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披头散发,是两个女人,一个头发白年纪大,一个头发黑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都很瘦,她们从林中扑出之后,明明离何不凝他们三个近,却全都转头朝桑雀扑来。
黑驴挣扎逃窜,桑雀一边拉缰绳一边拔刀,突然两股黑发从她身边电射而出,顷刻间卷住那两个女人,用力一绞。
断骨声响,桑雀挥刀横扫。
两颗头颅飞起,夏蝉收回头发,两具被她扭变形的尸体倒在地上,仍旧不停地抽搐,掉在地上的两个头也没有彻底气绝,还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小六和小五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火油淋上去点燃。
黑烟带着臭气冲天而起,两具尸体很快就没了动静。
“小蝉妹子可真厉害!”小六用帕子捂住口鼻,对小蝉不吝夸奖。
夏蝉得意晃头,有她在,没有人能伤害她姐姐。
小五看了桑雀一眼,这些尸变的尸体优先攻击桑雀,必然是因为她比在场其他人都招邪,她的心灯和九幽层级没有达到平衡。
小五比小六更沉稳,没有直接问,而是暗暗记住,之后要提高警惕,多留意桑雀这边,及时出手协助。
何不凝骑在马上,眺望不远处的村子还有周边农田。
桑雀同样在观察周围,他们此刻所处的这条路,右手边是树林。
刚才她还没注意,此刻才发现树林光秃秃的,地上无草,树上无叶,有些树连树皮都没有。
左手边是大片农田,全都荒着,枯黄的杂草一踩就碎,遍布农田各处,从前用来灌溉的水车也倒在泥土路边,半埋在杂草中。
不远处的村子入口处,有简易的拒马桩,村内有几户人家的烟囱中冒出炊烟,可见还有人居住。
何不凝沉思片刻道,“病鬼可能还在梅树村附近徘徊,进村之后小心点,若是感觉情况不对,先把替死草人用起来。”
替死草人需要主动缠上头发,抹上血才能保持在随时替死的状态下,并且这个状态也只能持续一天,一天之内如果没有遇上必死的攻击,替死草人一样会坏掉。
小六赶忙从马背行囊中找出四个替死草人,他们目前只领到这么多。
小六拿去给何不凝,何不凝道,“我不需要,拿去给桑二和夏蝉。”
小六点头,分了小五一个,走到桑雀面前,把剩下两个都给她。
桑雀想了想,还是接下来,她自己还有一个替死草人,夏蝉用不上,如果之后小五小六的不够用,她再还回去。
做好准备之后,何不凝让几人把面具带上,一夹马腹,带头进村。
黑驴不愿走,桑雀拔出匕首一下扎在车辕上,黑驴才嚎叫着拉车前行,驴眼湿漉漉的。
桑雀戴上夜游使面具,她也早早给夏蝉准备了一个样式普通的鬼脸面具。
到村口,小五和小六挪开拒马桩,让几人进村。
村子很大,却异常寂静和荒凉,许多人家都挂着白灯笼,院里院外杂草丛生,甚至还布置着棺材和灵堂,气氛很诡异。
一路往村里去,桑雀看到几个紧闭的大门后,有暗中观察的眼睛一闪而逝。
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最开始听到的时候叫桑雀头皮一紧,后来发现复苏没有被消耗,只是普通的咳嗽,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一会,他们的动静引来村中的人,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头发全白,佝偻消瘦的老头,后面跟着五六个面黄肌瘦,拿着农具的妇人,年纪都不小,最起码有四十岁往上。
老头看清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何不凝等人,突然嚎哭起来,跪地便拜。
“夜游老爷,你们可算是来了啊!”
他一跪,后面那些妇人也跟着跪下来磕头,全都哭喊起来。
“求求夜游老爷,帮帮我们啊!”
“村里有鬼,有个厉害的鬼,我们村的人都要死完了啊!”
