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雾霭沉沉。
幽寐之界本就寂然,因这命案雾隐村更是刚入夜就早早的没了人影声息,各家各户熄灯灭烛,恍若一个荒村。
墨汀风悄然出现在雾隐村的柳家屋内,不同于落云镇的布庄,这柳家并不大,卧房与厅堂本是一间大屋,仅用厚实的布帘隔开。倒是紧挨着厅堂有一间独立的屋子,里面布置井然,看上去应该是柳氏平时“看事”的地方。
他走进那间屋子,只见朝北临窗的供柜上立着一面神将和狐仙灵牌,供奉着各式花果点心。屋内左右各立着两个很大的木架,其中一个放着符咒纸、朱砂印泥、捆魂红线、招魂铃,以及大量黑色的蜡烛;另一个则放着一架子的各式草药,墨汀风仔细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金合欢。
屋子居中有一张檀木方桌,上面放着几味按比例分好的草药,他凑近辨认出是赤茯苓、鬼箭羽、人参、远志、石菖蒲、苍术、当归,白术。墨汀风暗自点头,柳氏灵媒并非虚名,她这是在配避邪丹。
即便柳氏已经死去两日,这屋内供奉神灵的长明灯并未熄灭,里面灯油还很充足,烛火属巳火,可通神通阴,这未灭的莹亮倒是让墨汀风福至心灵想到办法。
他从架子上拿出一根黑色蜡烛,通过长明灯点燃,而后起手施术,柳氏死前一幕便重现于眼前——虽只是淡淡的影子,却也足够了解个大概。
彼时是傍晚,柳氏送走一位来看事的客人,刚关门就听得卧床传来动静,拉开布帘看见是自己的“死鬼”丈夫杵在那里,穿着那身战场的铠甲,她很是有些惊讶。
“我今日还未招魂,你是怎么来的?”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动作有些僵硬的上前将她抱起放于床上,褪去自己的铠甲又急着去撕扯柳氏的衣衫。
“你轻点儿。”柳氏吃痛抗拒,那男人却不管不顾,动作粗暴长驱直入,柳氏苦不堪言,几番挣扎着要逃都被那男人摁了回去。
“弄死我了,放开,放开!”推拒之间柳氏按到了男人心口处,那“鬼丈夫”似乎很不喜欢被碰到那里,暂停了一瞬,而后猛地掐住柳氏脖子,身下动作更狠。
柳氏呜咽发不出声只是拼命挣扎,渐渐反抗越来越弱,那男人毫无停下之意,折腾许久才化作一团黑色烟气消失。
彼时柳氏已经咽气,瞳仁散大,她下身流出的血将床上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应是剧烈的房事行为引起腔体大出血死亡。
至此,黑色蜡烛一闪熄灭,房间又恢复成墨汀风进门时的样子。他眉头微皱,因是借着未灭的长明灯通过法术重现案发一幕,并不能辨别“男人”身上是否有乱魄诡气,但看样子绝非善类。
忽然想起布庄那夜,墨汀风心里一阵后怕,他终于明白宋微尘那晚神智不太清明时为何如此惧怕自己,完全能想象她遭遇了什么,若非当时很快发现情状有异,紧急用回魂术将她拉回现实,恐怕难免要被侵犯。
一想到这个墨汀风就按捺不住怒气,敢碰她?不管这个案子里的那个怪物是不是乱魄,他都要让它神魂俱灭,永无轮回!
会不会当时在布庄幻境里的“墨汀风”与柳家这“铠甲亡夫”是同一个怪物?
他一边思忖一边向卧床走过去,此时床上的被褥等物悉数已被府衙差役取证带走,床板上看不出任何血迹。他小心搜寻着,在靠近床角的缝隙时整个人一顿,紧着蹲了下去,那里分明躺着几粒熟悉的褐黄色干花。
“丁公子,真是抱歉,如此公务繁忙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去。”
药堂门口的街道上,阮绵绵娴静温婉地跟着丁鹤染,一路向司尘府门口阮府停放着的仙辇走去。一炷香前,她故意让喜鹊请来丁鹤染,央他送她回府。
“阮姑娘客气了,大人有急事不在府内,鹤染理应护送姑娘周全。”丁鹤染避嫌,刻意跟阮绵绵保持着距离,打心眼里他对这种娇滴滴的妹子有些敬而远之。
说起来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嗯…要是微哥是女儿家就好了,谐趣可爱,精灵古怪,是他喜欢的型。
惊觉自己居然对宋微尘浮想联翩,丁鹤染摇摇头扇了自己一巴掌,丁鹤染你不对劲,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皆为大忌!满脑子想的什么乱七八糟…何况宋微尘怎么看都是司尘大人的心头肉,自己是活腻味了居然敢打白袍的主意。
“丁公子,你这是…?”见他猛然扇了自己一耳光,阮绵绵有些错愕,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咳,没事,脸痒。”见她一脸怀疑,丁鹤染尴尬找补,“真的,我脸痒就会扇自己…不信你问白袍尊者!他也见过…”
“说起来许久没有见到阿尘哥哥了,绵绵…常常念起他。”
“微哥身子骨太弱,此刻还在别处养病。别说绵绵姑娘,除了咱家大人,便是鹤染也所见有限。”
原来那白袍是个病秧子,阮绵绵听了有些兴致缺缺,又听见丁鹤染主动提到墨汀风,正中自己下怀,“说起汀风哥哥,丁公子可见过他身边那琴师?”
“你说桑濮姑娘?”
“嗯,感觉汀风哥哥很在意她,这次绵绵去落云镇赏景,还遇到他带着桑濮姑娘出游。”
丁鹤染心中警铃大作,感情在这等着他呢。听风府那日自己曾与叶无咎与桑濮有过一面之缘,看自家大人那趋之若鹜的样子,恐怕英雄早已主动跳了美人关,此番这阮姑娘主动提起,醋意弥散,看来自己得小心应付…诶,什么?
“等等,你说大人在落云镇带着桑濮姑娘?”丁鹤染一愣,落云镇不是微哥陪大人去的吗?
“是啊,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偶遇。按说汀风哥哥那身装扮必是有任务在身,绵绵知理也尽量退避,但桑濮姑娘形影不离就那样跟着,实有不妥,我听说…听说…”她面露难色欲说还休。
“阮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听坊间在传,白袍失踪后司尘府办事每每行动不力,像是被人提前泄了行迹。许是绵绵多心,算起来那琴师正是白袍失踪之后来的府上,别是带着什么目的,刻意来接近汀风哥哥…”
阮绵绵突然站住,假意用指腹轻轻拍了拍嘴唇,“哎呀你看我在瞎说什么,女儿家没见识,丁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说者装无心,听者却有意。
丁鹤染神情有些不自然,自白袍失踪案开始他便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仅是押送乱魄的路线或者是查案取证的方式,甚至包括忘川洞穴的那次突击行动,他总觉得司尘府的所有计划和安排,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
难道真的是桑濮?丁鹤染眼神暗了暗,司尘大人当局者迷,以防万一,他得好好查查她。
看着丁鹤染的表情,阮绵绵不着痕迹的与喜鹊交换了个眼神,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雾隐村柳屋内,墨汀风小心翼翼将合欢干花取出,凑近鼻尖轻嗅,依然没有味道。有些失望地掏出尘字布袋想将干花装进去,却隐约觉着一股沁脾花香自手心传来!
墨汀风一怔,再度将干花凑近鼻尖深嗅几下,不对,确实没有味道,可这幽兰香气从何而来?…正在疑惑,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墨公子,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