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节40分，亦阳带着小牛队球迷们的赞誉坐到了场下，和诺维茨基聊起了去年夏天钓鱼的经历。

波波维奇呆坐在场边，现场摄影师不止一次地给了波波维奇特写镜头。一开始人们以为波波维奇在盯着球场，可之后才发现，这家伙只不过是在发呆而已。

第四节比赛结束后，有记者在场边找到波波维奇。此时，圣安东尼奥马刺落后达拉斯小牛23分。

“克雷格，第四节比赛了，你觉得如何调整才能赢球呢？”记者问了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在比赛中节间休息的采访，通常也都是这些问题。

波波维奇拉拢着脸，明显心情不好。但他没有一言不发，而是说了一句和一眼不发没什么区别的废话。

“如何调整？我们必须得更多的分。”

“你可以透露一下莱昂纳德的伤情吗？他还有希望在季后赛中登场吗？”

“莱昂纳德，嗯，他比昨天好了1.4。”

两个问题后，波波维奇返回了替补席。这个1949年生的古怪老头坐在板凳上，银丝凌乱，眼角微皱。他又继续坐在那里发呆，好像正在进行的第四节比赛和他压根没有关系。

最后，圣安东尼奥马刺自然是在美国航线中心球馆大败。三节40分，亦阳只用三节比赛，就击溃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马刺军团。

比赛结束后，波波维奇径直返回了更衣室，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波波维奇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赛后阿尔德里奇也承认，小牛队过快的节奏让马刺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让亦阳三节比赛就拿了40分，阿尔德里奇用了“灾难”一词来形容这件事情。

马刺队的确给小牛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了一阵而已。

这场比赛结束之后，人们讨论的都是三节40分的亦阳，是季后赛第一场就上演血腥屠杀的小牛。然而马刺和波波维奇，却难得一见地被记者和媒体忘却。

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两队获得了一天的喘息机会。当天的训练课上，记者们拍摄到了蒂姆.邓肯的身影。邓肯坐在训练馆的长椅上和波波维奇聊了聊，一个话不多的“呆子”和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聊天，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他们也许良久才会说一句话，也许上一秒还马着脸，下一秒就会开怀大笑。但记者们知道，邓肯来看马刺队训练，肯定不仅仅只是想和波波维奇唠嗑那么简单。

4月16日，NBA西部季后赛第一轮的第三个比赛日，马刺和小牛也迎来了他们的第二场大战。

大战开始前，波波维奇就收到了这么一个问题。“已经退役的邓肯来训练馆看你们训练，这会给球队带来什么帮助吗？”

“没有帮助，他就是来蹭饭的。”

波波维奇依然一脸不悦，这家伙看上去很消沉，按理说波波维奇输了一场球之后的状态应该是暴躁，而不是消沉。毕竟失败在波波维奇的职业生涯里，和胜利各占一半。

“上一场比赛亦三节就拿下了40分，你怎么看待他的表现？”

“我站在场边看的。”

波波维奇还是那个混蛋，但又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以致于比赛开始之后，波波维奇也依然情绪不高。不仅如此，有好几回暂停和战术布置，都是波波维奇的助手们在做，那个银发老帅根本就没有半点动作！

马刺队在场上打得很顽强，阿尔德里奇这个沉默的领袖也难得一见地在场上大吼大叫。但亦阳发现，他们似乎不是在和自己较劲儿，而仅仅是想在波波维奇面前表现。

他们严格的执行波波维奇布置的每一个战术，每一个任务。即使被亦阳连续扔进两个三分，阿尔德里奇说的也不是“限制住那家伙”。而是“我们不能让波波维奇失望，决不能！”

第一节比赛，阿尔德里奇让梅杰里和库兹马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低位单打。单节12分，马刺队有一半的得分来自阿尔德里奇。在马刺这样的球队里，一个球员单节拿下12分是非常少见的，因为波波维奇肯定会骂你是个自私的混蛋。

但阿尔德里奇下场后，波波维奇依然没有太大反应。他只是摸了摸阿尔德里奇的脑袋，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也许神情恍惚的波波维奇把阿尔德里奇当成了蒂姆.邓肯也说不定。

抚摸阿尔德里奇后，波波维奇又呆坐到了远处。此时布置战术的是马刺队女助教、前WNBA超级巨星贝基.哈蒙。一个女人坐在一群肌肉棒子中间拿着战术板写写画画，不同寻常的马刺又为NBA带来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画面。

“头儿，那家伙怎么啦？”节间休息时，亦阳坐在替补席上，疑惑地看着球场另一头的波波维奇。

“不知道啊，今天他好像完全无心执教。我听说他妻子病重，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重，让波波维奇搞成这样。”卡莱尔也看了看自己的偶像，那个“老混蛋”今天异常地安静。

