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霍宝、马寨主、水进就带了六千人马,过江往陵水去吊祭。
童兵上下,霍宝只带了亲兵营营长朱刚一个,剩下都留在金陵上课。
文化课、武艺课、兵法课,课程排的满满的,是霍宝与侯晓明、霍豹、仇威三人商量后制定的。
当时侯晓明、仇威等人还不知他们也是“学生”,课程表安排的密密麻麻,规矩也订的死死的。
等到班级筹备的差不多了,霍宝通知三人也在名单之上,他们三个都傻眼了。
只有霍宝偷笑,这就是给几个少年上了一课。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凡事要想的周全,要留有余地。
这次霍宝出门,侯晓明得了消息,过来三趟,想要护卫霍宝出门,都被霍宝毫不犹豫的拒绝。
就是霍豹那边,也差不多哭求了,也被霍宝留住。
倒是仇威,知晓自己不足之处,安心上课。
童兵兵卒也开始轮训,霍宝出行就带了一千亲兵。
剩下五千人,马寨主带了两千,水进三千。
金陵官渡,早有两座楼船待命。
安勇迎上来,这次是他带人送众人过江。
于都统回超会去了,巢湖水师搬迁,也是大事,需要料理的事情不少。
金陵江面防御,为了防备扬州,留了善水战的安勇留守。
与霍宝等人打了招呼,安勇就往霍宝身后望去。
霍宝道:“长生不在,留在金陵,跟豹子他们上课去了!”
安勇不赞成道:“他是小宝爷伴当,正该这个时候随侍在小宝爷身边!”
霍宝笑道:“安指挥多虑了,咱们是去陵水,又不是龙潭虎穴!长生年岁小,正是该读书的时候,我如今也随着林先生读书呢!”
安勇这才不说了。
儿子是他的儿子不假,可到了霍宝麾下,分了主从,自然要听霍宝安排。
从金陵到陵水县一百二十里,可中间三十里的山路,两日到达的就辛苦些,路上就按照三日路程规划。
柳元帅九月三十病逝,今日“接三”小殓,大家肯定是赶不上,十月初六”头七”,时间倒是富裕。
不过斥候已经派出几路。
下午到了曲阳县,霍宝等人就在曲阳打站。
曲阳知县、县尉,先一步得了消息,带人将霍宝一行迎进城。
金陵,东门大街,霍宅。
后院,晚桂树下,霍椿带了侄女拉着帐子接着,婆子拿了竹竿打桂花。
金色桂花飘飘洒洒落在帐子上,院子里满是香甜。
霍珍抿着嘴,冲着姑姑笑。
霍椿瞥了她一眼,道:“有甚么好笑的?”
霍珍却是笑容凝住,撅了嘴巴,不高兴了。
霍椿很是无奈:“怎么又恼了?”
霍珍轻哼道:“我舍不得姑姑…姑姑作甚不招赘,就不用离开咱家了!”
霍椿红着脸嗔道:“浑说什么?”
婆子打着桂花,将姑侄俩的对话听个全,笑道:“姐儿不用舍不得,姑娘才说亲,出门子还得两年呢…”
霍珍皱眉道:“可不是说那个水将军不小了?要是他着急迎娶怎么办?”
“快闭了嘴吧!”
霍椿哪里还听得下去,满脸通红,是真要恼了。
霍珍做个鬼脸,这才住了声。
那婆子见姑娘臊了,也不敢逗趣,只道:“这桂花真好,又甜又香,能做几罐子好蜜…”
主仆几人,没有看到不远处霍洪来了又走。
霍洪心中很是烦躁。
水进那小子好色轻薄…不算好的…
可儿孙看好水进,闺女那边…也是…
他倒是有些后悔,昨日态度不好。
瞧着霍宝模样,已经心存不满。
要是回去与霍五说了,这门亲事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前院传来敲门声。
霍洪心下一动,过去开门。
霍柏不在,在茶楼与同窗研究滁州军试卷。
霍瑞也不在,开始跟着霍虎、霍豹上课。
霍洪家只有三个仆人,两个婆子负责灶上与浆洗打扫,还有个童儿在前院侍候茶水,这几日病了,怕传染给主人,在耳房里猫着不出来。
大门一开,就见门外站着十来人,前头的赫然是霍五、牛清,后头跟着十来个亲兵。
霍洪连忙开门让人进来。
霍五笑道:“今日侄儿做了不速之客!”
霍洪不赞同道:“怎么就带这几个人出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也太冒失!”
霍五无奈道:“来走亲戚都不能自在了!”
霍洪望向牛清:“以后你五叔再任性,你就拦着些!”
牛清老实应道:“嗯,听太爷的!”
霍洪:…
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习惯这辈分。
霍五已经进了院子,目光在院子里一扫,落在那丛翠竹上,道:“叔父这院子确实雅,怪不得水进那小子回去好一顿夸!”
