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纷纷叩拜。立于百官之后的余海和小草父女,愣了一下之后,慢半拍地跟着也跪了下去。
朱君凡龙行虎步,走至雕刻着金龙的御座前,朝着余家父女俩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右手虚抬,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文武百官相继站起,恭谨地立着。余小草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刚跪下又站起来,真是折腾人啊。万恶地君主集权制,万恶地封建阶级制度…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苏然的声音略显阴柔,却不尖利,别有一番味道。余小草个头小,被百官们挡着,想要看清楚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那位,必须伸长了脖子。
苏然清楚地看到了文官那边整齐队伍后,探出的小脑袋。因为侧着脑袋,头上珠花垂下的珍珠,还晃悠了几下。似乎觉察到他在看她,那小丫头还冲他调皮地笑了笑。
苏然看到了,在他身边端坐着的朱君凡,自然也看到了。他就知道,他这个穿越老乡,不是那种唯唯诺诺胆小之徒,怎么可能被金銮殿上的严肃而震慑住?恐怕这小丫头,还当自己的旅游呢,看得兴致勃勃。
朱君凡在御座上走了神,下面禀告在唐古和周边增设百户所的事宜,他也就听了个大概。接下来,又有几个文臣武官,上了折子…朱君凡偷空看了一眼那个时不时伸出个脑袋出来的小丫头,像在看戏一般,有滋有味、兴味盎然的模样,让他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终于,文臣武官不再开口上前。朱君凡看了一眼自家堂弟,挑了挑眉:今日挺能沉得住气啊!
朱俊阳接收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道:“皇上,余家父女已经应召进殿,在外边候着呢!”
睁眼说瞎话,那小丫头明明就在宫殿的门槛儿内呢。看看这脖子伸的,都快成长颈鹿了。
朱君凡心中吐槽不已,口中却一本正经地道:“宣!”
苏然便站直了身子,扬声道:“宣余氏父女进殿!”
余海听到了,浑身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这辈子,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太爷老爷了。虽说房将军和阳郡王官职爵位都比较高,可毕竟是私下往来,没有在正式的官家场合应对过。虽说来之前,房将军给他恶补了进宫面圣的理解,可一紧张,脑袋里都跟糊涂浆子似的,混成一团。
还是他家女儿,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从混沌的状态,清醒了几分。见自家女儿,低头垂眸,双手交覆于小腹之前,迈着小碎步,袅袅然地穿行于文武百官之间。神态淡定,面露微笑,连头上珠花垂下的坠饰,都不曾晃动几分。
余海心中有些惭愧,面对这么大的阵仗,闺女心中肯定也不平静。他这个当爹的,关键时候,不能成为女儿的主心骨,还要女儿撑起颜面,他真是枉为人父啊!这么想着,一股勇气从心中升起,他挺直了腰板儿,舒展开脖颈,步子也迈得坚定了几分。
没有分毫差错地给皇上见了礼,在皇上一声“平身”中,父女俩站直了身子。朱君凡半晌没有说话,静默地看着父女两人的反应。余父虽竭力提醒自己镇定下来,可还是带着几分拘谨和慌乱。这才是第一次见皇上,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阵仗该有的反应。
而那个余家小丫头,则装模作样,一举一动都按照京中闺秀的作态,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这么就给人一种违和感呢?哦!对了,是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种态度,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还带着几分小兴奋。别以为你低着头,朕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
见皇上把余家父女召进来,却一言不发,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朱君凡见余父假装出来的镇定,快要维持不住了,才缓缓地开口道:“听说,唐古的倭寇之乱,是你们最先发现,并且汇报给港口那边的?”
