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耿睿的脸上。
耿炳文看了看左右,发现厅堂上没有旁人,脸上惊慌的表情这才褪下,
然后气急败坏的骂道:“混账!你失心疯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再让老子听见谁打死你不可!”
也不怪耿炳文这么紧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传到陛下的耳中,那自己一家人的恩荣可就不好说了!
要是在传出风言风语被百姓知道了,那会是什么结果?
别人就会议论皇家,然后就会编排长公主!
到时候会传出什么肮脏污秽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关键是传扬出去以后根本无法澄清!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会被人揣测!
流言蜚语是杀人的刀!
可是陛下不能拿百姓怎么样,难道还收拾不了自己家吗?
外面的流言蜚语越是厉害,陛下记恨就越深!
到那时候别说陛下的信任和看重了,陛下能宠爱,也能亲手撕碎!
长兴侯府,挡不住天子一怒!
耿炳文走到外面,让仆人婢女远离,然后回来关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怒道:“这话你也敢说,真是不知死活!你是想让我们全家抄家灭族吗!”
“父亲,我…”耿睿一脸为难,想要解释,可见到父亲这样严厉,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爷你别生气,睿儿快向你爹赔罪…”耿夫人在一旁打圆场道。
耿炳文伸手拦住她的话,直言让自己的夫人先行离开,耿夫人知道这样的大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也插不上话,
只能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又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相争,免得受罚。
现在屋子里面只有父子二人,耿炳文知道自己的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在军中担任着要职,不是自己靠着父亲权威就能让他就范的了,
同时这件事也得儿子愿意才行,要不然到时候整出什么幺蛾子,那麻烦就大了!
关上门一切都好说,也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说吧,为什么不想当驸马?你知不知道长公主在陛下心目当中的地位,那可是陛下的亲姐姐!”
“父亲…”
耿睿鼓足了勇气道:“父亲,孩儿只想着报效朝廷报效陛下,可一旦做了驸马…
以后万一受到限制,那孩儿还如何建功立业,男儿功名当马上取,如何能借助裙带关系…”
耿炳文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忍住心头的气解释道:“太上皇有好几位女儿都嫁给了功臣之子,也没见他们就不能为官不被任用了!你这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父亲,太上皇当年…当时大明初立,根基尚且不稳,皇族和功臣联姻,以保证皇权的稳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勇文勇武,胸有韬略,圣明非常,自然不需要再那样做,以后外戚若是势大,就很难说了呀…”
其实在明朝初期以前,驸马的地位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低,他们可以入朝为官,可以担任职务。
“驸马”这个词,本是驸马都尉的简称,而且是汉代的官名。
可是自魏晋之后,皇帝的女婿,也就是公主的丈夫必须担任驸马都尉一职,也正是为此,所以驸马也就成为了皇帝女婿的专称。
朱元璋有十六位女儿,其中有六位下嫁给了开国功臣之子。
朱元璋的皇长女临安公主在洪武九年,下嫁韩国公李善长之长子李褀,这也是大明立国之后,首次下嫁公主的例子。
明成祖朱棣也有五位女儿下嫁功臣之子。
只是在仁、宣时期,由于成祖的诸驸马附和汉王、赵王,并参与反叛,这就使得皇帝在驸马一事上充满戒心。
此后,尽管也有一些公主下嫁给功臣子弟,但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更多的驸马则来自普通官吏家庭或是民间良善之家。
所以在此时,驸马还是能够有一些作为的。
耿炳文道:“就说宁国公主的驸马梅殷,就很得太上皇的喜爱,曾经赞赏有加,这一些你都知道,
再说了,别以为你现在又是神机营又是讲武堂的…这些都是陛下赐给你的!一旦惹恼了陛下,陛下能赐给也能收回去!”
耿睿脸上也有些忐忑,可是想到他印象中陛下的秉性,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开口道:“父亲,之前孩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依然被陛下选拔任用,陛下气量恢宏,非常人所能及,就算这件事不成,相信陛下也不会迁怒与孩儿的。”
“愚蠢!”
耿炳文骂道:“既然你知道陛下气量恢宏,就更应该打消顾虑了!既然陛下要用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陛下都会用!不会因为做了驸马就将你闲置!
看看这些年陛下提拔的都有哪些人,铁铉、暴昭,景清,那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吏部侍郎齐泰,当年就是一个不起眼受排挤的小官!
文官这边上不了台面也就罢了,可是武将呢?瞿陶是四川都指挥使瞿能的幼子,将来继承不了家业也无法袭职,可他现在呢!心腹中的心腹!
还有神机营主将盛庸,陛下身边的护卫张辅,包括你,几年前谁听说过你们是谁,可现在为什么那些公猴也对你们客客气气的?”
“还不是陛下的天恩!”
耿炳文最后道:“陛下用人无所顾忌,也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限制!亏你在陛下身边这么长时间,连这点都不懂!简直蠢笨不堪!”
一锤定音道:“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改天我就将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送到户部,以供皇家挑选!”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理想和担忧。
他担心的就是自己一旦做了驸马,将来没有用武之地,可经过父亲的蒋姐劝说,心中也豁然开朗起来。
顾虑打消,再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抹靓丽景色,心中也变得热切了起来。
“孩儿,为父亲之命是从…”
害羞不分男女…
耿炳文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嫌他啰里啰嗦让自己担惊受怕,可是现在心里也轻松了下来。
这件事开国公常升已经几乎和自己挑明了,那就是陛下的授意,
这时候能拒绝吗?
拒绝皇家,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行呀!
