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长长只想着自己要是就这么醒来肯定会无比尴尬。
太过丢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以至于都没有想到另外的一层。
他要是一直不醒,身边的人就会跟着着急上火。
身边的人这四个字,潮长长首先想到的是斯念。
云朝朝帮过他很多忙,但在生活里,还是冷嘲热讽的时候居多。
云朝朝的这一声哭腔,直接腔在了潮长长的心房,落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装不下去,也顾不得尴尬。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潮长长有点困难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全睁,说话的时候还倒抽了一口气,主要是疼的。
斯念赶忙松开掐着潮长长人中的拇指:“我说兄弟,你要再不醒,我可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潮长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一个凹痕,斯念那一下一下的,掐得可谓毫无保留。
斯念的指甲不算长,但一直用力这么掐了半天,还是有种直接掐进肉里的感觉。
潮长长缓了一会儿:“哪那么严重?我不就中个暑吗?”
“你还知道自己中暑啊?中暑本身是不严重,但中暑到直接晕倒的,也不太常见。”斯念的手并没有停下,不掐人中了就一下一下地揪着潮长长的眉心,“你这不是一般的中暑。”
“那是什么?”潮长长清醒过来,就听说中暑了,并无其他。
“你这是严重的中暑,你看看,我这才轻轻地揪了两下就紫了一大片。”斯念点了点自己揪过的地方。
“紫一大片?你说我脸上吗?”潮长长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问。
人中那儿,明摆着已经“塌陷”了。
如果眉心再来一片紫,那他的脸,又红又紫的,会花成什么样子?
要换平时在仓库也就算了,顶多自己待宿舍不出来就好了。
这会儿可是在云姚织带的新厂区。
就算他可以不介意被云朝朝看到,那云之磊呢?
不对!
他为什么可以不介意被云朝朝看到呢?
他明明应该很介意的。
“你能不往我脸上一个劲儿的留记号吗?朝朝这不都还在旁边看着呢吗?”中暑状态的潮长长,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您老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这个?我刚都差点被你吓到了,您老放心,回头不仅脸上,你全身我都会给你留好记号。”斯念揪完潮长长的眉心,又去揪他的后脖颈。
云朝朝在那声哭腔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一直默默地在旁边看着,表情有些自责。
潮长长有点心虚地看着云朝朝,他刚刚要是不强忍那么久才醒来,人姑娘也就不会急成那个样子:“你不要在太阳底下站着吧?要不…等下也中暑了。”
这句话,刚说完,潮长长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逆鳞姑娘最不喜欢有人要求她偏离自己的意愿。
潮长长想着自己大概会收到两种答案。
第一种:我站哪儿要你管吗?
第二种:我中不中暑和你有什么关系?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太平常的日子,好多事情都脱离了既定轨道。
逆鳞姑娘没有了逆鳞,现实并没有朝着潮长长感觉的方向发展。
云朝朝走到了潮长长所在的树荫里,直接蹲了下来,温声细语地问:“你现在还难受吗?”
“啊…?”拿错了剧本的潮长长反应了一秒、两秒、三秒、五六七八秒。
“我感觉还挺好的…”潮长长为了显示自己没事,就直接跳着站了起来。
然后,就很不帅气地差点重新摔下去。
“李叔马上就过来了。办公楼有套房,先带你去那里休息,可以吗?”云朝朝跟着站了起来,轻轻地扶了一下潮长长。
“不用麻烦李叔,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潮长长将将站稳,就被云朝朝扶他的动作和温柔的语气给“吓”得浑身酥软。
厂区虽然很大,但车间是以扇形的方式排列的。
办公楼在这个扇形的中央。李叔从办公楼开车过来,不管到哪个车间,都要不了太长的时间。
李叔来的很快。
带来了藿香正气水、一把汤勺和一瓶五十三度的茅台。
斯念把藿香正气水打开递给了潮长长。
潮长长喝着药,云朝朝把茅台倒进了汤勺里,准备在藿香正气水之后喂给潮长长,被斯念给拦下了:“我说高度白酒,你就让拿个茅台?人都中暑中晕了,还喝什么酒啊?”
