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致远府海域内为数不多的大型港口之一，清褚城自然而然的发展成了一座颇为热闹的商业城市。

一辆前头挂着两盏尚未点亮的红灯笼，通体裹着铁皮，顶上还不断有蒸汽翻涌的车辆响着悠长的汽笛声的公交车刚从身边驶过，车厢内，男人们穿着短褐或是深衣，抽着烟袋，边吞云吐雾边聊着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女人则是调整头顶的发髻，不时的抻抻素色的襦裙，闲谈生活趣事。

陆靖手里捏着张葱油饼，背了个布裹沿着街道漫步，身后拖着一个载着大箱子的木轮车，尽管之前来过几次，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个时代的城市，有着自己独有的特色。

在跟福叔表明自己的心意并得到肯定后，陆靖自然要为接下去的事情考虑。

虽说超凡能力让他拥有了在这片大海上勉强自保的能力，但想要出海，最为关键的还是一艘属于自己的船！

早些时间陆靖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弄一艘大船。

一方面资金并不充裕，吴凛那边的封口费再加上他这半年的积蓄，买艘普通的两桅帆船确实够了，但那种只能用来送货的船显然达不到陆靖的要求，而他向来是个宁缺毋滥的人。

另一方面眼下陆靖就一个人，没有信得过的船员同伴，真要是弄来一艘大船，还得临时招收船员，若说是商业用途也就罢了，而他是打算去冒险的，少不得经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他可不想海都没出就跟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耗上。

因此陆靖在跟船厂的人讨论过后，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一艘小型的单桅蒸汽船上，跟福叔的蒸汽捕鲸船一样，木头与钢铁结构混杂的船身，蒸汽与风帆混合动力，技艺熟练的话，一个人就能操控。

单桅蒸汽船的体积虽说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承受风浪的能力相当出色，支持几个人的航行没有任何问题，在陆靖的计划中，在赚取到足够的资金购买远洋航船离开朔明王朝前往其他国家前，这会是他代步的船。

事实上陆靖出海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买一艘远洋航船，只不过眼下他得先购船出海就是了。

像是这种混合动力的船舰再加上是全新出厂，价格自然不会便宜，陆靖费了好些口水，船厂的人也只肯把要价降到6枚金叶并明确表示陆靖要是还想讨价还价，那他们就不伺候了。

眼下陆靖手头的积蓄接近1枚金叶，再加上吴凛给的封口费，拢共是3枚金叶，且不论购船后还要买些其他的物品，单是这船都差着3枚金叶。

也正因为如此，陆靖在离开港口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清褚城内，打算找地方把自己身后拖着的那些东西卖掉。

最主要的还是扇贝，人首雕像以及那三块鱼鳍，陆靖知道它们应该相当值钱，前提是找到合适的买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清云楼主打特色清炖蓝鳍鱼，先到先得~”

在一座酒楼前站定，陆靖看着门口正叫卖着的店小二，扬了扬下巴，后者注意到陆靖后眼前立时一亮，赶忙凑了上来，

“陆哥，今儿个又有什么好货送来？”

“这次的鱼连福叔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还不赶紧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别忘了把徐老头也叫来，他不是号称什么海上百事通么，我倒想知道他没有见过我这次抓到的鱼。”

这半年陆靖为了赚外快，经常会在远航的时候凭着自己出众的潜水本领抓些珍贵的海鱼出售，一来二去就跟着清云楼的人搭上了线，每次只要有货，基本都会找他们。

只不过陆靖今天到这来并不仅仅只为了卖鱼，他真正要找的是徐老头。

一路跟着店小二来到厨房所在的院落，没等多久，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富态中年男人便满脸笑容的出现，之前去喊人店小二也跟在后头，只不过这一次身上还扛着一个身形瘦削，披头散发的老头，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浓郁酒气。

“周掌柜，这次的货可不一般。”

双方甫一见面，寒暄两句之后陆靖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掀开了身后的木板箱。

“嚯，这鱼怎么长的这般奇怪......”

做为酒楼的老板，他见过的各种海鲜也不算少了，但这种鱼还真是第一次见，庞大的体型还有奇形怪状的外形，无疑都是招揽生意的好噱头，赶忙向旁边的店小二递了个眼伸。

店小二收到指示，双手往那老头腰间一环便是一阵猛颠，后者哪里受得了这种剧烈晃动，往旁边一趴就是一阵猛吐。

“老徐，死了没，没死就赶紧看看货，我每天好酒好菜的供着你，可不是让你当泔水桶的！”

周掌柜上前拽起老头，将他提到木箱子边上，捏着鼻子说道。

这老头似乎也早就熟悉了这种流程，骨节粗大的两只手掌拨开面前的头发，趴在木箱边上往里头看，嘴里还不停的打着酒嗝。

然而等他看清了里边的东西，酒嗝突然停了，原本软倒的身体亦是猛地直起，双手扒着木箱就要凑近再看。

醉酒状态下的人哪有什么平衡可言，徐老头这一探头直接就翻了进去，上半身在箱子里，下半身则是在外边，整个人扑腾着。

“救，救命......”

