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能帮他们任何人做任何决定。”
桑雀拒绝得果断,倒叫何不凝疑惑不解。
这属于生长环境造成的思维差异,桑雀意识到这个问题,耐心地解释。
“长久以来,九歌每个人都在履行九歌赋予他们的职责,但是他们除了是九歌的人,还是他们自己,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情,不是谁的附庸,不应该由我来替他们决定和奴仆”
“从我这里开始,我不想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如果他们未来愿意协助我,我接受,如果他们不愿意,想要脱离九歌,去过平凡且自由的生活,我也接受。”
何不凝怔了怔,突然发现,从来没人问过他想要做什么,他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唯一一次叛逆,就是离开盛京去秦州,但就算是这样,也还在做着父亲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要解散九歌?”
桑雀没有否认,“差不多,你不是一直想要消灭九歌吗?我把它解散了,也算是一种‘消灭’。”
何不凝紧盯着桑雀,“那你身为巫女的使命呢?也不要了?”
桑雀笑,“我愿意做的事,才叫使命,我不愿意做的事,那叫枷锁!”
枷锁两个字震在何不凝心头,他确实是被锁住了,心里明明已经有了偏向,却还停留在原地,左右摇摆。
何不凝突然有些羡慕桑雀,羡慕她有一颗自由且强大的心,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
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桑雀想要反抗,也敢直接反了,绝不会被世俗看法所累。
而他,在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的情况下,却甘愿被‘囚’在盛京城内,等待他根本不在乎的封赏,协助他父亲看护盛京城。
如果他现在离开盛京城,就是抗旨,就是不孝,换做桑雀,只怕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这些都是仙乡教你的吗?”何不凝问道。
桑雀转头,“你想去看看吗?”
何不凝又一次陷入沉默,眼神复杂,有渴望也有害怕。
桑雀这么问,是因为上面开了两个月的会,已经有些松口,愿意接纳诡王朝这边的人到现代进行有限制的考察,以此来加强两个世界的紧密合作。
桑雀头一个就想到了遥真和乔灵,也已经把她们两个人的基本情况报上去。
看出何不凝的挣扎,桑雀没为难他。
“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说正事吧,我现在也算是跟你目标一致,奔着‘消灭’九歌去的,不违背你的立场和初衷,我也确实需要你的协助,跟我说说刺客和掌柜的事情吧。”
何不凝道,“刺客已经投靠了父亲,如果你们贸然去恶鬼司内营救,必然会碰上躲在暗处的他。至于掌柜,我也没见过本人,他的能力和作用在赚钱和积累各方面资源上,不会影响你救人。”
“老蛊师和说书人被关在哪?”桑雀问。
“就在恶鬼司内,我劝你不要有进恶鬼司内救人的想法,进去容易出来难,那毕竟是一座专门关押恶鬼的监狱。”
“知道了。”
桑雀也根本没打算进恶鬼司自投罗网,当初在望山城的恶鬼司,状元鬼要不是靠着地震造成的裂缝,也根本逃不出去,那地方确实不能进。
“那阴童的心脏也在恶鬼司内吗?”
“应该是,我没有亲眼见过,但丘万钧一定知道。另外,盛京城内的镇邪司,是以逆八卦的方式建立的,很少有人知道,在镇邪司内是可以自由使用恶鬼力量的…”
何不凝仔细跟桑雀说明镇邪司内的布局和关于恶鬼司的情报,其实父亲在半只脚迈入鬼神境之后,何不凝就跟他提过,已经没有必要再关押老蛊师了。
毕竟秦州已经沦为死域,云州就算有反意,也无法跨越秦州的阻隔,继续关押老蛊师只会激怒云州人,父亲完全可以用老蛊师跟云州换取解决血咒的方法。
可惜父亲不肯,执意要关着老蛊师和说书人。
何不凝心里明白,他是要以此为饵,引桑雀这个巫女上门。
只要抓到桑雀,就能拿到前往仙乡的钥匙。
何不凝小时候,也曾听父亲说起过仙乡。
父亲对仙乡的了解不多,却对那里十分向往,向往的正是桑雀身上这种自由和平等视人的态度。
父亲是戏子出身,就算他如今成了当朝丞相,仍旧有不少人在背后骂他是个下九流的伶人。
虞太后也常常在宫中请人唱戏,以此提醒父亲的出身。
何不凝知道父亲小时候过得猪狗不如,他是在遇到母亲之后,才开始活得像个人。
其实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有苛待过他,相反,父亲对他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地教导,教导他敬畏天地,爱护百姓。
提起母亲,父亲也从未有过避讳,跟他讲述他们两人的事情,告诉他,他母亲是个心怀大爱之人。
何不凝感觉父亲从未怨恨过母亲,包括父亲废除巫庙,也是为了将母亲从巫女的使命中解脱出来,由父亲来背负一切,去涉险,去结束诡异时代。
可母亲将此视为背叛,一怒之下离开了父亲,也丢下了他。
如果父亲从小就苛待他,何不凝此刻或许不会有那么多挣扎,可以毫不犹豫地反抗,可偏偏,他内心某些地方对父亲是认可和敬仰的。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处在父亲的位置上,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一边厌恶着父亲在秦州的所做作为,一边又理解着父亲的难处,就这样被来回拉扯着,如深陷泥沼。
说完了营救老蛊师的事情,何不凝和桑雀同时沉默了一阵子。
直到桑雀问,“娘亲她…是不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何不凝点头,“嗯,丞相府是后来扩建的,原本这里就是普通的民巷,后面有个小院子,父亲和母亲刚来盛京时就住在那里,我也是在那里出生的。父亲现在只要回府,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那里。”
桑雀双眼明亮,带着渴求的目光看着何不凝,“我能去看看吗?”
何不凝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还记得母亲刚怀孕的时候,说那是个妹妹,他还曾想象过以后带着妹妹在院子里玩,把他的木马送给妹妹的场景。
“府中眼线众多,你有办法隐匿身形的话,最好是隐匿起来。”
何不凝站起来,看桑雀还是一身单衣,到门口把他的狐裘披风取下来递给桑雀。
“跟着我走。”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