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上面怎么了?”
见染轻尘话说到一半就莫名停下了,姜守中一脸疑惑。
他回头瞥了眼厉南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衣衫不整的模样极让人误会,无奈解释,“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在修行,想找一些武技修炼,头儿给我拿了件兵器给我。她把刀放在身上,所以…”
好嘛,这似乎没法解释啊。
也不晓得头儿为何要把刀藏在衣服里,大大方方拿在手里不好吗?
姜守中倒是不在意被染轻尘误会,反正两人也是路人夫妻。只是关乎到头儿的清誉,若是传出去肯定不好。
染轻尘收回泛着复杂神色的眸子。
想起之前在马车上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姜守中放心去寻找自己的真爱。所以眼下对方无论和哪个女子在一起,也不是她瞎操心的。
只是内心多少还是有一丁点的怪异。
无关爱情,无关吃醋。
就好像已经贴上自己标签的物件,被别人抢走了。
不过听到男人那句修行,染轻尘这才惊讶发现面前这位丈夫,竟然是三品武夫之境。
这家伙竟然真的修行小成了?
染轻尘忽然有些喜悦。
若姜墨真的能踏上修行之路,破宗师,进入修仙四大境界,那她倒是可以接受…
但很快,染轻尘清醒过来。
能成为三品武夫固然胜过了很多人,可距离修仙四境还差得极远,十万八千里都不为过。期待姜墨真的有所成就,显然很渺茫。
毕竟一个人的根骨天赋是骗不了人的。
武夫可以用时间磨练出小成就,而修仙四大境就没法只用时间去磨练了。
染轻尘内心自嘲自己的天真。
不过无论怎样,姜守中能在修行路上取得成就,她还是很高兴的。
女人收起心中杂绪,开口说道:“今早去六扇门时,无意间听到了个消息,得知上面决定让你们风雷堂调查妖气丢失一案,是那只兔妖丢失的。而且,还让你们和铁衣堂的纳兰邪协同查案。”
姜守中脸色变了。
怎么好端端的,让风雷堂去调查丢失的妖气呢。
不应该直接结案吗?
甚至还和铁衣堂一起调查,上面这是抽了什么风?
敏锐的,姜守中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好似无形中有一张看不到的透明巨网缓缓撒下。
整理好衣裙的厉南霜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过来通知姜墨。不过染大人,这事伱没必要亲自来通知吧。而且我记得上次说过,有公务上的事就来找我,你跑来找我的下属是什么意思?”
在厉大爷眼里,这家伙就是惦记她的焖面。
和那个纳兰邪没什么两样。
染轻尘看着宛若护犊老母鸡的厉南霜,又看看姜守中手里的七杀刀,先前被强行压下心底的那股不舒服,莫名的又涌上了心头。她忽是下了什么决心,手指在自己纤细的腰间轻轻一抹。
下一刻,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出现在女人手中。
光影之下,薄如透光的剑身潋滟如水中之月,锋芒逼人,冷光溢彩。
“怎么?要打架?”
厉南霜倏地来了兴致,神采奕奕。
打架好啊。
有些事情就需要打架来解决。
染轻尘没理她,将手中一看就不是俗物的长剑递给姜守中,“那把刀不适合你,杀气太重,极易伤体。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找神兵利器吗?这把灵水剑就很适合你,可以缠至腰间,有静心润性的效果。”
姜守中傻眼了。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突然都排队给我送宝贝?
不过让他纳闷的是,他没记得自己说过要让染轻尘找神兵利器啊?
