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9年,3月16日,蓝村镇。
几人进了帐篷,发现除了有事的季国风、身体不适的张建国和坐镇本土的公安部长吕双卓以外,剩下的管委都已经在这里了。这里条件简陋,也没大型的会议桌,用了十多张小桌围成环形,各个管委在桌后坐着,正在交流最近的情况,见三人进来,纷纷打起了招呼。
张正义径直走到首席的位置,也不罗嗦,拿起桌上的陶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各位,事务繁多,咱也别多废话了,现在开始吧。陈潜,开场你来,把我们当前的财政状况先总结一下。”
“形势严峻啊。”
这是今天的正题了,陈潜也不含糊,直接拿起手中的本子读了起来:
“我先说开支吧。当前经济活动等级低,月度波动频繁,所以我们暂时只能以年为单位预算。因为之前从三月初一开始做计划,那时正值清明,所以财政部暂且将每年的清明至下一年清明定为一个财年。这有两个好处,一是以阳历年为周期,与农业生产相符合,波动更小,二是清明前后,除了清明本身,既无重大节日也无重要生产活动,所以便于交接。”
他说完这句,见各位都点了点头,放下心来,继续说道:“目前最大头的还是人力开支。截止到二月底,商社有4227名登记劳工,这一财年预计要支出102000贯;现有约两千名外聘雇工,还在迅速增长,以年平均雇佣30000人·月估计,预计年支出50000贯;现有武装力量,包括陆海军、铁道队、治安警察共计3413人,如果不继续增长且不进入战时双饷状态的话,年预计支出122000贯,但危机并未完全过去,这不太可能,所以我们按十八万预计。这几项加起来,人力支出总计332000贯。”
听到如此巨额的人力开支,在坐各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张正义苦笑道:“这就三十多万了,别的也不少吧?一起说了吧。”
陈潜继续翻着本子,说道:“是的。除此之外,还有收购各类原料、矿物、药品等的支出,预计六万贯。收购不自产的小商品、船只、工业半成品以及外包加工的支出,预计五万贯。其他未列明的支出,难以具体估算,暂列五万贯。此外,还有一个大头是海贸时收购贸易品的支出,今年预计十万贯,但这笔支出是会产生很大收益的,我认为不应该算到财政支出里面,或许应当成立一家海贸公司独立核算。”
众人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天文数字,没想到却还不如人力支出大,高正问道:“呃,怎么这么少?你刚才说的人力支出,是纯薪金支出,还是包括了衣食住行各种费用的?这一块也不少吧。”
陈潜点点头道:“是纯薪金支出,我刚才所说的,都是货币支出。是这样的,我们商社不是市场经济体制,各部门间的物资划拨,都是无偿的…所以你的兵们吃的穿的,都是不算钱的,成本已经算在劳工和雇工的薪水支出、以及采购原材料的费用里了。”
高正坐了回去,感觉自己浅薄的经济学知识受到了冲击,而一旁的史若云则笑而不语,为安全部无偿提供了大量物资的后勤部长方迎波更是嘿嘿笑了起来。
张正义扶了扶额头,说道:“就算不管海贸支出,也又是十六万,加上人力费用,再放宽点预计,一年得用上五十万贯了。呵,放一年前得吓死人。算了,说说收入吧。”
陈潜翻过一页,说道:“情况比之前想象得好一些。今年的收入大头,是新占领区的农业税,具体收入要等夏秋两季收了才知道,现在只能预估。首先是已经成熟的城阳区,现有登记在册2313户村民,一年下来预计可收一万八千石的粮食。然后是除去了城阳区的即墨县,估算有一万四千余户,预估两税收入八万六千石。胶西县约三万户,预估两税十二万石,高密县两万户,八万石。”
他又瞅了一眼本子,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整个胶州的夏秋两税预计约三十万石。此外,程从杰掌握的宁海州,也将向我们输送一些税赋。宁海州人少、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又没那么多人去监督,所以这一项估计不会很多,先按三万石预计吧。”
听到这个数字,在座不少管委的神色都为之一松,陆平调笑了起来:“居然有这么多啊,去年我们辛辛苦苦又是搞工业又是搞海贸,一年也才赚个十万多贯吧?现在坐地收钱就有这么多,果然最赚钱的还是抢…哦不对,开政府啊。”
几人也放松地笑了起来,方迎波却皱着眉头问道:“等等,这不对吧。看城阳区的数据,是按每户每年纳税八石估计的,怎么到了胶西高密那边,就只有每户四石了?那边税率低吗?”