霍洪咳了两声,带了几分矜持道:“不算什么,不过闲时喜欢侍弄花草罢了…”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水将军…昨日回去说什么?”
“能说什么?一顿狠夸呗!叔父这样的门第家风,椿妹子的人品相貌,只有挑那小子的,还轮得着那小子挑剔?”霍五爽朗道。
霍洪心中更是纠结,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更加郁闷。
霍五道:“我打发他公干去了,他就央了我过来问问,叔父相中了他没有…这臭小子,耍心眼呢,这是生怕叔父这里有不乐意的地方!咱们不惯他这脾气,相中就是相中,没相中就没相中…论起相处长短来,我与他时日长些,可椿妹子也是的我嫡亲族妹…咱们霍家五服之内就这几个人,个顶个的金贵着…”说到最后,带了唏嘘。
想想确实如此。
南山村五房加起来,剩下霍大伯一家三口、霍六婶、妞妞、虎豹兄弟,霍五父子,总共九人。
滨江县这边的族亲,五服内只有霍二太爷一家三口,霍洪一家四口。
五代人,总共就十六人。
可谓是血脉凋零。
其中,女孩更少,霍椿、霍珍、妞妞,一辈儿只有一个。
霍洪听了,想起前几年没了的妻子,还有去年死于时疫的长子、长媳,亦是心酸。
两进小院,前院动静,自然瞒不住后院。
霍椿带了侄女过来,给霍五见礼奉茶。
童儿卧床,总不能让老父亲自动手。
霍五看着霍椿道:“椿妹子手艺好,昨日小宝可是没少夸,说桂花糕绵软,桂花年糕也好吃,哈哈,量也足,这真是自家人,晓得心疼他,他在旁人家可吃不饱…”
霍椿含笑道:“能吃是福,宝侄儿长身体的年岁,还有祖宗传下的力气,可经不得饿!”
霍五点头道:“就是如此,我可不放心他在外头吃饭,就怕他吃不饱!”
霍洪闻言,嘴角抽了抽,想起霍宝的饭量。
幸好闺女心细,吩咐厨房多预备了许多,要不然昨日就失礼了。
霍五又望向霍珍道:“侄女平素里在家做什么?秀秀丫头前日到了,与侄女倒是差不多年岁,回头多去太尉府那边,也算多个小伙伴儿!”
霍珍带了好奇道:“五伯说的,是与宝哥定亲的那位邓表姐吗?”
“是,论起来邓家祖上与咱们霍家有亲,就是隔的远了。”
霍五道。
霍珍点头道:“那侄女见了是叫表姐,还是叫嫂子呀?”
“先叫表姐,过几年再叫嫂子!”
霍五大笑道。
霍珍笑嘻嘻道:“那真好,侄女有了侄女、妹妹,如今还有了姐姐了!”
霍椿寻了借口,拉着侄女下去,点了点她脑门轻声道:“叽里呱啦,粘牙不粘牙?也不怕吵到人!”
霍珍不满道:“是亲族伯,又不是旁人…祖父真是的,恭恭敬敬的,如对尊上,半点不热络,不是亲戚吗?亲戚就当亲戚相处,咱家又不图五伯什么,作甚就亲近不得?”
霍椿缄默。
侄女年少无知,倒是真的无欲则刚。
可自家真的什么也不图么?
这个世道,求个庇护,也是企图。
前院客厅,被小姑娘一闹腾,气氛自在了许多。
霍五望向霍洪,自己这族叔性子略刻板些,却是会教导孩子。
儿女不错,孙辈也都入得眼,倒是比霍二太爷那一支强许多。
他受了水进请托,过来“问话”,却也早跟儿子打听了,知晓这边也差不多才过来,否则到好像是以势压人,就没意思了。
霍洪倒是没有拿捏什么,只道:“小二觉得水将军不错…椿丫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椿丫头才十三,总要及笄后再订婚期…”
霍五点头:“那是自然,咱们家闺女金贵,要不是水进那小子确实不小了,怎么也要留椿妹子到十八…”
霍洪摇头:“那到不用,正常年岁出阁就好,省的被人说嘴!”
他心中晓得,自己得了这一门亲事,又不一样。
如今外头还不知自家与太尉府的关系,可随着两家走动,外头晓得的日子也不远。
鸡犬升天也好,沾光借光也好,自家都要被人高看了。
霍洪倒是认命了,道:“如今椿儿亲事定了,她哥哥那边还没信儿,长幼有序,总要先娶了儿媳妇进门…若有合适人选,老五也帮你兄弟选一门亲事吧…”
霍五很是意外,却没有拒绝,痛快道:“柏兄弟那般人品,是得寻一门合适亲事,才不枉他为了一双侄儿侄女耽搁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