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6年,五月十一“快快快,尽早赶到即墨城!今日就是我葛青山东山再起之日了,你们跟着我,以后也就有酒喝,有肉吃,有大宅子住了!”
葛青山对着后面五个扛着短矛的农夫大喊,催促他们前进。这几年他一直在打熬筋骨,虽然人过中年,但走起路来仍然不输一般的小伙子。
这五个农夫是他的亲信,有的是从青山寨时代就跟着他的老兄弟,有的是受过他一点恩惠的佃农,那个葛二蛋也在里面。
今天是即墨营征东海的日子。原先毕庆春并没想着带上葛青山,但是他自己的探子水平太差,对东海的具体情形只能说个大概,一问到细节就支支吾吾的,没办法只能把葛青山喊过来,一问之下果然清楚了很多,于是就让他带上几个人随行,顺便也沾点功劳。
葛青山大喜,点了五个亲信,到了约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就出发赶往即墨城东的集合地了。五个随从一人发了两个炊饼和五个烤饼作为今天的食粮,现在他们正吃着难得的白面炊饼,心里有些忐忑,但对葛老爷鼓吹的前景也有些兴奋,快速在乡间土路上走着。
葛家庄离目的地不算远,他们几个又是走惯了路的,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即墨大军过来,直到差不多巳时的时候才出现。
哦嚯,这真是一只雄壮的大军啊,从城中军营走过来,一直到了这里队伍都不带散的。中间的士卒都扛着八尺长矛,并未着甲,两边的士卒身着半身皮甲,背着长弓、腰间挂着短刀,看上去是积年老卒。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应该是即墨营的统领,依稀记得是姓秦的,旁边有一辆双轮马车,里面一人掀开窗帘,正是毕庆春。
葛青山上去拍了一阵马屁,毕庆春便挥挥手,指挥队伍继续向东行了。去东海地区,最方便的交通方式应该是沿墨水河撑船东上,不过这条路太过张扬,而且要经过狭窄的东海关,容易被伏击,毕庆春便舍了水路,从北边走陆路经龙山前往东海。
龙山,是墨水河以北、东海以西的一处小山,是鳌山山脉的一部分,此处山势低矮,可以通行,当初王泊棠等人前往即墨,走的便是这条陆路。
即墨营二里一整队,五里一停歇,两个时辰后便到了龙山。龙山过后,山脉纵横,秦统领小心起来,指挥队伍排成战斗阵型。
中间的二百长枪兵是准备送去南边的,老兵不多,虽然队形还算齐整,但没上过战场,为保险起见,排成了四个五十人的方阵,之间留出三丈的空隙,排成田字,在山谷中央缓行。
外围有三十多个弓手,都是即墨营之前的老卒,经验丰富,五人一队散开在外围,侦察周围情况。散开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二十丈左右。秦统领其实并不怕伏击,即使遭遇伏击,他也有信心将那些乌合之众正面击溃,若把弓手散得太远,反而容易被熟悉山林的悍匪偷袭,所以只要侦察出足够示警整队的范围就够了,有事可以直接撤进方阵里,以长枪和弓箭拒敌,即使上千乱匪也攻不破。
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几处山口,秦统领松懈下来,心想东海贼果然只是一帮老弱,玩不出什么兵法韬略来。
他策马靠近毕庆春的马车,谈笑了几句,正说着战利品的分配,突然——
“轰!”“轰!”
