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当日十七时,在“工会招待所”会议室,平城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国峰坐在主位上,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议。
他敲敲话筒说:“刚才市局重案队的同志已经给大家通报了‘5.14枪案’的相关案情,下面,再由唐晓棠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重案队掌握的其他相关情况。”
尽管王宇事先已经和唐晓棠打了招呼,由她来汇报下面的情况,唐晓棠在刑警学院时,比这大的多的场面也上过台发过言,但是仍然有些紧张和忐忑。
毕竟这是重特大案件的案情分析会,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多年实战经验的老侦查员,而自己才是个进入一线三天的毛丫头,这要是给弄砸了,就真成了刘胖子说的棒槌了。
唐晓棠站起来伸手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话筒,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赵国峰,赵国峰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笔记本,开始汇报。
唐晓棠先给大家详细介绍了“5.02”盗窃案、“4.27”盗窃案的案情,把具体情况给大家说了一下。
唐晓棠说:“这两起盗窃案有几个共同点,第一,据目击者描述,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一名年轻女性。
第二,犯罪嫌疑人手法老练,有反侦查经验,非常善于伪装打扮。”
这会儿她已经进入了状态,神态自如,语言流畅条理清晰。
指了指人们手里的几页复印纸,唐晓棠说:“这是我们统计的去年以来,发生在我市的类似案件,一共是三十四起,涉案金额八万余元。”
“由于时间仓促,我们对这部分案件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就发了这起枪案。”
“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高度怀疑自去年以来,有一名女性犯罪嫌疑人活跃在我市,连续盗窃作案。她在我市有一名男性关系人,大名不详,绰号‘辉哥’。”
“这名嫌疑人年龄不到三十岁,是个职业惯犯,胆大细心,手法老练,带有南派‘登轮儿’人员的明显特征。”
“她对作案地点的选择性很强,全部都是没有安装监控设备的酒店和宾馆,而且是中档以上、高档以下的地方,甚至是个别机关单位的办公楼里,位置均远离市中心。”
“如果这些案件都是她一人作为,还反映出来一个特点,嫌疑人的作案时间有一定的规律,每起案件的间隔时间是十五天左右,个别几次,间隔了二十多天。”
“有一点需要注意,犯罪嫌疑人是女性,但是她所盗窃的财物里面有不少是男性用品,比如男式的衣服、裤子、皮带、领带,还有香烟和高级打火机等物。当然,烟和打火机不排除其本人使用。”
“另外,嫌疑人很善于伪装和化装,极少有看到她的目击证人。所以,我们对于把这些案件串并在一起,还缺乏一些依据,包括这起枪案。”
“以上就是我们重案队目前掌握的情况,以及一些不成熟的分析和建议,我的汇报完了。”
唐晓棠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了看赵国峰,赵国峰示意她坐下。
会场里传出小声议论的声音,大家居然不是在说案子,都在相互打听刚才发言的这个漂亮姑娘,是从哪儿去的重案队。
看上去她最多二十三四岁,应该是新来的那批大学生。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估计是刚分到重案队锻炼。
她刚才的汇报,简洁明了,切中要害,尤为可贵的是,她没有稿子,就一个笔记本,也是偶尔才看一下。
这是个天生干刑警的苗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份能力要是好好带一下,绝对是个业务尖子。
好几个分局领导已经打好了主意,下了会就找赵国峰要人,晚了怕是就被别人抢走了。
赵国峰磕了几下话筒:“安静,我说两句啊,”大家安静了下来。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赵国峰说:“这起枪支被盗案件,已经惊动了公安部,省里市里的相关领导对此案高度重视,分别做出了批示,要求我们必须把这个案子拿下来。”
“严打以来这几年,社会治安形势相对平稳,但是近年来随着国家政策放开,各类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又呈现上升的态势,总的来看形势不容乐观。”
“涉枪案件不同于其它一般刑事案件,其严重性不用我多讲,在座的都是老刑警,分量你们都清楚。”
“刚才的情况大家都听了,各个分局的人都在,我建议,立刻对这三十五起案件进行整合,看看有多少是反映出女性嫌疑人单独作案的,由重案队牵头,现在就办。”
