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姑娘艳如春花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看起来仍是有所顾虑,连八方不由得心生焦躁,正待继续卖力劝说,便听她轻咳一声道:
“连老爷子宁愿冒险来找奴家合作,都不愿跟策师大人同舟共济,但是如此一来,咱们两人都作了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他却能躲在幕后,坐收渔人之利,这样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
连八方一正色道:“与其与狼共舞,不如敬而远之,如今我们四人之间关系微妙,老夫委实不得不防。所幸濮阳尚已经被老夫诓去武夷山诸峰,谅他踏破铁鞋也寻不到欲寻之人,短时间内不必理会。”
芙蓉姑娘暗暗点头,终是沉声道:“连八方,但愿你所言是真,否则若是惹动我的怒火,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说罢纤指一曲,独门真力过处,立刻解开连八方身上的禁制,接着一扬眉道:“明日戌时三刻,我会去上次咱们见面的地方找你,希望你善自珍重,别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连八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筋骨,掀髯一笑道:“一切听凭姑娘吩咐,今夜叨扰已久,老夫也该告辞了,明日咱们再商讨合作细节。”
芙蓉姑娘点了点头,看着连八方一派坦然的开门而去,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明日…的确是该有所决断了。
晨曦初现,微风拂掠,空气中残留着些许冷意。
苏琬珺静立于晨风之中,满头秀发随意飘洒而下,平添一种自然的美感。
蓦地只听门扉轻启,随即传来一声夸张的哈欠,苏琬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楚楚妹妹早啊。”
孙楚楚云鬓微散,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才笑嘻嘻的道:“是呀,忙了一天半宿,我真的累惨了,本来的确是想睡个懒觉。”
“可想到今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瞒着啸哥哥,也不用再挖空心思算计苏姐姐,我便忍不住高兴得笑醒过来,这样总是睡不安稳,干脆早早起来喽。”
苏琬珺为之莞尔,缓缓点头道:“妹妹能放下心结便好,岳兄心胸宽广,不以世俗偏见待人,咱们两个何其幸甚。”
孙楚楚嗯了一声,面现关切的道:“姐姐是不是整晚都没睡啊,脸色变得这么差。”
苏琬珺微感窘迫,低咳一声道:“多谢妹妹关心,前辈昨夜交待之事,我还得仔细思量一番,等想通个中关窍,再休息也不迟。”
孙楚楚小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姐姐尽管放心吧,既然前辈把啸哥哥托付给你,当然是对你有十足的信任。只不过他居然信你还多过信我,而且交待完事情便直接落跑,我真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苏琬珺哑然失笑,孙楚楚见状娇嗔道:“姐姐你还笑,昨晚你非但不帮我,还帮着前辈打掩护,让他堂而皇之的溜走,这算不算纵放之罪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琬珺神情一肃,郑重其事的道:“妹妹能否告诉我,前辈和古教主之间有何纠葛?为何他要不辞而别?难道真是心中有愧?”
孙楚楚暗吃一惊,连忙分辩道:“姐姐千万别多心,前辈没做过对不起我师父的事情。”
“他之所以选择不辞而别,也不是因为心中有愧。”
苏琬珺暗暗点头,索性轻咳一声道:“即便妹妹不肯说,我也能猜到十之,其实昨日唐素素跟薛华鹏合演的那出戏,角色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孙楚楚脸色微变,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苏琬珺见状愈发笃定的道:“‘谭俪彩’自然是古教主的化名,而为了挽救对方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青春年华的,恐怕正是药侠前辈吧?”
孙楚楚面现戚色,讷讷间只听苏琬珺轻叹道:“昨晚我见到前辈的真容,瞬间豁然开朗,前辈如此仁心仁术,倘若换做我是古教主,必定也会倾心相许。”
孙楚楚终于红了眼眶,半晌方幽幽的道:“我师父对前辈一心一意,前辈对我师父却总是若即若离,所以我才想把他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去投靠我师父。”
苏琬珺同样满心凄恻,当下喟然一叹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便是如此,或许是因为不必要的自卑,便生出许多难以弥补的憾事,如今只盼前辈早日放下心结,与古教主白头偕老。”
孙楚楚嗯了一声,俏脸微红的道:“姐姐真是的,三言两语便又从我身上挖出一桩秘辛,我真的那么好对付么?”
苏琬珺轻抚着孙楚楚的秀发,语带诚恳的道:“妹妹秉性纯善,着实让我由衷欣羡。”
孙楚楚小嘴一撇道:“姐姐这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让我选聪明还是纯善,我肯定选聪明。”
苏琬珺摇头一笑,接着又听孙楚楚道:“啸哥哥还没醒,姐姐也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苏琬珺面现踟蹰之色,孙楚楚觑得分明,俨似了然的道:“姐姐难道是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损及你的名节?哼…你们中原汉人这个最讨厌,老是用条条框框把人绑得死死的。”
“咱们毕竟是江湖儿女,干嘛要学那套虚文?漫说啸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即便屋里睡的真是薛华鹏之流,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苏琬珺芳心忐忑,垂首涩声道:“问心无愧自是该然,但中原人的确最重礼法,我也不能免俗。妹妹已经跟岳兄结义,我却是待嫁之妇,愈发多有不便。”
孙楚楚知道不能勉强苏琬珺,无奈怏怏的道:“好吧,那姐姐看着办,我先去洗漱了,回来咱们一起盖间屋子,专门给你休息。”
苏琬珺明知孙楚楚是玩笑,便也一笑置之,孙楚楚却又一本正经的道:“单有屋子还不够,总得备齐床铺箱柜、妆台奁镜、锅碗瓢盆、衣裙鞋袜…”
苏琬珺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道:“好了,妹妹说得这么热闹,难道想把整个飨香乡都搬过来吗?”
孙楚楚吃吃笑道:“那我当然求之不得,可对姐姐来说,恐怕还不够呢。”
苏琬珺啼笑皆非的道:“这是什么话,我有那么难伺候吗?”
孙楚楚坏笑着道:“难伺候倒未必,可不管物资多么齐备,总还差一个樊飞呀。”
苏琬珺更加气笑不得,孙楚楚见机得早,不等她还以颜色,早已咯咯娇笑着飞身遁去。
稍后孙楚楚携了泉水回返,两女说笑间洗漱完毕,之后便依照“药侠”的吩咐,开始整治药材。
苏琬珺心系岳啸川的安危,凡事莫不力求谨慎细致,而孙楚楚则凭借药理上的修为,着实过了一把“名师”的瘾。
不知不觉时近正午,苏琬珺蹙眉沉吟着道:“岳兄怎么还没醒来,不会发生意外吧?”
孙楚楚自信满满的道:“姐姐别胡乱担心啦,啸哥哥体质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才叫‘高枕无忧’呢。记得上次他受了重伤,足足躺了三天两夜没醒,结果第四天醒过来,伤已经好了一大半。”
“倒是我那一阵没少担心,整日哭天抹泪的全没着落,哼…反正自那以后,我便懒得管他,让他自己睡大觉去。”
苏琬珺点头嗯声道:“岳兄的确天赋异禀,我先前竟然从没留意,真是惭愧之至。”
孙楚楚心中一动,红着脸道:“是啊,最近啸哥哥跟你们在一起,当然是百般周全,连根寒毛都伤不到,哪像我只会拖累他,难怪他动不动便要赶我走。”
苏琬珺不意惹出孙楚楚这番话来,转念间一本正经的道:“原来岳兄是因为这个,才故意疏远妹妹,那今后咱们两个同病相怜,都要准备好被他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