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打歪了,没干掉那个军官。”林小雅拿着一个望远镜观察战果,见到炮弹与秦统领擦身而过,很惋惜的样子。
旁边,万浩然正在清理炮膛,季国风拿着一份射表,一边在上面记录着什么,一边说:“这距离有180米了吧?基本是射程极限了,打不准才是正常的。也亏那几个弓箭手没穿重甲,否则打中了也不一定有效果。”
他们三人组操作的是改良之后定型生产的东海01式火炮“虎蹲”,因为采用了虎蹲炮的设计理念,所以也提前占用了它的名字。
这门超轻型火炮用精炼生铁铸造,大约重21kg,口径50mm,炮身不长,前细后粗,固定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别小看这个木架,这是武备组和木工组联合起来算了一下午才搞出来的框架结构,不但能调节俯仰角度,还能在火炮发射时保持稳定,只会后退不会翻转。这可不是小问题,要知道,历史上明军的早期火炮就经常发射时炮身倒飞,砸伤自己人,后来的虎蹲炮要用大铁钉把两脚架固定在地上才解决这个问题。
由于炮身轻便,两个士兵拎起来就能带着到处跑,另一人背着弹药即可,因此安全部设计出了以三人炮组为基础的游击战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虎蹲炮毕竟只是超轻小炮,发射实心弹的有效射程只有100米,霰弹更是在50米以内,炮组为了配合军团作战,必须到处移动才行。
这宝贝虎蹲炮只造出了两门,现在由武备组和安全部各出几人掌管着,一边测试,一边编写射表和使用章程。没想到这边还没搞定,西边就传来了即墨县或许会对东海商社不利的消息。
前几天,商务部的张小平带人去即墨交割钢材,罗家铁铺老板罗从人付完钱之后犹犹豫豫的,好半天才拉了张小平到旁边的角落,告诉他一个消息,说前几天即墨营的司务过来要提前取一批钢矛头,罗从人还以为他们是要出征了,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对面却说是要剿匪。
罗老板摆了个复杂的眼神,没有多说。但是不言而喻,剿匪剿匪,即墨周边,除了东海,哪还有需要大兵去剿的匪?
张小平一惊,赶紧对罗老板道谢,回东海报告给了管委会。
管委会对此也是深感震惊,立刻召开了临时全体大会,不出所料得到了备战的授权。此后,一边着安全部研究应对策略,一边加紧打探即墨情报,果然发现即墨军营确实在厉兵秣马,准备出征。
东海商社万万不想招惹到官府势力,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惹上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也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安全部带着义勇队还有两个炮组,定期在鳌山山脉内训练,其它股东都备好了武器,每日二操,准备随时参战,劳工方面也加强了管理。
五月十一,安全部的李成在即墨城东南的墨水河码头上假寐,上午09:11发现约230人的军队出城,立刻撑船向东离开。李成穿越前是田径运动员,体能过人,半小时便划了好几公里,他看看周围,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掏出对讲机联系起留守的安全部员来。
这时代电磁环境非常纯净,对讲机的通话距离可达数公里,不出所料成功建立了通话。李成报告了敌情之后,便返回即墨城继续监视敌军了。
他拿着望远镜蹲在草丛里远远观望着,即墨营的人愣是没发现他。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就又到了对讲机的通话范围,李成把位置报告给高正,高正站在山头上,根据李成的指引,也找到了即墨营的位置。此时他们离鳌山山脉不过5公里,望远镜里清晰可见。
之后便不需要李成继续侦察了,高正用望远镜便看得清清楚楚。在这种单向透明的战场环境下,安全部轻松完成了兵力部署,还安排了两次骚扰。
其实他们有虎蹲炮这种远程兵器,要是骚扰的时候用力点完全有希望将官军击溃。但管委会考虑到夜长梦多,不如创建一次围歼的机会,至少抓点高级俘虏弄清即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没有在骚扰的时候倾泻火力,只象征性打了两发折损他们的士气。
等到正式发难的时候,预备役方阵已经成功把即墨营堵在了西山北部的一处开阔地里。此处北边是山,南边跑远一点就是一条河,东边则是长矛阵。不过这次高正不准备动用预备役,只是把他们当背景墙用,十三名装甲兵、五十人的义勇队和两门火炮才是他真正的主力。
嗯…这几个月武备组忙着做火炮,胸甲只做了十一件出来,高正又让他们做了一批装甲片,交给后勤组用厚布缝起来,勉强护住双肩、腹部和大腿,又戴上不锈钢饭盆头盔,凑成了一副半身甲。
现在这十一名钢甲勇士和两名防刺服猛士站在第一排,带着后面五十名义勇队员堵住西边的山口,此时太阳已经西斜,逆光照过来看不清颜面,居然有了点肃杀的气息。
高正带队走到即墨营背后约莫两百米处,对面虽然有些慌乱,但队形仍然还算齐整,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停下列阵,等待火炮装填。
对面的指挥官见腹背受敌,犹豫了一会儿,可能还是觉得东边的长矛阵不好惹,决定回头来吃掉西边的“软柿子”。他挥手一喊,那三十个左右的弓手便乱哄哄排了三团乱队,向西走来,显然是发现了东海军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想用弓箭先发制人。
高正冷笑一声,大喊:“实心弹,一发试射!”