望着女人净而不染的清澈眸子,姜守中本想发出疑问,可隐约看到对方那抹骄傲清冷的神色下,仿佛带着一丝小小的哀求,似乎是哀求姜守中不要拆穿她,让她有台阶下。
姜守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上次对方邀请他加入新院,结果被拒绝了,可以说是在厉南霜面前颜面扫地。
而这一次,女人显然打算扳回一局,找回场子。
男人很无奈。
自家这位妻子的性格真是太要强了。
跟个小孩子似的。
本就对染轻尘带有歉意的姜守中心肠一软,下意识接过对方手里的灵水剑,忽然瞥见自家上司又流露出失落之色,大感头疼,连忙脱口道:“要不你们两个我全都要吧。”
无形间在针锋相对的二女蓦然将目光盯向男人。
意识到自己说岔话的姜守中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这把刀和这把剑并不冲突,都挺适合我的,谢谢染大人,谢谢头儿,我一定会勤加修行,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争取早日刀法大成,剑法大成。”
男人如芒在背,点点汗珠沿着眉梢缓滑。
他现在是真怕了这些女人。
只想逃得远远的。
虽说姜守中的“贪婪”让双方都不太满意,但面子上倒也勉强可以过得去。
染轻尘望着男人手中那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灵水剑,情绪复杂。后悔倒是谈不上,毕竟她性格如此,一旦决定了就坦然接受。
只是这把剑以后怕是要永远蒙尘了,再也无法展现出它独有的风姿。
“那就这样吧,到时候我再找剑谱给你练。”
染轻尘转身离开。
其实她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情,祖母有话要带给姜守中,但现在有厉南霜这个外人在场,不好直说,只能下次再来了。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啊。”
厉南霜苦着可爱的小脸说道,“为了抢焖面,竟然连灵水剑都舍得。我家焖面有那么好吗?非得把他抢到新院才甘心?”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男人,“焖面,要不你以后平庸一点吧,不然我睡觉都不踏实。”
姜守中自嘲道:“可为什么我觉得我挺废的。”
他轻抚过手中长剑,泛着水光的剑身润若秋波,望之似感玉气温润,抚之如触流水柔情,清冽可鉴,犹能映持者之影。
好剑。
与七杀刀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至猛至阳至杀,一个至柔至阴至善。
仿佛冥冥之中与自己的道门河图,阴阳二气相契合。
厉南霜是粗咧性子,很快将烦恼抛之脑后,谈起了正事,“说起来,这次上面让我们风雷堂调查妖气丢失一案,我也很意外。上面给的说法是,暗影部调查到那只兔妖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的婢女,偷了一瓶特殊的妖气。
目前这瓶妖气不知所踪,一旦流落到民间会造成很大危害,所以让我们接着调查,找回妖气。
现在只有我们知道,那瓶妖气其实是被附身在玥儿身上的猫妖给偷偷换了,可惜不晓得被它藏在了哪儿。当时确实是杀的有点太快了,应该先问一问的。”
少女懊恼的挠了挠头。
姜守中陷入沉思。
按照之前的线索来看,那瓶幽冥妖气被兔妖偷走后,打算交给西楚馆。
但在交易过程中,西楚馆突然黑吃黑想要截杀兔妖,结果被兔妖给跑了。
那瓶妖气最终放在张云武身上,又被猫妖换走。
而猫妖则是从西楚馆逃出来的。
所以眼下无论怎么看,这案子与西楚馆牵扯最大。
最想找那瓶妖气的也是他们。
然而上面却只字未提西楚馆,是没有调查到?或是…故意隐瞒?
思索片刻,姜守中心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对厉南霜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让我们追查妖气的真正幕后人…是西楚馆?”
“啊?”
厉南霜绷大秀眸。
少女不傻,明白了姜守中的潜话语。
她蹙紧细长的柳叶眉,“你是说,六扇门有西楚馆的人?”