选驸马主要是由礼部和司礼监两个部门负责的,按照规定,当时凡是年龄合适的男子,只要容貌齐整、行止端庄,父母健在,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才能出众者,都可以到礼部报名。
这和选秀女选妃不一样,选驸马不是强迫性的,一切全凭自愿。
所以耿炳文第二天就拿着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去了礼部,这种事可不能拖,托得久了就会让陛下怀疑自家的热情…
之后礼部和司礼监就要进行了较为细致的面试,并要钦天监算出生辰八字,看与待嫁公主是否匹配。
此外,身体状况也是主要的评判标准,主要是看有无隐疾,当然这些都是走个过场,毕竟能进入这个环节的,大概都不会有问题。
甚至说该选谁早就定好了,所谓“选驸马”就是个形式,符合礼仪就好了。
所以这些天耿炳文都非常高兴,拉着同僚请客饮酒,兴奋得合不拢嘴,可是当同僚问起有何喜事的时候,他就立刻讳莫如深,怎么也不肯如实相告。
其中就携带着礼物,前去开国公府拜访了两三次,做足了自家人恭迎喜事的态度。
朱允熥知道了以后,暗骂这个老家伙当真是个人精,把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
等耿睿被选做驸马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肯定都会说这是因为耿炳文的“苦苦哀求”,皇家才答应。
这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呀…
难怪在历史上洪武末年大清洗的时候,连冯胜、傅友德、蓝玉这样的没了,他却能保全身家。
要论做事圆滑的本事,他还真不遑多让!
“陛下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坤宁宫里,朱允熥用过了午饭,王忠就送礼了耿炳文前去礼部的消息。
手里拿着礼部送上来的生辰八字,朱允熥笑道:“礼部送过来的,有三个驸马人选,让朕拿主意呢。”
“长公主选的长兴侯之子也在其上?”
“那是自然!长兴侯可巴望着这桩婚事呢,正好合了姐姐的心愿…”
“有情人终成眷属,确实值得庆贺!长公主想必非常开心!”
“你说的是自己吧?”朱允熥打趣道。
徐妙锦俏脸一红,给了某人一个白眼,“臣妾说的是陛下!”
朱允熥伸手想要占一点便宜,徐妙锦一见“禄山之爪”伸过来,吓得赶紧躲开!
自己可是皇后,得母仪天下!周围有这么多宫女看着,岂能随便。
皇帝浪荡一些也就算了,只要是位好皇帝,那么别人说起来就只会赞许,或者当做笑谈,可自己不行呀。
朱允熥本来就是调戏,见她严防死守,也就没有更进一步。
反正,晚上有的是机会嘛…
命人取来朱红笔,在礼部所选定的驸马名册上,圈住了耿睿的名字。
然后让人给礼部送去,剩下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朱允熥把这件事告诉了在大善殿居住的朱元璋,
朱元璋知道这是自己的孙女亲自挑选的,而且也找到了朱允熥的认同,自然非常赞同。
去的时候没带什么礼物,可临走的时候朱允熥却从他的菜园子里摘了好几个甜瓜,
这让朱元璋气得快要跳起来,差点儿就追着他夺回来!
爷孙偶尔闹一闹,也能增进感情嘛!
抱着甜瓜回到谨身殿,用清水洗了来吃,嘴里瞬间香甜弥漫,很是甜美。
“来尝尝,太上皇种的甜瓜滋味如何,解解渴…”
朱允熥让身旁的瞿陶、张辅尝一尝,张辅立刻笑容满面,就要上去拿着品尝。
可是一旁的瞿陶一把将他拽住,张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推脱自己不不渴…
可是话里的言不由衷,当真是无法诉说…
瞿陶对这位小兄弟真是无语的很,既然做戏,就把戏做足一点好不好?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没看见陛下面前只剩两个甜瓜了吗?
再说了,因为偷偷摘甜瓜,连陛下都被太上皇“骂”了,你有几个胆子敢吃?
朱允熥一边吃着甜瓜,一边看着张辅那种破的模样,心里当真充满了恶趣味。
朕就是让一让,你还当真了?
做个吃瓜群众就行了,你还真想吃瓜呀?
憨货!
享用完,心情也高兴了之后,朱允熥命人把这两个甜瓜,一个送到坤宁宫给皇后,一个送给自己的姐姐,让她们也尝尝。
反正想吃的时候,再去摘就是了嘛。
朱允熥这里倒是清闲惬意,可是在另一边,却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在下锦衣卫百户罗成见过马大人!”
客栈里面,马和因为要盯梢,寻找高原的踪迹,所以调动了锦衣卫前来协助。
“罗百户不必客气,请坐!”马和道。
“多谢大人!”
罗成躬身行礼,可是并没有坐下,他知道眼前这位能够从几百里之外把自己调过来,身份就不一般!不是自己能比的,所以不敢拖大。
而马和之所以要从远处调派锦衣卫,就是因为怕当地的锦衣卫会被收买,或者与自己要查的人有关联,他怕走漏了风声。
毕竟锦衣卫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弱点。
罗成禀报道:“遵照大人的吩咐,被指已经将手下的锦衣卫散了出去,时时刻刻在城中盯着,一旦有可疑人等就立即禀报。”
马和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锦衣卫的兄弟了,等此间事毕,我会替你们请功的!”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他很识趣的离开了。
此时王义从里间出来,皱着眉头道:“这位高公子还真是难缠,这些天都没有露面,真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大人,莫不是他察觉到了有人跟踪,觉得危险,所以躲起来了?”
马和望着窗外,眼睛之中泛着坚定,语气非常平和的道:“不管他有没有察觉,此时一定还在城中,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