左右两个炮组立刻把虎蹲炮搬到阵前,对着弓手们调整方向。
此时弓手们离东海军阵在百米开外,还未开始射箭,看见那两个铁管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联想到之前的遭遇,下意识觉得厉害,顿时紧张起来,有的拉弓搭箭,有的停住不知所措。
“轰!”炮手按下木架上的一个手柄,连杆将一根燃烧的火绳塞入火门,火炮轰然发出巨响,两个小铁球慢慢出膛,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飞向弓手们。右边炮组的韩松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这种初速很不满意。
但是对于受攻击的弓手们,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见大量硝烟一下子冒出来,又近距离听到如雷般的巨响,是人就知道大事不好,队伍立刻混乱起来。已经开弓的匆忙松手,箭矢无力地落在十几米外;还未开弓的下意识脚步后退,混乱中甚至有绊倒的。
此次射击比之前偷袭时还要近,威力也要强上不少,左边的炮弹击穿两人,还有余力击中第三人的腿;右边的运气差一点,擦过一人,击中了另一人。被击穿的两人当场血肉飞溅一命呜呼,而其余受伤的三人也谈不上幸运,生不如死地哀嚎起来。
鬼哭似的哀嚎更加剧了场面的混乱。这些弓手本是经验丰富的老卒,但老卒并不意味着无畏,相反更懂得惜身保命,这时见机不对立刻向后撤退,而一退就更乱了,撤退变成了溃退。
其实这种程度的杀伤并不算过分,真正击溃他们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随后炮组立刻重新装填,对面的队伍见老卒们仓皇撤回,也骚动起来。
即墨营那些普通长矛兵大都是新兵,刚出征时士气还不错,但路上被骚扰了两次收到了惊吓,到了这边被两边包夹又人心惶惶,现在老卒们还没出手就被打了回来,士气几乎降低到了底点。要是东海人再干脆点立刻逼上去,说不定直接就溃散了。
不过还没等高正他们行动,一个文官样的男人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对着即墨军阵大吼起来,似乎是在鼓动士气。
“兄弟们,不用怕!”毕庆春红着眼大喊道。
“我已经看穿对面那东海妖人的妖法了,无非是用妖器发射铁球罢了!”
“如此妖器,贴着脸打,也不过伤个三四人罢了!”
“老爷我,当年在南边跟宋狗对阵的时候,对面那八牛弩,那才叫声势惊人!一弩箭飞来,少说也要带走十几个兄弟!”
“将来你们也是要去跟宋狗拼命的,这要都是怕了,到了南边只有送死的份!”
“刀剑无情,战场哪有不死人的?越怕死,死得越快!”
“现在拼一把,对面不过几十个人,一鼓作气冲过去,就算那妖器再发,能带走几个?”
“只要冲过去了,那东夷贼匪不过土鸡瓦狗耳!”
“他们抢来的金银珠宝,他们的女人,就全是你们的了!”
“兄弟们卖命打仗,搏的不就是一场富贵?现在富贵就在眼前了!”
“万胜!”
毕庆春发表了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长矛兵的士气立刻被调动起来,红着眼高喊:“万胜!”
随后不用多说,秦统领立刻指挥列阵,二百士卒士气如虹,持矛向西推进,阵列都比平时整齐了许多,真是走出了气势,对面的东夷军阵似乎都有些动摇了。
士卒们信心更足,加速向前,眼看着只有三十步了,前排纷纷将矛放平,准备冲锋,这时那两个铁管子又搬了出来。
前排士卒们此时已完全不怕了,反而情绪更加高涨,纷纷高呼起来。
“万胜!万胜!”
士卒们迎着夕阳冲锋了起来。
他们的人数更多,不但能与东海军正面相对,还能从两翼展开包夹过去。只要接战,那点人岂不是一触即溃?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呼喊,对面又一次按下手柄,铁管子发出巨响。
毕庆春轻蔑一笑,准备看着兄弟们承受少量伤亡后冲入敌阵,展开屠杀。
然而!