姜守中把琴诗儿跑来给他当小妾的事情说了出来,神情凝重道:“我是这么觉得的,西楚馆的人也在找那瓶妖气,最后调查到了我和老张三人身上,所以才派了琴诗儿试探我。
至于为什么琴诗儿不去试探老张和陆人甲他们,倒也好解释。老张是有妻室之人,不好试探。而老甲呢,那确实下不了口。
兔妖与我们发生了两次纠葛,现在西楚馆的人肯定猜测那瓶妖气或许就在我们身上,所以利用六扇门来使唤我们,进行二次试探。
另外,上面好端端的让我们和铁衣堂合作,很有可能是让铁衣堂监视我们。甚至我觉得,那个纳兰邪或许和西楚馆有所牵扯,也是对方安排的一枚棋子。”
听完姜守中一番分析,厉南霜脸色难看起来。
虽然平日里她喜欢摆烂,对六扇门不怎么上心,可也不能任由别人算计,被当作棋子玩弄。
“这案子不接了!”
厉南霜大手一挥,“我亲自去跟院长大人说,爱派谁派谁去,有本事把风雷堂给解散了!”
背刀少女气势汹汹的离开小屋。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解决办法。
眼下不是查不查的问题,而是已经被对方盯上了。无论在明或者在暗,对方都死死盯着他们,这才是最麻烦的。
算了,还是先去银月楼拿报酬。
先把自身实力提升了。
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姜守中来到银月楼,这次迎接他的是夏荷姑娘。
“夫人有事,让我带你去武库挑选秘籍。”
夏荷一如既往的冷性子,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转身朝着武库阁楼走去。
有事好啊。
本就头疼见那妇人的姜守中松了口气,跟着少女前往武库。
本想问问秋叶的伤势,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多嘴了。一旦问了,指不定又要被怀疑。
来到武库,姜守中直奔五楼。
与预想中的一样,这里秘籍书本更少,也就八本。分别被放置于类似琉璃罩之内的单独展架上,架间光华流转,灵气轻绕,形成一副护罩。
秘籍之外还有一层防护壳子,壳面嵌古铜,刻有镂云纹飞仙之图,古朴神秘。
“档次就是不一样啊。”
姜守中暗暗感慨。
他下意识朝着第一本名为《八荒枪》的秘籍拿去,却听到夏荷声音冷冽提醒道:“不能翻看,不能摸,想要哪一本直接拿走便是。”
不能翻看?
姜守中顿时就不乐意了。
不看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厉害不厉害,好练不好练?
夏荷冷淡道:“这些功法武技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顶级秘籍,随便拿出去一本都会引发血雨腥风。你但凡稍微了解一番,便知道哪本更适合你。不需要在这里翻来翻去,浪费时间。”
姜守中自嘲道:“我对修为一窍不通,没听说过这些秘籍。”
夏荷一言不发,凛若冰霜。
姜守中忽然怀念起大姐春雨了,胸怀伟大,善解人意,虽然小心思不少,可就是让人能感觉到一股如沐春风的暖意。
有她在,肯定会通融达理。
这老二就是一块冰疙瘩。
里里外外全都是冰的,让姜守中想起一句调侃名言:我的血液里流的是冰。
在床上都能把人冻僵。
不爽归不爽,既然是在别人的地盘,姜守中也只能遵守规矩。
《冥心诀》、《枯木逢春术》、《万法如来》、《通天指》…
姜守中将琉璃展架上镌刻的秘籍名字一个个看过去,完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选啥。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一本剑谱上。
《无敌剑法》!
说实话,平日里若是看到这种名字,姜守中扭头就走。这种名字也就某些中二货才起,其实里面平平无奇,一点干货都没有。
然而这可是在武库顶楼!
皆是最牛秘籍!
显然敢起这个名字的人,必然是极自傲的大佬,可谓我有一剑,无敌于天地,上斩仙佛,下斩邪魔…再加上媳妇刚送了一把剑,姜守中没有太多犹豫,指着剑谱说道:“就要这本了!”
从今往后,我姜守中就要无敌于天下!
夏荷神色却有些古怪。
不过少女并未多说什么,打开防护小灵阵,将剑谱拿出来递给姜守中。
姜守中兴致勃勃的翻开,却愣住了。
只见扉页上写着:无双剑法!