大明朝最至高无上的那位在问话!余海张了张口,感觉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一张口就要跳出来似的。想着自己是一个父亲,就要为儿女立起来,他躬了躬身,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
“回皇上!民女水性不错,跟周家签了契约,帮他们捕捞水产。那日,民女不知不觉游至深海,远远地看到了数以百计的船队,不像是商船,也不像是咱们大明的军舰,觉得颇为蹊跷,便悄悄游近一艘船舰,发现船上人员无论衣着还是语言,都与大明百姓迥然不同。
民女曾经听过村里的老人讲古,说唐古一带距离倭国不远,曾经有过倭寇进犯的经历。再加上,前些日子,从倭国方向而来的台风,对我们村子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那么倭国肯定也深受其害!民女还听说过,前朝时候天灾,很多百姓被逼上山成寇,所以民女琢磨着,是不是倭国那边遭了灾,所以想从咱们大明朝捞点好处!所以就拼命游回来,向村长报讯。
民女的义父在港口当差,民女担心他的安危,就让哥哥快马加鞭前去报告。是民女义父当机立断,通知了卫所,组织了手下的兵士官差,抢得了先机,使港口在倭寇进犯之下得以保全!”
余小草很痛苦,这文绉绉的话,可不是她的强项。如果她说得太白太通俗,会不会给干爹干娘丢脸?毕竟,她跟着干娘学了一段时间的礼仪,干娘一直致力于把她打造成京中典型的大家闺秀呢!
“这么说,这其中很大的功劳,是属于你在港口当差的义父喽!”朱君凡目光朝着武官方向的某人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余小草一点要抢功的意思都没有:“回皇上,港口能够安然无恙,是孙指挥使和房将军指挥得当,卫所和港口官兵英勇奋战,百姓和士兵上下一心的结果。不能说是某一个人的功劳!”
房子镇赞许地看了干闺女一眼,腰板挺得直直的,一脸的与有荣焉。好像让全殿的同僚都知道,那个在皇上面前,在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的小女子,就是他的闺女!有这样的闺女,他自豪,他骄傲!
朱君凡面带笑意,微微颔首,赞许地道:“不过,你的功劳也不容忽视啊!如果没有你的警觉和示警,那倭寇在港口不备之时攻过来,哪怕最终取得了胜利,那也是惨胜!如今,卫所官兵大败倭贼,港口的损失降到最低。你,功不可没啊!”
“多谢皇上夸奖,民女愧不敢当!”在那么多大臣面前被点名表扬,其实余小草心中还蛮乐滋滋的,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心情。既然皇上都承认她有功了,那么是不是要给点物质方面的奖赏?御赐的奖励,岂能不贵重?黄金美玉,多多益善,朝我砸过来吧…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跟房子镇有些不对付的石将军,突然上前一步,用眼角看了余小草一眼,开口道。
朱君凡知道,这石将军是皇爷爷手下的一员大将,当初跟还是前朝将领的赵将军和房将军师徒俩,展开过不止一次的战斗,都是负多胜少,一直不服气。
前朝被推翻后,房将军伤好后被皇爷爷不计前嫌地赐“昭勇将军”的封号,虽说没有多大实权,可毕竟领着大明朝的俸禄。石将军为此心气不顺,他手下的兄弟,不少都死于房子镇这员猛将之手,曾发誓要手刃房子镇替兄弟们报仇。
可是现在呢,两仇人却成了一朝为官的同僚,你说他憋屈不憋屈?所以,时不时地出来挑衅一下,据说这俩私下里,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各有胜负。好在两人还知道轻重,没有闹出人命,无论是当初的太上皇,还是如今的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不是说封赏唐古来的种田高手吗?怎么房子镇那厮却捞到了功劳,被点了名?如果坐实了功劳,房子镇那家伙岂不是要加官进爵?不行!决不能让他如意!石将军恨恨地瞪了房子镇一眼。
“石爱卿,你有何事不明?”朱君凡有些无力,这是又要掐起来的节奏啊!
石将军正色地看着余小草,道:“小姑娘,你说你水性好,能游进深海,本将军相信!可你居然能游过船舰的速度,还能先它一步上岸,而且有充足的时间去港口报讯。这,就很难取信于人了!!”
殿内的文武百官不乏有游泳的好手,敢说自己能超过制作精良的船舰,而且超过很多的,还真没人能做到!不!何止没人做到,是根本没人会相信。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敢撒这么离奇的谎来骗皇上,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看脑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