巨响过后,发出的不是两个小铁球,而是无数个细小的铅珠!
它们正对着侧翼的两团官军扑来,前排士卒立刻扑倒了一大片,当场牺牲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被铅珠击伤,带走一大片血肉,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后排士卒猝不及防,纷纷被前排倒下的兄弟绊倒。
再后排的士卒像是被瞬间泼了一头冷水,脚步放慢下来,惊恐地看着同伴,犹豫是否该继续冲锋。
中央的士卒虽然被溅射到的不多,但见了两翼的战友这副惨状,哪里还敢冒进?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本就是新兵,哪里见过真正的厮杀是什么样子?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先是雷公般的巨大炮响,又是满地连天的痛苦哀嚎,一下子把他们刚刚被催起的热血给泼凉了。而一旦失去了组织度与勇气,即使人再多也没有战斗力了。
就在他们愣住的这段时间里,东海军两侧的人在那两根可怕的铁管子旁边飞快地动作着,让他们心脏砰砰直跳。其实这时两军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如果这些官军跑快点,完全可以冲上去把东海军的炮组给冲散掉。然而这时他们已经被恐惧占据了头脑,丝毫不敢离开身边的战友去做这种危险的举动。
而就在这段宝贵时间里,炮兵们又堵上了耳朵,然后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巨响和数不清的铅子飞了过来,然后又是一次血肉飞溅的盛宴。
这次的目标仍是两翼。由于官兵们的队形已经散乱,没有之前那么密集,造成的伤亡要少一些,但带给他们的震撼却一点不小。
侥幸未死的两翼士卒们两股战战,几欲转身而逃。他们逐渐看清了形势——合着炮子是专朝自己来的,中间的就没事!于是有几个人带头,他们纷纷连滚带爬向中央挤过去,其实挤成一团非但没安全多少,反而挤乱了中央的队形。
秦统领也被这一轮打击吓得够呛,但第二轮炮声反而使得清醒了过来——再这么愣下去就真得败了,这紧要关头必须拼命了!
于是他招呼队中军官,拳打脚踢呼喊着士卒们发起进攻。
可是这时对面东海军也动了,那个统领模样的男人喊了一声,军阵听令立即向左右展开,后方士兵向前一步,排成了一道单薄的两列横阵,又不知道哪里响起一阵诡异的乐曲,便抬起一丈多长的长矛,朝着官军推过来。而前面那些甲士则持更方便的短矛分了几队散在阵前,准备对零散的官兵进行补刀。
相比官军的散乱,东海军整齐而威武,更有正规军的样子。
不仅如此,那两个炮组又完成了第三轮装填,见机跑到了阵侧,在官军眼皮子底下来了一轮抵近射击,把最后一团成队形的士卒给打散了。趁这个机会,东海兵又推过来大杀特杀起来。
有一些勇敢的士卒迎了上去,但是矛没对面长,也刺不穿对面闪亮的钢甲,被轻松戳了一身窟窿。剩下的士卒在军官的怒吼和后排同伴的推挤下勉强迎战,但是效果奇差,虽然人比对面要多得多,但是能正面接触的反而更少,上去一队溃一队。
对面似乎杀红了眼,越战越勇,即墨营这边根本无人可挡。慢慢的,试图逃跑的士卒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军阵轰然崩溃,四散而逃。
东边的红甲兵也适时压过来,大喊着“投降不杀!”。
东西方向腹背受敌,南北方向是深不见底的山林,逃跑的士卒无心抵抗,纷纷弃械投降。
一时间,哀嚎声、求饶声和欢呼声齐在这片谷地中奏响,更显得场面一沓糊涂。
好端端一出剿匪的大戏,结果自己却被剿了!
毕庆春傻傻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形势,脑子完全懵了,嘴里呢喃着“这怎么可能…”,呆在地上不动了。
秦升愤恨却不意外,战场上莫名其妙溃散的例子太多了,这时候还是保命要紧,过来一把拉起他,说:“赞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后就要把他扶上马。
毕庆春回过神来,刚要说大恩不言谢,就见一个矛头从秦升胸前穿了出来。秦升回头一看,怒目圆睁,说:“你…你…”,然后就没反应了。
葛青山扔掉手中的长矛,带着几个随从把毕庆春拉下马制住,举着双手跑到红甲军那边大喊道:“将军,将军,我抓到即墨县丞啦!小人愿投效大宋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