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确很繁华。
在安和村时,曲红灵就听叶姐姐说过京畿之地实为烟火人间,繁盛之景,蔚为壮观。
有笙歌不绝于耳的茶楼酒肆,有戏声连连的瓦舍勾栏,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的林立店摊,有杂耍卖艺者在街头巷尾,观者如堵…
可是向往了许久的曲红灵,当真正踏进这片繁闹之地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车马辐辏的街市,不如安和村里的窄旧小巷。
舞袖飘飘,百戏纷呈的瓦肆高楼,不如村里几名老汉闲坐屋檐下的简约二胡之奏。
倒映繁星点点,华灯初上的花湖,不如屋前那条小溪。
不如,不如,什么都不如…
只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那道陪伴她的身影。
没有了她的小姜哥哥。
失落的曲红灵随着申叔叔逛完城隍庙,便再也没有了兴致,回到客栈休息。
申圣元见此,心中亦不好受,索性全心去调查兔妖喜儿。
虽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的重地,任何妖物邪祟都无法侵染半点。可妖族毕竟势力庞大,总会在各个地方秘密安插一些眼线据点。
当初曲红灵能在青州成功杀掉前任知府,潜伏于城中的妖族谍子,提供帮助最大。
次日一早,申圣元回到客栈。
“目前调查出了一些,半个多月前喜儿来到京城,与西楚馆的人进行交易,结果被对方摆了一道。”
申圣元接过曲红灵倒的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喜儿在逃跑途中,又遇到了六扇门的暗灯,最终被杀。暂时还查不到她的下落。”
曲红灵微一思忖,淡淡道:“喜儿身上有我们天妖宗的‘生死玄雷符’,没那么容易死,可以利用这个来追踪。”
申圣元点点头,“我会尽快找到她。”
又一日清晨梦醒。
从交织着前妻记忆的碎梦里醒来,窗外天色仍是黯沉沉的。
姜守中洗漱过后,发了一会儿呆,便开始收敛思绪,认真思考下一步调查方向。
眼下虽解开了杀人案,但妖物掏心案并无头绪。
根据厉南霜的说法,倘若真是刚附身不久的妖物掏去了葛大生的心脏,那就说明妖物在温招娣离开后,大概半个时辰内出现的。
因为一旦超过半个时辰,死者心脏蕴含的精血就会彻底消散。
对妖物来说,这时候的心脏无太大用处。
所以有三个猜测点。
一,妖物是无意间来到无风观,看到刚死不久的葛大生,于是掏了对方心脏。
二,妖物就藏在无风观内,目睹一切发生。
三,妖物一路尾随温招娣。
姜守中更希望是后两个,毕竟第一个猜测随机性太大。
若妖物再不犯案,想要将其揪出来很难。
至于第二个猜想。
当时命案现场已经勘察过,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也可能勘察的不够仔细没注意到,必须再去一趟道观看看。
但如果是第三个猜想,那就要好好调查老张家周围的这些邻居了。
凝思许久,姜守中才注意到天色已亮。如火如丹的朝阳跃出东方,赛似刚从高炉里倾射出来的钢水,霞光红波铺开。
姜守中伸了个懒腰,穿上厚实衣服准备出门吃点东西,再去无风观调查。
不巧,鞋拔子脸来了。
姜守中眯眼望着捧着烤红薯的陆人甲,笑道:“这红光满面的,看来昨天某人尝到了青娘的肉包子?可喜可贺呀。”
“尝个屁!”
陆人甲丢给对方一个热腾腾的红薯,抽了抽冻的发红的鼻子说道,“昨天是去春雨楼了,但没见着青娘。”
姜守中拍了拍红薯上焦渣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一整天在干啥?”
陆人甲瞧见桌上新买的红杏茶,下意识的就要伸手,被姜守中一瞪才讪讪然缩回贼手,嘿嘿笑道:
“我把青娘院子里的雪给扫了扫,桌椅亭廊什么的都擦了一遍就回去了。”
“好,好,好。”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继续,就该这么舔。”
陆人甲瞪眼道:“这怎么能叫舔呢?这叫奉献懂不懂?真正的爱情就是需要无私奉献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
“对,对,对。”
姜守中点头附和。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服不了对方,陆人甲冷哼一声不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案子有眉目了没?”
“我还以为甲爷忘了我们正在查案。”
姜守中讥讽道。
出手阔绰且懂得无私奉献的甲爷,也明白自己理亏。
指了指姜守中手里的烤红薯笑道:“知道小姜你这几天起的晚,就特意带了点早餐随便填填肚子,大冷天的也暖胃。”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先去无风观,慢慢给你说。”
二人行至半路,适值遇到县衙捕头老廖,正郁郁不乐的带着几名捕快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老廖。”
陆人甲眼睛一亮,打了声招呼。
老廖见是姜守中二人,怏怏呈暗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是去办案吗?老张呢?”
“老张还在家呢。”
老廖朝着其他县衙捕快笑着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低声问道,
“咋回事老廖,怎么一个个都沉着脸,莫不是被县太爷给骂了?要不我替你们去说说情,县太爷跟我是自己人,熟的很。”
老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
“一瓜娃子跑来报案,说前些日子半夜看到有人在云湖抛尸,吓得我们一大帮子衙役捕快去云湖找尸体,结果屁影子都没找到。
哦对了,那瓜娃子说,他瞅着那抛尸人像赵万仓,也就是小张家那邻居…”
赵万仓?
姜守中目光一凝。
目前,他已经将赵万仓列入调查对象之一。
从表面来看,赵万仓与葛大生的掏心案并无牵连。唯一的疑点便是,本该去老丈人家劝解媳妇回家的他,却在半夜回了家。
否则偷盗的郑山崎,也不会倒霉被抓个现行。
此时听老廖突然讲出,姜守中不禁好奇问道:“报案人确定看清楚了?”
“看清楚个屁!”
老廖愤愤道,“昨天我们就去赵万仓家询问,刚开始那姓赵的的确神色很慌张,瞅着不对劲。我听说他媳妇回了娘家,就准备派人去确认一下。
说实话,老廖我办案这么多年,看到赵万仓神色不对,就猜想这家伙可能真的杀妻抛尸。结果正准备拿他到衙门审问时,他媳妇竟然从娘家回来了。
他奶奶的,当时把我们整的尴尬坏了,恨不得把那报案的瓜娃子吊起来一顿抽。
不过也怪我们犯蠢,这瓜娃子本就脑子不正常,白费半天劲…”
听着老廖碎碎叨叨的怨言,姜守中若有所思。
赵万仓的媳妇之所以回娘家,是因为听到文老八说张婶家磨坊棚有人在偷情,男的像她相公。
赵万仓跑去劝解媳妇,却无功而返。
这才没几天,他媳妇就气消了?
老廖离开后,姜守中心中一番衡量,最终决定先将调查方向放在赵万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