第二节比赛开始后，卡莱尔开始提速。亦阳、米切尔、海沃德、盖伊和库兹马，小牛队再度祭出了他们无比极端的无内线阵容。当然，如果你真的把库兹马当大前锋看的话，那就另说了。

但马刺队今天之顽强，完成超乎了亦阳的想象。这群家伙即使在落后11分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够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和防守。

阿尔德里奇非常卖命，进入联盟这么多年来，亦阳从未见过阿尔德里奇像今天这样卖命。

第二节比赛中段，阿尔德里奇一次突破后被梅杰里粗暴地放倒。突尼斯人当然是无意而为之，毕竟这就是他的打球风格。

倒地后，阿尔德里奇甚至没有等队友上来搀扶，就自己爬了起来，用力拍手鼓掌。

这家伙是那么的坚强，你很难想象一个赛季之前，媒体们会认为马刺将交易走这个家伙。如果你问阿尔德里奇从波波维奇身上学到了什么，你阿尔德里奇不会给你说那些复杂的战术。他只会回答一个词：坚强。

现在，阿尔德里奇也想用自己的表现，让那个银丝满头的老人坚强起来。

看见阿尔德里奇如此卖命，波波维奇似乎突然回了魂。在马刺队教练组成员们惊愕的目光下，沉默了一节半的波波维奇站了起来，走到场边，冲阿尔德里奇竖起了大拇指。“就这样干拉马库斯，就这样干。”

这是今天波波维奇站在场边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阿尔德里奇非常卖命，但就如卡莱尔所说。那个21号前锋就是再强，也只是阿尔德里奇。圣安东尼奥马刺，从不是那种靠一个球星的发挥赢得比赛的球队。而阿尔德里奇，也不是那种类型的球星。

半场比赛之后，马刺依然落后11分。亦阳半场就爆砍16分，这个上半场表现最好的家伙，自然也成为了中场休息时，现场记者的采访对象。

亦阳站在场边，眼前是TN.T电视台的美女记者。她会问自己什么呢？其实亦阳大概都能猜到，无非就是如何看待自己半场16分的表现，亦或是下半场怎么稳住局势之类的。

但亦阳发现一个异样，通常来说，年轻女记者采访球员时都会带着微笑。这样做除了能够在镜头前展示她们的美丽外，也非常有礼貌。但今天这个年轻女记者，却面无表情。这个记者亦阳很面熟，应该也不是新人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还没等亦阳开完小差呢，记者就已经开始提问了。

“亦，比赛期间我们接到了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马刺队官方宣布，波波维奇教练的妻子艾琳.波波维奇于今天早些时候去世。我们都知道你和波波维奇相识多年，此时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

“噢！”亦阳皱起眉头，咽了咽口水。必须承认，这个历来都以冷静沉稳著称的的一号后卫，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知道波波维奇的妻子近来身体不佳，但没想到......

怪不得那个老头今天一直坐在场边一言不发，怪不得阿尔德里奇今天无比地卖命想让波波维奇挺过来。怪不得今天给马刺队布置战术是贝基.哈蒙，怪不得这个女记者脸上没有笑容。这一切看似不寻常的东西，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亦阳也许不知道，波波维奇离开圣安东尼奥时亲吻妻子额头的动作，是这夫妻俩的最后一吻。但阿尔德里奇看到了，所以他如此的卖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教练好受一些......

“这是个悲剧，这绝对是个悲剧。上帝啊，我对此表示深切悼念。天呐......我知道我一直和波波维奇处于竞争关系，但现在我真的想放下一切，献上自己最真诚的问候......”

亦阳和波波维奇私交一般，远谈不上是朋友。但设身处地的为波波维奇一想，亦阳还是不住有些哽咽。

妻子去世的时候，波波维奇没能陪在她身边，而是继续在篮球场上战斗！这个老头儿，他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篮球，奉献给了马刺。就因为，他是伟大的波波维奇！

这件事给亦阳带来的心灵冲击，丝毫不亚于阿尔德里奇。如果说和波波维奇交手这么多年，亦阳学到了什么。除了狡诈和幽默外，可能也就是坚强了。你什么时候看见那个老头放弃过？即使是在今天这样不幸的日子里。

这场比赛的下半场，马刺队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最终，亦阳砍下了全场最高的38分，带领小牛将系列赛总比分变成了2比0。

比赛结束后，亦阳没有庆祝，他也告诫所有队友不要有任何庆祝行为。这个一号只是走向波波维奇，与之拥抱，然后默默离开。

这，是他能对波波维奇献上的最大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