“求求夜游老爷,一定要收了这鬼啊。”
何不凝几人从马上下来,小五上前将老头扶起,“起来回话,慢慢说清楚。”
“唉!夜游老爷屋里请,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老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们带路,同时对那些拿着农具的妇人们道,“还不快去各家各户找找,看看还有什么吃食,好好招待夜游老爷们。”
那群妇人面露难色,互相看看,站在那不动。
何不凝冷声道,“不必了,我们不吃外食。”
何不凝气场强大,老头不敢违抗,只能挤眉弄眼的驱赶那群妇人,带着一行人到他住的院子。
这老头就是梅树村的村长杨吉生,住在村子中部,他让众人把马和车都拴在他家门口。
黑驴烦躁不安,桑雀扫视周围,看到村长家两边和对面院子正屋门口都站着几个又脏又瘦的小孩,望着夏蝉拿在手里的烧饼直吞口水。
桑雀蹙眉,悄悄跟夏蝉道,“在这里先别吃东西,听话,玄玉你留下来看着驴车。”
夏蝉懵懂点头,三两口把手里的烧饼吃干净,扶正脸上面具。
村子里的人各个面黄肌瘦,农田荒废,肯定有饥荒的情况存在,倒不是桑雀心狠舍不得驴车上的食物,而是情况不明,她怕僧多肉少,最后引发暴乱。
之前跟黑山村的人一起逃难,在汤原县外遇到小五和小六他们,黑山村村民为了留住小六,冲上去就拖住小六不让走。
那时候她觉得小六直接动手很过分,后来发现小六也不是什么坏人,当时可能也是无奈之举。
桑雀不想自己也被逼成小六那样,无可奈何之下对这些村民动手。
“阿爷…我饿…”
杨吉生一回到他住的院子,就有一个特别瘦小的五六岁小女孩站在门边,巴巴地望着杨吉生,因为太瘦了,那孩子的头显得特别大,身上披着杨吉生的上衣,光脚站在地上。
杨吉生满脸心疼,赶忙过去把小女孩抱起来,“香儿乖,阿爷给你倒水喝。”
“姐姐,小蝉能不能…”
夏蝉一脸心酸同情,按着她衣襟,里面有她藏的饼,她以前是挨过饿的,知道挨饿是什么感觉。
桑雀拉着夏蝉的手,跟在何不凝他们身后进屋,进屋后关上门,桑雀才示意夏蝉把饼拿出来给那小女孩。
小女孩见到饼眼睛都亮了,抢过去就要吃,却被杨吉生一把夺走。
杨吉生自己也吞着口水,陪笑道,“多谢姑娘心善,孩子饿太久了,不敢吃太狠,我喂她就好,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说完,杨吉生把小姑娘抱到腿上,坐在桌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掐下一点点饼,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姑娘嘴里。
小六幽幽叹气,何不凝和小五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何不凝在杨吉生对面坐下,“说吧,村里是什么情况。”
杨吉生一边掐着饼喂小姑娘,一边吞着口水道,“丰宁城重建,把村里男的女的,只要是壮劳力,都抓去了石坑村做苦役,连十二岁的孩子都带走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在村里,田没人耕,早就荒了,各家各户的粮也吃光了…”
杨吉生眼中溢出泪水,何不凝蹙眉,突然打断杨吉生。
“说鬼的事情。”
小六见状,赶忙给旁边的桑雀和夏蝉小声解释,生怕她们误会何不凝。
“头儿不是心冷,是这种事我们见太多了,根本帮不过来,只有早早把鬼的问题解决,这些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杨吉生抹了把热泪点头,“那鬼是前天夜里出现在村里的,村头姚老婆子和她家傻媳妇儿两个人在家,头天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死在家里。”
“小老儿我知道,这种突然暴毙的尸体要及时烧掉,可是村里没人啊,根本砍不出多少柴,就想着先放着,结果没到下午就尸变了,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们俩赶到村外树林去。”
“紧接着就是昨夜,姚老婆子隔壁那家,家里就一个老婆子还两个半大的孩子,全死了,对门那户说是半夜看到她家门口有个干瘦的男人,站了一会就不见了。”
“我们村里现在就没男人,所以除了鬼还能是啥,昨夜死的尸体我已经让人扔村尾枯井里了,拿东西压着井口,也是不到下午就尸变了。还有那些碰过尸体的人,现在都生了病,不住的咳嗽,怕是熬不过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