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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风平浪静诡谲涌

明祀 南乡书生 3938 2024-11-04 15:08

  

张璁以孔子中庸夏朝之礼,杞国已经不足以证明,商朝之礼,唯有宋国在用,而周礼却是如今在用,故而当从之,来表明,唯有符合时代,方能大行其道,无须刻意追求复古。

  

张璁此言乃堂堂正正之言,以中庸之言为基石,进行阐发虽然孝等同于祭祀,但不可定义为古之祭祀。

  

朱厚熜听后欣然点头,随后又问:“若是不追祖先、不立宗庙是否为不孝?”

  

“然也!”张璁拱手相答,未免皇帝有些不解其意,然后又道:“礼记丧服小记有载:「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

  

郑玄注:「高祖以下,与始祖而五。」孔颖达疏:「而立四庙者,既有配天始祖之庙,而更立高祖以下四庙,与始祖而五也。」

  

是夫自古以来,父祖亡故,当建庙享受后人供奉,以全奉孝之道。”

  

张璁以礼记小记中,非王者不举五年一次宗庙始祖祭祀典礼,天子举行禘祭,是祭祀诞育始祖,且以始祖配享,而立四庙祭祀,来佐证,如果不祭祀祖先便是不孝。

  

说完之后,停顿一下再道:“由是中庸谓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

  

引完礼记之后,张璁再引周公追古公为太王、季公为王季,追溯先祖,皆以天子礼仪祭祀,而这般仪礼,上至天子,下至黎庶皆可用之。

  

张璁煌煌之言,群臣听后尽皆颔首认同,哪怕礼部尚书毛澄,对于张璁此言也极为满意。

  

诚然张璁之言,不乏穿凿附会之处,然宋儒语录有云:「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只要不是太过离经叛道,张璁今日以中庸、礼记解析皇帝之言,则并无太大问题。

  

“哦?”朱厚熜连忙坐直身子,然后再问:“吾尝闻礼有天子而定,然否?”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此言为何,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正在群臣思索之时,廖道南起身拱手回答:“然也!”

  

“可有出处?”

  

这下子群臣更加不解,明明是商议朝事,怎么好像变成讲经筵了?

  

张璁、夏言、严嵩、杨廷和、毛澄等人眼珠子飞速转动,揣测朱厚熜今日究竟为何如此反常。

  

自从决定清查皇庄之后,朱厚熜每一次发问都是如此莫名其妙,先是问孝,后问追封、立庙之事,再问礼是否为天子所定。

  

正在几人冥思苦想之时,廖道南却在侃侃而谈:“中庸有云:「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善!”朱厚熜抚掌而赞,然后看着廖道南笑闻:“卿何许人也?”ωωω.九九九)xs(

  

“臣湖广蒲圻人,庶吉士廖道南!”

  

“卿学识弘雅,朕有一问,不知可答否?”朱厚熜点点头,然后笑问。

  

“臣资质驽钝,然陛下所问,不敢不答!”

  

“善!”朱厚熜显得颇为开心,然后便开始发问:“既然圣人云,礼仪有天子所定,是否朕可定礼邪?”

  

“然…”

  

“非也!”

  

廖道南话还未说完,杨廷和立马抢先打断。

  

盖其已经猜到朱厚熜为何如此反常,因此才会当场打断廖道南所要回答之言。

  

或者说,朱厚熜根本并非反常,而是故技重施,步步为营再给群臣挖陷阱罢了。

  

此次被杨廷和抢言,朱厚熜也没有生气,反而一改前态,笑吟吟再问:“不知元辅先生此言何意?”

  

“诚然中庸有谓礼仪非天子不可议,然中庸亦云:「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伏望陛下明鉴!”

  

“大胆!”

  

“放肆!”

  

“住口!”

  

科、道言官,以及侍候在朱厚熜身边的韩雍,当即高声呵斥杨廷和。

  

盖杨廷和所引之言意为,天子若是德不配位,不可作礼,若是不在天子之位,但有圣人之德,还是不可议礼。

  

虽然此言出自中庸,但在此刻依然有着讥讽君父之嫌。

  

一声呵斥之后,言官除了是杨廷和同党,其余的都当场走出位置伏拜:“杨廷和今日一再有失仪礼,又讽刺君父,臣等请圣人严惩!”

  

朱厚熜却好似并不在意,笑着说道:“朕躬德薄,元辅所言不错,你每休要如此苛责。

  

吾尝闻不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朝善待士大夫,安可因言治罪?”

  

毛澄等人立即走出位置伏拜:“圣人圣明千里!”

  

朱厚熜没有信众人口头禅,而是笑着问道:“元辅言朕无德行,我深以为然,只是敢问天子之德为何?”

  

这下子轮到杨廷和愣在当场,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根本无法回答,只要回答,必然打脸。

  

“臣夏言窃以为,天下之德,莫过于孝!孝经圣治章有载:「曾子曰:敢问圣人之德无以加于孝乎?

  

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

  

…夫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

  

在杨廷和心中盘算如何回答之时,夏言立马抢先回答。

  

到如今朱厚熜用意不仅杨廷和已然猜到,夏言、严嵩、张璁等人,同样已经猜到,这也是为何夏言急于抢言的缘故。

  

如今皇帝已经登基一月有余,朝政也处理的有条不紊,一切事物也慢慢拉回正确轨道。

  

当朝政回到正确轨道,一切欣欣向荣,起复的官员,也在陆陆续续往北京赶,大概还有二三十天时间,因该就能到岗,补充当初罢免的空位。

  

新任官员熟悉岗位之时,也就是这场战争的落幕时刻,同时也是杨廷和去位之时。

  

皇帝自从“小礼议”之后,朝堂平静如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起波澜。

  

然身处朝堂漩涡的群臣,没有一人觉得事情便如此作罢。

  

皇帝与杨廷和不合,乃是众所周知之事。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又何况一个“权臣”和幼年天子?

  

如今经过月余群臣同心,本来颓废的朝廷,正慢慢往中兴而行,皇帝也是时候能腾出手来,解决掉杨廷和这个“权臣”。

  

综合今日之举,那么皇帝之意显而易见,那就是开始清算正德党。

  

但皇帝不可能掀桌子,做不教而诛之事。

  

可是杨廷和将自己经营的如铁通一般,自入仕以来,奉公守法,清廉无私,想要鸡蛋里挑骨头,言官弹劾都未必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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