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环境适合隐藏踪迹?
第一,最好不要有孩子,因为在一个家中孩子是最难调教的,稍不注意就可能泄露机密。
第二,人口不宜太多,否则就难免人多嘴杂,不一定谁被别人收买就漏了底。
再者说了那么多人,想要让他们人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替自己打掩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腹,终究是少数。
可人数少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几乎凡事都得底下的那两三位亲力亲为,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注意到。
就拿平时采买来说,主人的吃穿用度肯定要好一些,但是总不能笔墨纸砚、点心鲜果也让主人亲自购买吧?
而且就算主人愿意过贫苦生活隐藏自己,可该有还是不能少,否则就影响自己行事了。
再说了,底下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讨好主人家呢。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
人数少,就注定了是小门小户,但这家却又常常买些对小户人家来说是“奢侈品”的东西…
时间长了,自然不牢靠。
“香菜、辣秦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胡萝卜、卞萝卜、嫩了芽的香椿啊,蒜儿来好韭菜!”
卖菜的小贩依旧推着手推车沿街叫卖,来到一户人家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动手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只是他有点跛脚,走起路来并不顺畅,
他并没有把门全部打开,而是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目光审视的打量着敲门的小贩。
“这位大哥,新鲜的菜水灵灵的,您要不要来点?今天的菜多了…我算您便宜一点儿,这都快晌午了,我得赶紧卖掉…”
小贩说着抬头看了看将要到日中的天色,一副菜卖不完焦急的模样,又去看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目光中带着审视、防备、观察以及思考!
小贩不动声色的笑道:“大哥,你行行好就当照顾我的生意,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卖了菜买米回家呢…,这一天的饭全在这些菜里面了,要是卖不掉…唉…”
小贩的眼睛想要顺着门缝往里面观察,可是被那个跛脚男子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家里有菜,不买!”男人硬生生的回了一句,立刻就想要关门。
小贩立马一把将门抵住,央求说道:“老哥,就当行行好吧,家里还等米下锅呢,呃,我这里还有一盒上好的点心,是大户人家赏的,给你便宜点儿收下吧?”
说着伸手指向手推车上面的点心盒子,那盒子虽然没有多么金贵奢华,可也绝不寒酸,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糕点!
嘴里面说着话,可是削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男子,只见他朝着推车望去,打量了一下盒子,紧接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犹豫…
只是这一丝犹豫就让小贩心中兴奋不已!
“那么金贵的东西,我家可买不起,你走吧…”男子犹豫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哎老哥,老哥…唉,再逛逛吧,什么时候能卖完啊…”
小贩一副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身推车离开,口中又喊起了叫卖声,只是略微有些无力。
此时那位跛脚男子正顺着门缝向外观看,观察小贩的一举一动。
小贩一直往前走,根本没有任何回头的动作,只是他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紧接着又叩响了另一家的房门,继续热情的推销蔬菜…
看到这一幕,门里面的跛脚男子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转身朝里面走去。
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正是高原和那位车夫。
车夫问道:“怎么样,刚才是谁在敲门?”
跛脚男子道:“少爷,没事,就是卖菜的小贩上门,这种集市上卖不完就走街串巷的也有,不足为奇,这也不必担心。”
“知道了,吴叔你下去吧…”
高原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可是他的眉头却一点也没有舒展一直皱着。
“好,那少爷要是用得着就喊我…”说着就退出去了。
车夫担心的说道:“少爷,吴老哥没跑过江湖,也没有和朝廷的探子打过交道,对方真要是朝廷的人,他恐怕分辨不出来…”
“而且如果真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以他们的能耐和手段,恐怕吴老哥一丁点儿的不同寻常之处,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高原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闭上眼睛道:“老吴就是个普通百姓,他的忠心是没问题的,不过他没有经历过这些肯定不会那么周全的…”
这位跛脚男子原本家中深受冤案,自己也被人打断了腿脚,后来高原见可怜就收留了他,并且想方设法给他出了气,所以这位老吴才会忠心。
“少爷,之前还准备了一座简陋的小房子,狡兔三窟,少爷不如移到那里。”
高原摇了摇头,“如果对方真是锦衣卫,恐怕已经关注这里了,这个时候走出去正入了他们的下怀,
还有,像这样挨家挨户明察暗访,咱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车夫懊恼的捶了自己一下,“唉,怎么也没想到锦衣卫竟然出动了!要是官府的人还好说,他们可没这个本事!而且咱们事先也不会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别说了,既然锦衣卫来了,官府里眼线就没什么用了。”
确实,一般情况下官府就算查案,捉拿罪犯,都会先封锁城池,禁止城中百姓私自走动,然后一队队小吏挨家挨户敲门搜查。
再说了,他们的业务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一般的案件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所以只要事先有假身份,骗过他们应该不难。
再者说了,一般的世家大族豪门大户都与官员有着不错的关系,事先也会有所察觉的,
而且在官府中有眼线,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就能够快速得到信息,以作应对。
可现在竟然来了锦衣卫!
唉,这可不在他们的算计之内,之前的那些招数全都不管用了!
现在的高原是进退两难!
明明知道留在这里不安全,可他也无处可去!
“大人,你回来了!大人可好?”
在收到假银币的那家布行斜对面的酒楼上,马和与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来到这里,王义见到马和就赶紧招呼。
“一切尚好,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马和介绍道。
“认识,见过蒋指挥使!”