啥情况,不是无敌吗?怎么又变成无双了?玩套路是吧。雪碧变雷碧?
姜守中有些不满的看向夏荷。
夏荷冷冷道:“这部剑法是某人自创,想要就拿走,不要就留下走人,不会给你再次挑选的机会!”说完,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本想多瞅瞅里面内容的姜守中见对方转身下楼,只好塞进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楼阁之内,镂金错彩,珠宝琳琅满目。
紫檀木雕花案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青铜香炉,香烟袅袅,沉香袭人。
江漪倚坐在窗前,一手轻托着香腮,眺望着景园内明镜般的湖泊。一袭华衣裹身的她犹如朝霞映照,既显风华绝代,又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冷艳。
阁楼内,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男人身着一袭深色的长袍,布料虽朴素无华,却剪裁合体,领袖之处绣以精致图腾,简中带繁,隐隐显露出他的尊贵身份。
面容虽带有几许风霜之痕,却犹保俊逸之姿,难掩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周身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从容沉稳。
春雨、秋叶和冬雪三女守在门外,神情恭敬。
在她们对面,还站着一位面上无须,皮肤白净的男子。虽看着和善,但周遭仿佛有一股浓厚威压环绕,令人不敢逼视。
“这‘玉露金辉茶’不愧为楼兰第一珍品,便是皇室御用的那些贡品茶都无法比较。”
男人望着杯中深邃的琥珀色茶汤,茶香如同兰麝般芬芳,半是调侃,半是自嘲道,“都说你这丫头是京城的土皇帝,这么看来,朕倒是跟土皇帝差不多。”
江漪冷笑,“那不如这银月楼给陛下,让我这个小女子去龙椅上坐坐,当当土皇帝?”
相较于先前姜守中所见的慵懒姿态,此刻妇人发髻高挽,头戴金步摇,虽然神情依旧漫不经心,但无形间显得更为端庄。
面对妇人大逆不道之言,这位大洲王朝权势最高的男子并未生怒,只是一笑付之,看了眼门口的三姐妹,笑道:“夏荷呢?是不是上次朕只是玩笑说了一句,要把她赐给太子当正妃,这丫头就躲着朕了。”
江漪翻了个白眼,“她没那么无聊,有事忙去了。至于什么太子妃,狗都不信。当初那个叶竹婵的丫头你都瞧不上,更何况这种泥腿子。”
“叶竹婵…”
听到妇人提及这个名字,皇帝周昶神色流露出些许复杂,微微叹息道,“朕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当朕的儿媳妇,成为未来的国母,可惜…”
周昶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江漪侧过螓首,忽然幸灾乐祸道:“听说前些日子那位妖尊突然出现在皇宫,差点把太子殿下的昊天神运给抢了?吓得太子殿下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周昶笑道:“只是一具附魂之体罢了,不足为惧。”
江漪发出一声嗤笑。
当初兵儒两家圣人被打的如何狼狈,别人不知内情,她可是知晓的。
江漪低头抚了抚裙衫,几缕青丝随意垂落在白皙的颈侧,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语气幽幽,“你对染家那丫头挺器重的嘛,让她去做未来除妖联盟的门面人物。这么重的胆子,这丫头担得起来吗?”
周昶品一口茶汤,回味着舌间醇厚爽口的滋味,轻声笑道:“这丫头是玄机剑宗门最为器重的弟子,钦天监也认为她可以扛起除妖大任,再加上她母亲当年无双剑仙的身份,朕看好她。当然,未来她能否真的胜此重任,就看她自己了。”
江漪玉手微微攥紧裙衫,讥讽道:“说了这么一大堆借口,还不是因为她母亲江绾的缘故!?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江漪蓦地起身,恨恨指着皇帝,
“周昶,我再问你一次,染轻尘究竟是不是你和江绾的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