两声巨响传来,似乎是打雷了一样。
两人一怔,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探头四顾,寻找敌袭的踪迹,却只看到后方队伍一片大乱,两三个士卒倒在地上,周遭全是血迹,还有几人或趴或卧,嘴里大叫着,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秦统领连忙喊一队老卒过来护住毕庆春,然后赶到后面维持秩序。
此时他尚不知道造成伤亡的是什么,但多年战场经验告诉他混乱比偷袭更可怕,此时稳住阵脚比找出敌人重要得多。
他吆喝着亲兵和军官,带人又打又踢,好不容易重整了阵型,然后才防备起周围的动静来。
不过严阵以待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敌人攻来。
秦统领感觉有些纳闷,把遇袭的士卒喊过来问情况。
新兵们说话语无伦次稀里糊涂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说囫囵话的,说不知咋的,突然凭空两声巨响,后面的王二和李叁就猛地撞过来,回头一看,两人身上就狂飙鲜血出来,然后周围的新兵就都吓得跑开了。
大部分人的说辞都与之类似,只有两三人说在后面的山上看到两股白烟,不知道是哪里的妖怪。
“秦统领,这…太诡异了,你来看看!”
正问着话,毕庆春和葛青山走了过来,拉着他去看那三具尸体。
秦统领这才过去一看,然后果然惊到了。其中两具叠在一起,上面那具背后穿了一个大洞,看得瘆人,下面那具同样背上有个大洞,葛青山伸手一掏,掏了个小铁球出来。
三人惊异地相互看了一眼,又去检查第三具尸体,果然也是被洞穿了。秦统领马上喊人去四周寻找,果然在附近的地上找出一个同样的铁球,这个铁球穿过第三人的身体,击伤了另一人的腿,随后落在旁边地上。
毕庆春立刻吩咐两队老卒带着见过山上黑烟的士兵去山上搜索。这山其实离队伍也没多远,只不过弓手们嫌麻烦没爬上去搜,等他们现在上去了,确实找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但是已经走远了。
“这…竟是以铁球杀人,这如何做到?难道贼匪带了砲机不成?但砲机是如何在山林中搬运的?”葛青山手里拿着那枚染血的小铁球,颤抖着说。
砲就是抛石机,体积巨大,移动不便,瞄准困难,一般只用于攻城守城。这时代虽然已经开始将火药运用到军事中,但还没有发展出发射实心弹的身管火器,他们并没有火炮的概念。
“贼匪有这样的利器…”秦统领感觉不妙,看了一眼旁边的毕庆春,抱拳道:“之后如何行动,还请赞府示下。”
“莫慌,”毕庆春强自镇定,“若是此物真犀利,那贼匪早就攻过来了,现在如此鬼鬼祟祟,必定有所缺憾。我们加快速度,直取东海!只要拔了他们的老巢,便不怕这等妖物,秦升,开拨!”
“是!”
秦统领把那四个倒霉蛋先扔下,整队继续前行了。毕县丞说的对,只要攻下东海商社老巢,便不怕这些诡物了。
之后他把弓手散开,深入到山林里侦察,没想到却被偷袭,损失了一队,只好把剩下的撤出来,只在林子边缘侦察。
结果在下处山口,又听到“砰砰”两声,他连忙回头看,只见临近的山上冒出两股白烟,又有三四人被击倒,队伍轰然散开。
秦统领咬咬牙,没去升烟处检查,而是勒令全员急行,离开此处山谷。队伍乱哄哄一时半会儿整不好,听到加速的命令,一窝蜂地往东面的山口跑,秦统领和老卒拳打脚踢也维持不住秩序。
还好山口并没有伏击,出了山口就是一片平原,士卒们似乎放下心来,慢慢重整了队伍。
“弟兄们,有什么困难也…”
毕庆春正要给士卒们训话,却见东边逐渐出现了一道人墙,一百多名男女,身披红甲,手持长枪,排着严整到吓人的队列,一点点压了过来,然后停在前方两箭之地外。
秦统领倒吸一口凉气,但也没太惊慌,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他正准备指挥弓手出阵先射一轮,突然听到身后“砰砰”两响,就感觉一阵疾风从他身边擦过,不远处的一名弓手应声而倒。
他转头一看,背后的山口南北两侧各有一道烟雾冒了出来。两道烟雾下方各有几人围着一个铁管子摆弄着,中间约莫五十人排着横队走过来,为首两名大汉,套着怪异的红盔黑甲,旁边十一人胸前闪亮亮,竟然是一整块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