“不是拿来喝的?那你要酒干什么?”云朝朝原本就只是想帮忙,让潮长长尽快能好一点起来。
“物理降温,刮痧用的。先用白酒擦一擦降温,然后用勺柄刮一刮。你随便拿瓶老酒汗或者二锅头什么的就好了,用茅台来刮痧,会不会有点浪费啊?”斯念把茅台从云朝朝手上拿了过来。
“不能喝是吧?”云朝朝把一大汤勺的茅台直接喂了树底下的泥土,修长的右手,把空了的汤勺递给了斯念。
潮长长有点生无可恋,不是因为撒入泥土的茅台,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颜值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毒打。
“你准备怎么刮痧?”潮长长颇为担忧地看向手握茅台和大汤勺的斯念。
“就先紧急处理,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背脊刮一刮。”斯念上来就拉潮长长的衣服。
斯念的动作,让潮长长彻底生无可恋了。
大白天的,在厂区的大树下。
当着斯念、李叔,最重要是还有云朝朝的面脱衣服。
这画面太…
要不,他还是继续晕着吧?
潮长长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松手。
“你这都什么德性啊?”斯念扯了两下没有扯动,就恼了,“我刚就应该在你晕倒的时候,帮你把衣服给扒了。”
“谢斯念大侠不扒之恩。”潮长长的这句话,求饶的意味相当的明显。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遇到这么不配合的病人,斯大户外急救专家也是无语了。
自家兄弟都求饶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就这么上去直接把衣服给撕了。
“你今天中暑真的挺严重的,要是不发出来,等下有的你难受的。”斯念拿了个打火机出来,非常流畅地在右手的指缝间流转:“你要实在不想在这边刮痧,我就烧一烧,先给你放个血吧。”
斯念玩转打火机的动作非常酷炫,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花样不断还不带停歇,像是表演杂技,看得云朝朝眼花缭乱的。
比起眼睛乱,更乱的,是云朝朝的一颗心:“烧一烧?你要往哪儿烧?你给人背上擦酒精,然后拿打火机点?你还有没有生活常识了?”
“啊嘿,朝朝妹妹,瞧把你急的。”斯念两句话不离的的贫劲儿又上来了:“我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哪有你这么救人的。”云朝朝直接拦在了斯念和潮长长之间。
作为状元级别的理科学霸,云朝朝怎么都不可能相信,酒精在人身上烧会没事。
“妹妹你别急,我是要烧这把刀消毒,我烧人干什么?”斯念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特别小号的瑞士军刀,又从军刀里面转出来一个极其细小的刀片。
刀片看起来很锋利。
斯念没有再逗挡在他面前的云朝朝,而是转身问站在背后的司机:“李叔,你车上有没有急救包?有的话给我拿两个酒精棉球或者棉片来,没有的话,我就直接烧了。”
还没等李叔回话,云朝朝像飞机起飞似的蹿了出去:“有的,有的,我知道急救包在哪儿,我去拿。”
云朝朝很快就抱回一个急救包,动作快得像是参加百米比赛的运动员。
斯念拆了一个酒精棉片,用急救包里的小镊子夹着,拿打火机点了一下。
等到酒精棉开始燃烧,斯念把小刀片放到外焰里面烤。
来来回回烤了好几遍,一直到酒精棉燃烧殆尽。
斯念又拿了一片新的酒精棉擦拭刀片。
最后把第二片酒精棉也给点了。
重新又烧了一遍。
确认消毒完毕,斯念举着刀片,抓过潮长长的手:“把你的手摊开。”
“你要扎哪个手指?”潮长长打算先做个心理建设。
“十个。”斯念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十个都要放吗?”潮长长确认斯念是不是在开玩笑。
“对,十个。你要么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刮痧,要么就十个手指放血,你自己选吧。”斯大医生给出了选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要给每个手指都划一刀?不是说十指连心吗?这得有多疼啊?”云朝朝觉得还是刮痧比较靠谱。
“啊嘿,我说你俩有完没完啊?一个爱面子爱的要死,一个心疼的语无伦次。干脆啥也别做就这么中暑到天荒地老好了。”
“我不是…”云朝朝被斯念这么一喊,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朝朝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你过来看看这刀片。”斯念把小刀片递到了云朝朝的眼皮底下:“是不是很小?有没有很薄?就这刀片的尺寸,指尖扎一下,伤口小到都不用按,放完你保不齐都不一定看得出来。你放一万个心,我这是在救人,不是在演宫斗剧。”
“那…”云朝朝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车上等你们吧,你放完血了就带潮长长过来。”
关心则乱。
云朝朝醍醐灌顶,忽然就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可是,她为什么要关心呢?
她又为什么会乱成这样呢?
她需要回车上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