说完,赵国峰敲了敲话筒,补充道:“另外说个事啊,有些人就不要打小唐同志的主意了,人家现在是市局重案队的正式队员,你们动手晚了,谁也别来烦我,开始吧。”
赵国峰说完,下面可炸了锅。
几个分局长到还沉得住气,神色不变,心里暗叹可惜。
和王宇比较熟悉的几个队长可不干了,围住王宇轮番攻击。
王宇喜形于色,连连告饶,应下了由他做东摆一桌赔罪,大家才饶过了他。
唐晓棠这是头一次和这么多一线的刑警在一起,刚开始有些不适应。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抽烟,不少人语言举止挺粗鲁,有的人还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
他们大部分人脸色疲倦,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眼底发红泛出血丝。
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兴奋,精神头十足。
有的三五个聚在一起,在激烈的讨论着;
有的围在桌上,往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有的在地上走来走去,旁若无人,嘴里在嘀咕着;
还有的安静地坐着,时而吸一口手指里夹着的烟卷儿,眼神固定在某一个点上,在深思熟虑着。
唐晓棠被这种氛围感染了,她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沸腾了,身上充满了力量,她的脑子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清明,思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
她现在就一个心思,给我材料,我来记录;
给我信息,我来整合;
给我活儿,我来干!
她想大声的呼喊出来:来吧,活儿都交给我吧,我来干,我没问题,我能行!
巴鲁阁和崔海急匆匆的进了会议室,唐晓棠正忙的不可开交,与其他单位的人在核对统计数据。
崔海向她挥手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去找王宇了。
王宇和崔海从人堆里出来,跟巴鲁阁交谈了几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回身进了人群去找马志。
马志和王宇说着话,向巴鲁阁和崔海挥着手,四个人凑到一处嘀咕了一会儿。
其间,巴鲁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马志像是下了决心,快步走向赵国峰副局长。
马志凑到赵国峰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国峰眉头皱了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神情,他伸手拉过了面前的话筒。
赵国峰对着话筒说:“大家先把手里的活儿停一停,看会儿电视轻松一下。”
好些人闻言有点懵,几个分局领导虽然也不太理解,但是赵局长这个时候让大家看电视,一定另有含义,他们赶紧指挥自己的人先安静下来。
唐晓棠在伏案疾书,写完最后几个字往起一站,伸了个懒腰,往桌子上一伏身,双腿岔开,做了几个拉伸动作。
边做边说:“数据...统计...完毕...耶!”
她是自娱自乐玩的挺嗨,可桌子上的话筒还开着,听见会议室里回荡起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关掉了话筒,吐着舌头偷瞄着在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众人。
赵国峰拍了拍话筒:“好啊,数据有了,先看电视,然后派活儿。”
崔海抱着一台放像机进了会议室,他用身体抵住门,身后几个青壮的同事,抬着一台体积硕大的电视机进来,吃力的放到了会议桌上。
有几个人拉过插线板和电线,崔海、唐晓棠把放像机和电视机的音视频线连接好,接通了电源。电视机发出“沙沙”声,荧光屏亮了起来,泛着白灰色的光,夹杂着黑色的雪花点在闪烁。
崔海把长方形的黑色卡带插进放像机,放像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工作起来。
电视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几秒钟之后,画面转换,是迎亲的场面。
崔海按住“快进键”快放了一段画面,恢复了正常的播放速度。
这时从显示的画面能看出来,娶亲的车队由东向西,经过“工人文化宫”门前,行驶到了“工会招待所”南面的巷口。
拉着新郎新娘的头车从巷口往北拐了进来,镜头紧追着头车。
到了“工会招待所”院门,头车向东拐进了院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声,有几个年轻男女嬉笑着围堵在头车周边。
镜头往前跟进,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身黑色衣裙的女子,她戴着一副眼镜,从头车左侧迎面走向镜头,身后青烟弥漫,她抬头看向了镜头方向。