“不敢不敢,陛下命我协助查案,能出一份力自然是好的,还望多多关照…”
蒋瓛此时表现的很是谦逊,
他之前就和王义见过,自然知道王义是王忠的兄弟,又受朱允熥的命令行事,虽然身上没有官职,可是对这样一个“草莽”也不能轻视!
“蒋指挥使客气了,那就多多仰仗大人了…”王义也知道轻重,给足了他面子。
马和朝着窗外看了看,见斜对面的布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问道:“这几天对面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王义道:“大人不再的时候我查得这家布行有几位老主顾,他们也都是正经商人,可也做一些散布私铸铜钱的事,以此来牟利,
我买通了他们家里的下人,现在知道有五位经常与他们有大额交易的老主顾收到了假银币,还有三位估计是害怕朝廷追查的严,所以没敢参与…”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以往在私铸铜钱的事上,虽然朝廷也明文禁止,可毕竟打击的力度不大,再加上铜钱本身就不够使用,所以有时候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了。
所以即便使用私钱,只要数目不是特别庞大,也不那么招摇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人管的。
可银币不一样啊!
这是朝廷改朝换代的第一项大政,朝廷颁布了严令,而且第一批银币刚刚落到百姓手中没多久,
这个时候肯定是朝廷监管最严的时候,也是打击力度最大的时候!
谁要是敢在此时与假币有所牵连,那风险就太大了!
所以有些人爱惜身家性命,不肯做这么冒险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这就如同有些人敢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却不敢拎着Ak抢银行一样。
马和点点头,问道:“这家步行的根底查出来了没有?”
“查出来了,江西德兴的大户曹家,他们在这里开的铺子,管事的是曹家的独子曹峰,那边我也派人过去了,
不过这位曹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花街柳巷的常客,而且本身曹家虽然有些家业,可并不丰厚,根基也不深,也没什么太大的背景…”
蒋瓛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以曹家的力量和本事,是根本无法私铸银币的?”
因为想要私铸银币,首先你得有身后的背景,最好是有权有势的人做靠山。
其次本身要有大量的白银,当然了,如果自己银少,有渠道获得足够的白银也可以,
但是能够做到这个,就需要他有足够的威望,能够背着朝廷,背着官府的眼线私下交易!
这样才有东西铸钱,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这就注定了私铸之人必然非富即贵!
“正是!”
王义回答道:“曹峰除了家世背景不行之外,还是因为他就是个浪荡公子,在醉酒和女人面前口风也不严谨,看样子不像是能做大事的,
所以我怀疑他也是受人之命,真正参与私铸的另有其人…”
马和点了点头,知道像私铸银币这样的大事,是要交付足够信任且稳妥的人才行的。
单单是一个口风不严,就能把他排除在外!
找合伙人,也会找个靠谱的呀!
他们是为了求财,又不是真的嫌命长!
“蒋大人,你们锦衣卫在办案上有独到之处,经验自然丰富,以你之见将这位曹公子抓起来,能审出东西吗?”马和问道。
蒋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曹家或者说这位曹公子肯定是参与无疑了,但是他参与多少,知不知道内幕就很是问题了,
而且照着王义所说的来看,他估计就是个下家,知道的定规也有限…我就怕打草惊蛇,让对方断尾求生啊…”
“怎么,抓不得吗?抓起来问问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吧!”王义道。
马和挥手道:“私铸银币是关陛下的威望和朝廷的威严,绝对不容有失!如果对方真的断尾求生…
一旦线索丢失,那咱们再想抓住他们就难了,而且此案绝对不能耽延,否则市面上不知道要出现多少假币!”
只要抓不住主谋,私铸银币的事就会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左右不过是一条尾巴罢了,断了就断了,谁会稀罕呢?
真到那个时候在想找线索就麻烦了!
而且他们也耽误不起,陛下可等着呢!
“马大人言之有理,绝对要有确切的把握才能下手,否则破不了案就是我等的罪责!”
要是别的事,他随便找个替罪羊交差就是了,可陛下是好糊弄的吗?
蒋瓛知道此案要是查不出来,那自己肯定要受责罚,所以他立刻就选了支持马和。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道就在这等着?”王义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马和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想见见那位曹公子再说,
所以在锦衣卫的引路之下,和蒋瓛来到一座酒楼,而那位叫曹峰的公子正在和同伴推杯换盏,大声嚷嚷着行酒令,
而包厢之中自然少不了风尘女子左拥右抱,也少不了关键部位的上下其手,嘻嘻调笑…
马和与蒋瓛顺着门缝观察了一番,他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显然注意力全在酒色上。
蒋瓛不由得有些气恼,道:“我进去一趟!”说着就推门而入。
他之所以气愤,是因为如果这位曹公子真是个没有心机,没有脑子的货色,那自己从他身上就捞不出多少有用的价值!
这对办案非常不利!
这也是“怒其不争”啊…
“哎这是谁呀,怎么站着不动?找你们谁的?”
“谁认识,不是谁的大舅哥吧?呵呵呵呵…”
“这家伙愣得很,这是傻了是怎么着?都站着不会动了!”
“哈哈哈,估计是被咱们怀里的小娘子给迷住了!来,香一个让他看看!”
此时那位曹公子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打量了蒋瓛一眼就再理他了,手又滑到姑娘的裹胸里面不住蠕动…
有人看出不对劲,问道:“曹公子他怎么看着你呀?曹公子认识吗?”
曹峰打了个酒嗝,骂道:“哪儿来的混账,我们再次吃酒你也敢打扰,滚出去!”
蒋瓛一脸铁青,连敷衍的话也懒得说,转身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