“三七”,正好是七月初七。
这两个少男少女,生前无缘一见,死后反而成了夫妻。
霍豹的墓地,最后择在金陵北郊。
最难堪的就是王大姑娘,好好的未婚夫婿生死相隔不说,还成了“妹夫”。
众人都以为这大姑娘会避不露面,毕竟如此身份也尴尬。
早在之前,两家就退还了当初定礼,算是了结了之前亲事。
可出殡这日,王大姑娘不仅来了,还带了全套的喜服,做了“妹妹”的随葬。
原本她是个略富态的姑娘,一张银盘圆脸也随了其母,可半月下来,就成了瓜子脸,身量消减许多。
这世道艰难,女子尤为不易。
王大姑娘这样定亲不成的闺女,难免被人说嘴。
尤其是这样未婚夫横死的,少不得要被说声“命硬克人”。
再说她是霍五最器重的堂侄孙的前未婚妻,谁家敢冒着让得罪霍家不快的危险与王家论亲?
世人看来,望门寡也是守寡,要是有志气的闺女当直接守节才是。
可是对于一个豆蔻之年的姑娘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王家就这一个独女,自也舍不得让女儿守节,才顺水推舟帮着安排了之事。
霍五已经卖了王家一个好,就不吝惜再进一步。
等到王大姑娘跟着父母来送殡,霍六婶已经得了霍五嘱咐,直接拉了王大姑娘的手,道:“好姑娘,老身爱的不行,只是我命薄,没有这么个好孙女…”说着,对着王太太道:“要是王太太舍得,就让老身认个孙女,我们英儿、妞妞也多个阿姊…”
论起来霍六婶只比王都尉夫妇大七八岁,认了他们的闺女做孙女有些托大,可是霍豹的辈分原本就在这里。
总不能直接认了闺女,差了辈分。
王都尉是滁州军老人,又有邓健的关系,霍五也是为人父之人,乐意给她庇护,才托了霍六婶认亲。
总不能霍五认下个比儿子还大的孙女,那听着就古怪了。
王太太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六夫人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说着,推着闺女上前认亲。
王大姑娘红了眼圈上前,哽咽着叫人:“祖母…”
这一声,她却是心甘情愿。
她听霍豹提过霍六婶,知晓这长辈慈爱,对霍虎、霍豹兄弟多有照拂。
逢年过节,两下里的走礼,也多是这位叔祖母预备。
“哎,好孩子!”
霍六婶扶了王大姑娘起来,招呼霍英、霍萱过来叫人。
霍家众人看了,心中皆知,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别说霍豹已经,与王姑娘婚事已经成了前事;就算没有,也没有拉着小姑娘守节的道理。
只有马驹子在旁,心中直闷气。
就算要卖好王家,也该是他们家卖好。
王都尉曲阳出身,又与张都尉、李都尉交好,也是滁州军中的老资历。
她已经怀胎八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这一激动就有了不适。
幸好她身子骨素来结实,才虚惊一场,没有大碍。
只是霍虎看着妻子的肚子时,却是生出个念头来。
等到一行人回到城里,霍虎就找了霍五:“五爷爷,等到驹子姐生下次子,就过继到豹子名下吧?”
霍豹入土为安,可死后祭祀之事也是大事。
霍五自是不反对,点头道:“如此也好…”
之前霍、马联姻,商议的结果是次子姓霍,继承霍家三房的香火。
到时那孩子记在霍豹名下,日后霍豹也有子孙供奉。
霍虎家去了。
霍五叫人叫了儿子过来:“老虎到底与咱们离心了…”
霍虎、霍豹兄弟的祖父,本就不是霍氏子孙,而是三房填房老太太带来的前夫之子。
去岁南山村众人南下时,为了安霍虎、霍豹的心,霍五说了一番三房老太太是霍氏女的话,霍大伯也配合着说了,证明虎豹兄弟身上也留着霍家人的血。
当时霍虎、霍豹信了。
毕竟几辈子之前的旧事,兄弟两人也无从考证。
如今,霍豹营葬大事,霍虎却不让葬回南山村,而是另寻坟地,显然是与霍家人离心。
霍宝沉默,心中也不好受:“估计是一时想不开,再看看吧…”
霍五却是摇头:“他要是如此,就不能继续再军中,正好驹子正产,日后就留在金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