声音越来越轻。

陆靖哭笑不得的往前一步，单手抓着老头后背的衣服将他从木箱子里提起来，没成想刚拽起来，这老头回过头就攥住了他的衣领，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条鱼你从哪找到的，它肚子里的东西在哪？”

“我在海上抓到的，你怎么知道它肚子里有东西？”

对徐老头突如其来的质问，陆靖先是愣了愣，旋即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他可没跟眼前这些人说过自己有从鱼肚子里拿到东西！

“大头宽腹且通体漆黑，体形硕长......你们知道这条鱼被海上的人称为什么？”

颇有些激动的摆着手，此刻的老头脸上带着几分傲气的环视在场的众人，蓦然开口道，

“深海的馈赠——黑金宝藏鱼！”

“好！这名字好哇......赶紧的，通知后厨，明天的特色菜就是这条深海鱼，这分量足够一道全鱼宴了，陆兄弟，一口价，10银元，这鱼我收了！”

周掌柜一听这名头，眯起的眼睛里头闪烁着精光，他才不在乎这鱼味道怎么样或是肚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关键是这名头要响亮。

深海的馈赠，这称呼是跟你闹着玩的？

没有5银元的入席费，你好意思坐下来吃吗？

“10银元成交，不过我有个要求，那就是周掌柜得给我备上一桌，为了保持它的新鲜，我可是起了一个大早。”

10银元一条鱼，这个价格陆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鱼肚子里的宝贝早就被他拿到手，反观周掌柜对陆靖的爽快也是满意的很，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让陆靖在楼里敞开了吃，在他眼中像陆靖这种能够弄来珍惜深海鱼的人无疑是需要拉拢，甚至是讨好的对象。

当然，如果他知道陆靖之后不会再出海捕鱼，恐怕是要后悔的。

“小子，刚才我看了，这鱼肚子被剖开过，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

徐老头仍不依不饶的向陆靖打听着消息，大有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罢休的意思。

“要不咱们还是边喝酒边聊，我确实弄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不知道它们的价值，正打算找你鉴别一下。”

想要卖东西，自然得对货有所了解，陆靖可不想做冤大头，因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面前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水手。

“你小子够上道，放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听陆靖要请客吃饭，徐老头当即往上捋起头发，揽着前者的肩膀，整张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左脸颊上的那道刀疤似乎都少了几分狰狞。

在清云楼的二楼摆下一桌，等酒菜上齐了，陆靖取下布裹，先拿出那个巴掌大小的月白色扇贝，打算先试探一下徐老头。

乍一看见扇贝，刚端起酒碗喝进嘴里的酒水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徐老头伸手一把将扇贝夺了过去，两眼放光的翻看着。

“月光贝，还是这种大小......小子，你他娘的走大运了，这种贝壳磨成粉后是一种极为名贵的药材，这种大小的，找那些识货的铺子最少也是1枚金叶，若是碰见急缺的，这价格还能往上涨！”

徐老头涨红了脸，像是刚灌了几瓶烈酒，顿了顿，表情又变得有些诧异，转而望向陆靖，

“这玩意儿应该不是那鱼肚子里的东西吧，不然早就被消化的一干二净。”

“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两样东西。”

知道这月光贝的价值，陆靖亦是心头一热，果断将人首雕像还有那三块鱼鳍都拿了出来。

这一次，徐老头却是没了刚才的激动，看着陆靖手里的两样东西，忽地蹙起眉头，望向后者的目光中竟是多了几分恍然以及怜悯。

“小子，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你若是想要多活几年，以后就别出海了，尤其是在昨晚那般的暴风雨天气的时候。”

徐老头没有去接陆靖手里的东西，只是摇着头说道，

“我说你怎么弄到的那条宝藏鱼还有这月光贝，原来是意外撞见了它们的尸体，这些东西确实是宝贝，但你......你这什么表情，我难道还能诓骗你，等等，你不会碰见的是活的吧？”

话说一半，徐老头注意到了陆靖脸上的古怪表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陆靖的目光登时一变。

“哈哈哈~”

陆靖拿起酒瓶灌了一口，看向徐老头，挑着眉回答，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