陈潜看了一眼史若云,后者把手一挪,说道:“税收是我们商务部直接负责的,我来解释吧。税率倒是并无不同,几乎整个北方,基层税率都在20以上,高密胶西也不例外,农民的实际负担只高不低。真要严格征收的话,每户每年的纳税额是可达十石的,只是,这里有个征税成本的问题。在城阳区,我们经营多年,中间环节削减了不少,基础设施又完善,运输也容易,所以征税成本低一些。而在新占领的区域,我们还没有太大的执行力,只能依赖原有的税吏和包税人去收税,还要把数量庞大的税粮运输到城里去,这征税成本可就高了去了,所以只能按低水平预估。这还是在一州之内转运的情况,要是按传统中央王朝的模式,基层收十石,能运到首都半石就不错了。”
方迎波叹道:“这才过了一层,就损耗这么多。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张正义摇头道:“第一年,刚占领,没办法,为了保持稳定,先随他们去吧。我们要抓紧培养自己的基层人才,从明年开始,逐年降低税收成本。从积极的方面看,这三十万石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呢,能有一点都是赚的。对了,这么多粮食,如果论市场价,那差不多是三十万贯,但肯定是没法一下子变现的,该怎么操作,你们说说呗?”
李如南抢先说道:“首先自然是留着自己吃了。从商社的角度来看,以供应一万人的口粮预估,大约需要四万石。我们东海区的农场倒不是不能自产,只是现在来看我们的粮食生产相当宽裕,所以今年农业组降低了粟的种植量,改种了大豆。今年估计能自产约一万二千石的冬小麦和一万石的土豆,嗯,这样需要大约两万石粮食填补缺口。用粮食换大豆,这也算变相创收了,增产的大豆即使单纯卖豆子,也可以创收约三万贯,更别说深加工带来的经济价值了。”
“嗯,这是个办法。”张正义点头道,“先以三万贯估计吧。这样就解决二万石了,还有别的吗?”
“咳。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困难。”史若云打断了一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全场发出一片嘘声,张正义笑道:“有什么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史若云站了起来,说道:“首先,好消息是,在历代官府的发展之下,税粮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处理机制,我们只要把粮存起来,每月卖给粮商一批就行了。粮食市价不高,对于农民来说种起来不太划算,所以他们除了种一部分粮食交税和自己吃以外,剩下的地大部分都种了经济作物。这就导致了官府的税粮占了供应城市的商品粮的很大一部分,所以我们很容易通过调节供给来控制粮价,在一年的时间里,维持每石一贯的批发价还是比较容易的,甚至还可以自己开粮店,去赚每石两三贯的终端价。”
张正义笑了起来:“看来是我想复杂了,那么坏消息呢?”
史若云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粮食…是不能全都卖掉的啊。现在可不是粮食吃不完的后世,而是经常出现水旱蝗汤的旧时代啊!胶东也不是什么风调雨顺的福地,隔几年遭次灾是常事,别看这几年我们没遭过什么大灾,但一旦遇到,那可就不是在电视里看别人救灾那么简单了,是真的可能数万人衣食无着流离失所的!所以我们必须留下至少20的粮食作为饥荒时的储备。即使对于封建官府,这也是必尽的责任,而从我们这个不封建的官府的角度来看,20也只是个最低限而已。胶州现在有多少人,三十万有了吧?我们一年存个六万石,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众人听了,不由得都沉默下来,李如南更是偷偷抹起了眼泪。
张正义咳了一下,说道:“是这个道理,即使狠下心去不救灾,我们自己也得有粮才能安心。这个得做个长期的粮食储备计划,今年先按储备十万石计划吧。这样,可支配的就是二十万石,就按二十万贯计算吧,这样就能填补相当一部分财政了。嗯,陈潜,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收入?”
“哦,好的。”陈潜回过神来,翻开本子继续说道:“此外,还有胶州港口的关税收入,嚯,这个可不少。每年夏季南船北上时收取实物再就地发卖,虽然要与李应分享,但是根据以前姜家的数据,即使只有一半口岸,也可得近十万贯的收入。”
方迎波又皱着眉头发问道:“胶州现在是北方最大的口岸了吧?才十万贯?”
张船长插嘴说道:“我们得与李应竞争,税率上不去。再说了,听说南边的明州、广州市舶司一年收入也就百万贯级别的,咱这点小破港口,也不算少了。”
“唉…”方迎波看了看西南方,“以这里的潜力,远不该只有这么点啊。嘿,李应,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